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真的,她来上班前心情挺好的,结果现在被这帮人弄得低落无比,委屈到家了。
她薪水不高,平时都是自己带饭。今天啥也没带,正好也没法再在办公室里呆下去,于是她拿起包逃难似的出了办公室。
谁知等着电梯下来,门一开,里面居然正好是徐美琦挽着闵和志!
她正满腔愁绪无处宣泄,眼看着这对痴男怨女陡然出现,一口老血差点喷薄而出,站在电梯门口尴尬得进退两难。
电梯里的其他人来回看着里外的双方,那两人的亲密对比她的狼狈,落在他们眼里简直堪比八点档情感大戏。
闵和志看她要进又没法进的踌躇,刚要开口:“呃——”就被徐美琦狠狠地揪了一把,没了下文。
倒是徐美琦笑眯眯地招呼:“进不进啊?大家都等着呢!”
丁尹薇想和她一起站在那么狭小的空间里就怪了!木着张脸向旁边站开,于是徐美琦手一伸按了关门键。
那门好不容易关上,她抚着胸口拼命按下行键,想召唤另一台电梯赶紧下来。结果这台还没来得及动就被她又按停了,门再次打开。
里面一群人,徐美琦和闵和志,都望着她。徐美琦一看门外又只有她,不耐烦地说:“你到底进不进?大家都等着吃饭呢。”
丁尹薇尴尬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一扭头,干脆跑了。听着后面议论纷纷里夹着几声取笑,真想再去死一死。
不想回办公室,又要下楼,当然只能跑进楼梯间。
丁尹薇一屁股坐在了楼梯上,越想越憋屈,一下没控制住,眼泪就下来了。
她不是为被徐美琦的所作所为,而是为自己如此没用,连第三者在她面前耀武扬威,她都不敢指着她鼻子狠狠骂一顿。因为就算她真这么做了,也依然改变不了会被人嘲笑和已经是个失败者的结局。
这些年,她见多听多,没学历没地位没机会,哭过无数次,她被环境打压成了一个只会躲在角落里怯懦地自我怜惜的人,明明知道可怜得可恨,可又没有办法。
也许别人会为了改变困局而努力上进,可是丁尹薇眼中的世界一直是灰暗的,她对未来毫无憧憬,更别提怀抱什么希望去改变它了。自从她在八年前被命运打到了谷底,从此便得过且过地活着,一般女孩喜欢的那些东西她都毫无兴趣,她唯一想要的,是当年那个失去的孩子。
她一年多前鬼使神差地进到了一个母婴论坛,里面也有很多流产的准妈妈,大家都说失去的小天使会很有可能再次回来,只要妈妈还想要它。
所以她才开始重燃结婚生子的念头。虞寂白仿佛人间蒸发,她是不做任何奢望了。可谁曾想,她只是想要个孩子,给它个健康的家庭而已,明明闵和志看起来是个这么老实的人,老天爷都能像和她开玩笑地让他劈了腿。
他们跟她摊牌的那一刻,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彩色世界在她面前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便轰然倒塌。欲哭无泪。
那一刻,比起憎恨徐美琦,她更讨厌自己,这个一无是处,连个最普通的男人都无法留住的自己。
然后,虞寂白就来了。收起了他头上的角和尖尾巴,伪装得像个来搭救她的天使。
像梦一样,熟悉的虞寂白,陌生的虞寂白,为了孩子对她发火的虞寂白。
也很想再要个孩子的虞寂白。
好,他们目标一致了。他这回再要跑之前,至少会还给她个孩子了吧?
好好哭了一阵,终于好过一些了。寂静的楼梯间像个安全的壳,让她慢慢平静下来。她打开没来得及回去换的小包找纸巾擦脸。结果纸巾没找到,她翻到了一台陌生的红色手机。
这手机是新的,某牌的最新款,这个月才发售,售价惊人,反正是她从来没考虑过要买的类型。她以为自己哭得太用力出现了幻觉,用手抹了一把脸再看,确实是真的。
连忙翻来覆去仔细端详,在手机背后摸到贴了张便利贴,写着:
我的联系方式都在里面。
有事得给我电话知道吗?
我的电话必须接知道吗?
平时没事也得时常问候我知道吗?
落款就一个字:白。
虞寂白今早上起床想拿她手机留号码来着,结果她手机没电了,于是翻出了厂商刚送的新机给她。
她看着这龙飞凤舞的字条,“噗哧”一声笑了,连哭带笑。
手背又随意一抹,她摸索着开机。没设开机密码,所以很顺利就进到了主界面。先看了通讯录,里面只存了一个号码。她正想打电话,但又怕他正在忙——进出都那一大帮人,明明就是一副“我是大老板”的派头不是吗?
于是退出去,开了微信,里面果然也只有一个人,署名依然是“白”。
这个突如其来的礼物让她获得了巨大的安慰,又哭又笑地按了微信的语音留言,把今天的事说了。
她公司的事虞寂白也帮不上什么忙,她纯粹就是想软弱地撒个娇。八年来一直是她一个人,今天终于可以让她重新拥有了一点可以依靠的力量。
哪怕仅仅是寻求安慰。
以前他们俩在一起的时候,有什么事她都会和虞寂白说。虞寂白当然不会都管,但他是个好树洞。
这个“好”体现在,他一般只是听,偶尔点评两句,大多听过就算。
反正无外乎青春期的一些有的没的烦恼,反正他没听到什么大事,所以说出来就算完,他就当那个渠道。
于是到了今天,丁尹薇依然颠三倒四地把遇到的事,自己心里的委屈都说了,长长短短用了近十通留言,屏幕上一片惨绿,午休时间也到了。
她感觉舒服多了,回去上班,什么都没吃也不觉得饿,果然是早上的吐司吃多了。
然而,虞寂白直到她快下班时才给她回了句话:“抱歉我在忙,亲爱的你回去好好睡一觉,有事明天再说。”
丁尹薇虽然没指望他能怎么安慰她,但多少还是感到了一点失望。
好吧,是很失望。
“好好睡一觉”真不比“多喝热水”强多少。
失望地下了班,回了家,吃了晚饭,上床睡觉。
第二天,又顶着两个肿眼泡起床,挤公车去上班。
总算没迟到。
但今天和昨天一样气氛不寻常——他们部门所有的人站在办公室门口看着一张通知出神:
即日起,后勤部解散。所有人员后续听候公司安排。
总裁办公室
大家都炸了锅。
有义愤填膺的,表示一点征兆都没有,说裁员就裁员,这违反了《劳动法》。
有心神不宁的,又怪义愤填膺的乌鸦嘴:这不还没说要裁员吗?只是部门解散,又不是遣散,公司肯定另有安排。
也有老神在在的,口称公司前阵子刚被大集团兼并,昨天集团大中华区的两位总裁都来了,今天就出这么大件事,显然是新老板有全局的安排。既然没说要裁员,肯定是有新动向,说不定是要成立新公司,让他们这些人都过去……
总之众说纷纭,各门各派谁都自己的看法,剩下跟边站的大多是还没从这个震惊中缓过神来,都是一片茫然。
丁尹薇和大家一样的震惊,但她相比之下却淡定一些。因为这份工作对于她而言,好处也只有工资稳定而已。
后勤部里女职员居多,大家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讨论事情发生得毫无征兆,肯定跟昨天下午的中层以上会议脱不了干系,和新到的正副两位总裁更脱不了干系。
于是又有人议论起公司一向最高领导只有总经理,现在突然来了两个总裁,这是为了提高公司级别还是为了清理原有的管理层?
底层人民对高层人事一向津津乐道,个个仿佛铁口直断,对格局挥斥方遒。
当然说着说着,自然就说到了新来的总裁大人在今早给全体员工发了公开信,邮箱里人人有份。
于是没开邮箱的急忙开了,确认自己收到了也松了口气——至少说明还是员工,没被裁掉。
丁尹薇也没什么想法,别人开了邮箱她也不由自主跟着开。打开一看,她也有收到,也说不上是庆幸还是什么,反正她这两天心情大起大落,也没多少力气一惊一乍了。
结果仔细看完,她还是惊了——总裁签名:虞寂白。
!¥#!#!@%¥……???!!!
这个名字,这个人这么巧在这个时间点出现,绝对不会是重名。所以她的内心独白,如上。
结果又有人匆匆忙忙地跑来,说不止他们部门有变动,总经理秘书处也在做重大调整,很可能也要裁员。
丁尹薇先是也愣,傻愣了十几秒,紧接着就冲进了厕所,把自己关进间隔间,笑得悄无声息、扬眉吐气!
她想起昨天虞寂白那大老板的排场,想起徐美琦整天以总经理一秘的身份耀武扬威,想起闵和志像条哈巴狗……
她笑了一阵,心里没那么憋闷了!
回到部门门口,发现局面又不一样了:人事部派了人下来,发给他们每人一个小纸箱,让他们收拾私人物品。发完箱子,人事部还在旁监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