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棠抬头看高高在上的司烨霖。
    眼圈红透了，很小声的喊：“哥哥。”
    话说完，通红的眼圈往下掉了一行泪。
    司烨霖怔住。
    六天了。
    除了第一天。
    他没再见文棠哭过。
    几秒后，司烨霖沉了脸：“爬起来！”
    这声哭，在司烨霖的意识里，代表着失败，像是前几天的教育全都成了无用功。
    文棠颤巍巍的小手垂下来，一点点的爬了起来。
    没再和司烨霖说话，背着书包进学校。
    在身边走过同学的时候，下意识瑟缩了下。
    司烨霖看着文棠狼狈还有点脏兮兮，更甚者，多了小心的背影，轻微的皱了眉。
    隐隐的，感觉文棠好像有点不对劲。
    不过几秒，就把这个念头丢到一边。
    在他看来，他让文棠做的只是基础中的基础，是正常这个年纪早该会的东西。
    对她以后融入集体有很大的帮助。
    还有，一顿饭不吃不会怎么样。
    还能把她挑食难养的毛病改过来。
    瞧昨晚吃面的样子，就明显有了起色。
    至于哭，是娇气的毛病又犯了，不能惯着。
    司烨霖压下心里的不安，走了。
    而这天的文棠。
    在上完游泳课被几个人围住，再次被推了下去。
    疯狂挣扎的时候被捞了上来。
    乱糟糟的头发被不停的扯，很多小手在掐她的胳膊腿。
    文棠很难受，又疼又冷，哇的一声吐了。
    因为没吃饭，吐出来的全是黄水。
    一群孩子吓跑了。
    文棠去换衣室把衣服换上。
    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发，趁门卫爷爷没注意的时候溜了出去。
    文棠除了上学，从没离开过爸爸妈妈的视线。
    她没有电话手表。
    文棠找人借手机给自己的爸爸妈妈打电话。
    可是爸爸的也好，妈妈的也罢。
    都没人接。
    文棠顺着人潮，朝着模糊记忆中的方向找从前和爸爸妈妈一起去过的地方。
    在天色黑透后轰然倒地。
    司烨霖在文棠被送进医院的同一时刻，踏进医院。
    文棠发烧了，已经烧成了肺炎。
    医生问司烨霖：“烧几天了？怎么到现在才送来医院。”
    司烨霖怔住，喃喃：“我……”
    医生让护士挽起她的袖子打针，看见手臂上的青紫狠狠皱了眉。
    把文棠送来的人说是在中央公园遇到了昏迷的文棠。
    再看看文棠苍白瘦弱的样子，潮湿凌乱的衣服，污糟的头发。
    背着司烨霖报警了。
    文棠的皮肤像妈妈，很白也很嫩，加上是小孩子，一丁点痕迹就会很严重。
    女警在文棠昏迷不醒的时候翻看了文棠身上。
    她全身到处都是青紫的掐痕。
    她怀疑她被家暴了。
    问沉默的司烨霖，他是她什么人。
    司烨霖声音很低：“哥哥。”
    女警皱眉，想说话的时候文棠醒了。
    通红的大眼睛眨了眨，视线越过一群人，定格在司烨霖身上。
    蓦地胸膛急速起伏，凄厉的开始尖叫。
    如果说文棠刚去司烨霖家和他在一起的那晚，哭有闹腾的成分。
    现在就是实实在在的惊惧。
    她的大眼睛里，断了线的往下掉眼泪。
    却像是犯错了，在眼泪出来的时候，用胳膊拼命的擦。
    擦不干净就仰着头，像是怕被人看见眼泪。
    哑着嗓子哭嚎：“我要爸爸妈妈，我要爸爸妈妈！”
    沉默到底，不辩解，并且被文棠抗拒的十四岁司烨霖被送去了警局。
    匆匆回来的二万在深夜见到了司烨霖。
    司烨霖蹲在铁窗的角落里，手轻抓发，不知道在想什么。
    二万给司烨霖办了手续，把人带出来。
    司烨霖身上还背着两个包。
    一个是他的，一个是知道文棠不见了，去她学校领来的她的。
    他垂着脑袋，声音低低的，“她怎么样了？”
    二万问他：“她是谁？”
    只是一句话，司烨霖豁然抬头。
    少年人的眼睛里闪过茫然和无措：“我……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司烨霖的性格很好。
    温和有礼、不争不抢、不卑不亢。
    有点佛系，看着很好说话，但却不会让人欺负。
    因为他骨子里很冷淡和冷漠。
    造就骨子里冷淡和冷漠的因素是因为他的高智商。
    还有刑南艺怕他像妈妈，是个男孩子却常识微弱，提前灌输了他很多人生的道理。
    他比同龄人都要懂事，也都要成熟。
    跟着就是骨子里带了点高傲。
    他不得不高傲。
    因为他按照父亲所说，按部就班上学生活中遇到的所有同龄人，在他眼里，都很幼稚。
    他的高傲，理所当然。
    让他感觉，他能掌控得了一切。
    最起码，他生下来到现在，太顺风顺水。
    只要是他想做的，都可以做得很好。
    他把小时候的文棠带的很好很好。
    好到认为二万和文秀对文棠的教育全都是错的，他才是对的。
    可现实，狠狠的给他上了一课。
    骨子里冷淡冷漠高傲，但是极其负责任的司烨霖内疚无措慌张，“伯伯，我……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二万低低的叹了口气，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
    司烨霖摇头：“怎么会没事呢？”
    司烨霖看不惯文棠十个月才会爬，一岁半才会走路，八岁了，还整日的用哭来达成目的，被抱在怀里，娇着宠着养着。
    看不惯她什么都不会，吃饭要喂，辫子不会扎，被子不会叠，衣服不会穿。
    他什么都看不惯，看不惯到每次都很烦躁。
    感觉本该好好长大的孩子以后一定会被惯坏，成为二万和文秀的累赘。
    让他爸妈操心，等二万和文秀年老，父母也年老，变成他这个兄长来操心。
    可就算是再看不惯，还是疼的。
    这是二万和文秀唯一的孩子，是她们的掌上明珠。
    是在他身边，被他父母抱着长大的小姑娘。
    现在发烧到了肺炎。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被人欺负到全身都是青紫。
    恐惧到游荡在大街上找陌生人借电话找爸爸妈妈，都不愿意去找他，让他给她撑腰。
    司烨霖眼底闪过水汽：“我……对不起。”
    二万微怔。
    身量已经成人，但归根结底，还是个半大孩子的司烨霖。
    骨子里冷淡又冷漠，高傲的少年司烨霖第一次垂下头颅，哽咽着道歉，“对不起，我……对不起，我没有……我没有照顾好吵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