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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恨不得是瞎子
    当我们到达太辰地产董事长办公室门口,行政秘书带领我们进去,他们嘴里的赵总正弯腰低头在文件上签字,从那个似曾相识的身影已经猜到八九分,世界真就那么巧上加巧,他不是别人,是赵雷。
    他抬头跟师父打招呼,一声“石总”还没叫完,看见了身后的我。他诧异地站起来,悠悠然盯着我不放,那种一眨不眨地直视让不明就里的他们看着很不礼貌。
    “你好赵总。”我像初次见面那样,客气地称呼他。
    他回过神,嘴角略过一丝不可思议的笑意,笑过之后,放下手中的笔,动情地向我走来。
    师父还没介绍我是谁,当着师父和他秘书的面,我们拥抱在一起。
    “我没有看错吧,你是李小暄吗?”拥抱过后,他惊讶地大声问,眼眶还有些湿润。
    “如果我不是,会责备你唐突了。”我微笑道。
    他松开我,问石总:“你们——你们认识?”
    师父的手搭在我肩上,说道:“中恒集团陵江分公司总经理助理,也是跟了我十几年的得意门生,分管销售,我的钱袋子是鼓还是瘪,以后由她说了算。看来刚才在车上你猜对了。”师父跟赵雷说完,又对我说。
    赵雷激动地问:“她猜的什么?”
    “我说你是柔安人,她问你是否姓赵。”师父说。
    赵雷哈哈大笑。“看来我这位老朋友没有忘记我。”
    我跟师父坐下,赵雷坐我正对面,仿佛不相信坐在那里的是我——其实我也像做梦一样,相见太突然,没有一点心理准备——感慨道:“2010年你离开的吧,2014年,公司就搬到陵江了,真没想到,我们竟然从事一个行业。”
    “你是老板,我是打工人,现在我们陵江分公司都要看你脸色,你一召唤,师父都得来。”我谦虚地说。
    “这是一种亲密的合作关系,石总,以后的每一次接洽,要求李小暄参加。”赵雷说。
    “只要有利于工作推进,又在她的职责范围之内,我倒是很乐意这样的安排。只是你们的关系,看起来可不像普通朋友。”师父望着我跟赵雷直白地指出来。
    “你说对了,石总。”赵雷坦然地说。“我跟李小暄的交情远超普通朋友,当年我结婚,身后的伴娘就是她,只是后来出了一些变故,她离家很多年,没有跟我们任何一个人联系。不知道李小暄有没有跟你提她的过去。”
    “我知道她心中藏着不愿回首的往事,但是她从来没提过,包括调她回陵江工作,她十分抵触,我要求了三年她才答应。”师父说。
    “回过家了吗?”赵雷像一位大哥哥那样语气柔和地问道。
    师父看着我,他也在看着我,也许他有很多问题想问我,但我知道我是跟师父来谈工作、而不是回忆往事的。
    我向他点头,然后说道:“你们谈正事吧。”
    他们洽谈的主要内容依然停留在付款方式上,我第一次跟师父出来,况且这并不属于我的工作范畴,所以我只是听着,始终没有发表意见。
    后来公事谈完,我跟师父准备离开,赵雷叫住师父,对他说:“石总,我能跟李小暄单独聊几句私事吗?”
    师父朝他一点头,对我说:“车里等你。”
    眼见师父的背影消失不见,赵雷才恢复了我们做朋友时的那种轻松表情。
    办公室只剩我们两个人,彼此有好多话想说,一时却不知从何说起。
    “不敢想,十几年后还能见到你,看你现在的样子……哇哦……”他从上到下将我扫视一遍。“走到大街上,不敢认你,想必……”他迟疑了一下,转而问道:“你好吗?”
    “比我预想的好。”我说。
    他再一次拥抱我,紧紧地,充满重逢的喜悦。
    “我以为你永远回不来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他喃喃地说。
    我并不认同,惨然一笑,说道:“活下去而已。”
    他松开我,望着我的眼睛说:“你活着,他也就活过来了。”
    我并不想谈他,虽然我知道,他是我跟赵雷之间避不开的话题。
    “我该走了,师父还在车上等我。”我对赵雷说。
    “他并不比你好受,他活着,跟死了差不多。活死人,他就是个活死人。”赵雷继续说。
    但是赵雷越是卖力地为他说话,我胸中越是涌起一股怨愤。
    他活成什么样的人跟我有什么关系。于是我朝门外走去,对他口中的那个人带着一份永不释怀的敌意往外走。
    “李小暄。”赵雷把住电梯门,试图再说些什么。
    我冰冷的眼告诉他什么都不想听。他动了动嘴,终究没有再为他辩解。
    他能说什么呢?说什么都很苍白。
    本以为可以逃避赵雷,却在电梯门打开的一刹那看见了他。小禹说,他会给我电话、会来找我,一个星期过去了,每当我看到陌生来电,都以为是他,总是颤抖地拿起电话说“喂”,但他并没有像小禹说的那样跟我联系。我每天在期待与失望中承受煎熬,最后将这种煎熬化为了某种畸形的仇恨。
    所以刚才赵雷提到他时,我那么抗拒地听到跟他有关的消息。因为我恨,新仇加旧恨,那根他扎进我心里的刺,插得更深了。
    我们四目相对的一瞬间,没有因为十多年未见而心生悸动,胸中反而涌出莫名的怒火,它们燃烧至眼睛,导致那里发红发干。他牵着一个十多岁的男孩,脸上还挂着没有消退的笑容,但在见到我的那一刻,笑容变成了一种深沉的、捉摸不透的东西。
    时间是静止的吧。我盯着他,他盯着我。我咬着牙,努力做到表情没有一丝波澜。他跟我一样,冷静得仿佛眼前这个人是空气,或者昨天才见过那样稀松平常,只有那双看起来不那么明亮的眼睛诉说着隐隐的哀愁。
    身旁的小孩打破了这种静止。
    “爸,怎么不走啊?”男孩晃动他们牵在一起的手,问道。
    那一刻,我的世界又一次崩塌,恨不得自己是个瞎子,不用看见眼前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