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瑶吃饭的点。
    陈启明轻轻推开了病房门。
    一步两步三步的挪过去，看见简瑶轻轻动了动。
    在五步之遥蹲下，咳了咳，很可爱的娃娃音冒出来：“简瑶瑶，吃晚饭了。”
    原来坐着陈启明的地方，现在坐着一个——玩偶。
    圆圆的，天蓝色的大玩偶里，陈启明操着变声器夹着嗓子小声喊：“吃饭饭了。”
    大约是声音太与众不同。
    陈启明隐约的，感觉简瑶好像侧了侧身子想看这个说话奇奇怪怪的是什么东西。
    但没有。
    简瑶用手指勾住饭盒抱在怀里，和平时一样的背对陈启明。
    陈启明不知道是该高兴简瑶没认出他是陈启明，还是失落她没认出他是陈启明。
    但还是庆幸的。
    因为主任最后还是心软了，没强硬的赶他走，而是委婉的提出不以真面目示人，顺便换个腔调的要求。
    陈启明用变声器小声的和简瑶说话。
    说今天白天的天气贼好，太阳照的人都暖烘烘的，明天天气也好，简瑶可以去阳台上那个躺椅躺一躺。
    接着哔哔说那个躺椅特别特别舒服，全按摩震动，三百六十度旋转，没体验一次，绝对是人生一大憾事。
    又说起最近新上映的电影。
    说网评不怎么样，但是据说很无厘头和搞笑，如果简瑶想看，他可以买一家小院线，在病房里给她放。
    陈启明滔滔不绝，叽里呱啦的说到口干舌燥。
    简瑶和平时一样，没理会没反应。
    到点后把饭盒推回来，又缩进了被子里，面壁思过。
    陈启明抱着盒子出去，摘了头套翻出手机照片对比简瑶吃了多少。
    挑了眉有点高兴了。
    比昨晚多吃了一颗西兰花。
    陈启明穿着玩偶服朝主任办公室跑，把这个好消息兴冲冲的说了。
    主任啼笑皆非：“恭喜。”
    看着陈启明欢天喜地的回去，想了想，还是打通了陆少卿助理的电话：“陆氏心理诊疗医院，帮我接陆总。”
    主任把简瑶的病因交代了，顺便说了陈启明现在套了个玩偶服出入简瑶的病房。
    陆少卿停顿片刻：“他整天待在医院？”
    “是，九天了，没走一步。”
    陆少卿哦了一声，嘱咐：“别告诉太太。”
    “哪方面？”
    陆太太沈眠两三天就会来一趟问简瑶的病情，主任不清楚他指的是什么。
    陆少卿说：“陈启明是简瑶病因这件事别说。”
    “为什么？”
    陈启明是陆少卿的朋友，但据主任观察，简瑶明显对陆家更重要。
    “哪来这么多为什么，让你别说就别说。”
    主任应下，心里跟着长出口气，感觉自己留下陈启明，应该是对的吧。
    ……
    陈启明医院的生活再度稳定了下来。
    除了去找主任外，还有沈眠来看简瑶的时候回避，其余的时候，接着在医院待下来。
    因为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时穿着玩偶服，虽然简瑶从不朝玻璃那看，但主任还是把有可能会让简瑶看到陈启明的透明玻璃给封上了。
    想看见里面只能从病房上的半扇玻璃那。
    陈启明第一天还好，第二天有点受不了。
    半扇玻璃看不到简瑶裹着被子去厕所哆哆哆的，像是小偷的碎步子。
    陈启明隔天在简瑶去洗手间洗澡后进去，把磨砂遮挡布换成了碎花的，然后扣了个洞。
    这样他晚上在外面行军床上偏偏脸就能凑近眼珠子看见面壁思过的笨蛋简瑶。
    陈启明很满足。
    除此之外，还买了十几个玩偶服，堆满了护工睡觉的房间。
    每日的工作重复琐碎又简单。
    早上起来给简瑶买饭，套衣服进去和她说话。
    上午送药说话。
    中午送饭说话。
    下午送水果说话。
    晚上送饭说话。
    记录简瑶吃饭多少，喝水多少，睡觉多少，上厕所多少。
    去找主任找主任找主任。
    然后趁她洗澡上厕所的时候，打扫卫生，给花浇水。
    某次蹲着擦地，擦到简瑶常蹲的角落的时候。
    简瑶提前打开了洗手间的门。
    撅着屁股的大肚子棒棒糖和简瑶对视了。
    简瑶眨眨眼，裹着被子看着棒棒糖。
    陈启明的心脏在那瞬间狂飙到了顶点，接着坠下去。
    因为简瑶只是看看，就挪去了另外一个角落。
    陈启明心里有点难过，但更高兴，兴冲冲的跑去告诉了主任。
    主任说简瑶已经形成了固定性思维。
    像吃饭吃药和吃水果这种固定时间，她可以分辨出是人，别的时候出现的不是人的东西，她应该没把它当成人看，所以接近也不会害怕。
    主任这话像是在骂人，但陈启明却兴奋上了天。
    穿着白天穿的棒棒糖玩偶服，在送晚饭后再度进了病房。
    勇敢的朝着简瑶近了一步一步又一步。
    距离五步之遥的时候再近一步，背对他面壁思过的简瑶一无所觉。
    陈启明的后背湿热一片，一点点的朝着简瑶挪。
    在距离两步之遥时，简瑶动了动。
    陈启明不动了，像个木桩子一样不动弹。
    虽然简瑶动了下，重新面对墙壁，但陈启明一步都不敢近了，在玩偶服里眼圈通红的咧嘴笑了。
    陈启明和简瑶的距离，在简瑶住院一月后借着棒棒糖的玩偶服突破了两步大关。
    接着，陈启明在天气慢慢凉下来后，借着玩偶服从背后看着简瑶变成了能从正面看着简瑶。
    只是简瑶依旧不看他。
    陈启明有点失落，但并不气馁，相反，雀跃的要命。
    某天得寸进尺，趁简瑶上厕所的时候，再次做了个被子，不是堆在角落，是把简瑶放在洗手间门口的被子换了。
    简瑶出来站定在被子面前没动。
    陈启明呼吸微凛，他认真分析了，简瑶视线里的东西应该还都是血红色的。
    血红色的被子只要面积不变化，应该看不出来的。
    随着简瑶没动的时间拉长。
    陈启明的心脏几乎要跳起来。
    简瑶披上了新被子，跃过陈启明，坐在了角落，乖乖的缩成了一团。
    像是没看出粉色和白色的区别。
    陈启明大气长出，接着有点失落，但失落只是一点点，更多的还是高兴。
    扬声招呼护工看着简瑶，兴冲冲的朝主任办公室跑。
    仓促下，简瑶的房间门没有关严，轻轻的开了条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