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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病树前头(7)
    王瑞瑛直到现在还有一些懵,不知道何衍怎么会出现在这荒郊野外,还恰巧被他们碰上,本以为那次菩提寺之别以后他们再也不会相见了。
    何衍将自己带来的干粮烤好了分给她们吃,不过更多的目光还是在王瑞瑛的身上,他发觉她好像瘦了不少,身上还有一些擦痕,也不知道是怎么逃脱出来的。
    王瑞瑛自然发现了他灼灼的目光,不过并没有开口,只是低头大口吃着干粮,她们游的精疲力尽,现在就想饱餐一顿,然后好好的睡上一觉。
    趁着她们吃饭的功夫,十一和十九去了附近的村落里借来了几件衣服,让几位姑娘躲到丛林后头遮住有些裸露的衣服。
    等她们穿上了暖和的衣服,再靠在火堆旁边,大家聊起了天,将她们这些日子的经历简单的说了一遍。
    王瑞瑛说的云淡风轻,好像从人贩子手里逃脱是多么容易的一件事,可是其中的艰险都深藏在心底,左边坐的最近的是白玲珑,右边离的有些远的是何衍。
    在火光的照耀下,王瑞瑛的侧脸显得温和而恬静,其实内心却是波涛汹涌,她不知道再遇何衍该是以什么身份面对他,是别人的未婚妻还是跟他告过白的被拒绝者。
    只是当她问出,“何公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何衍面目微垂,手指握拳,面上波澜不惊,“我不过是无家可归之人,走南闯北也很正常。”
    了能一直闭眼打坐,听了他的话也没有拆穿,可是十一说话却有些直接,“何施主,你不是来找人的吗?”
    明明人都找到了,就在面前,为什么不直接跟她说呢?大人的世界真是复杂,原谅他看不懂。
    王瑞瑛一直看着火光,听到十一的话,惊讶的偏过头去,却见何衍仍然低着头,没有望过来。
    她失落的低下头去,刚才那一刻她真的心跳的有些快,还以为会是来找自己的,可是怎么可能呢?那日他无情的话语还回响在耳边。
    “我与你并无什么关系,往后也莫要来找我了。”
    “我本来就是要拒绝你的,就算日后我要找能与我下棋对弈之人,那个人也绝对不会是你。”
    这些话言犹在耳,王瑞瑛有些退缩了,女孩子还是要点脸的,表白过一次,失败了,难不成还要腆着脸上去再祈求他垂怜吗?
    这样的自己,她都瞧不起。
    何衍岔开了话题,“既然地牢里还有其他受苦的姑娘,我们不能就这么走了,王娘子,希望你能够帮助我们,毕竟,你对那个地方应该有印象。”
    “那是自然,我也绝不会放过那群贼人的。玲珑,你们就先回家去吧,没有必要跟着我们冒险,若是你们家里人对你们有所不满,尽管来王府找我。”王瑞瑛如今成了她们这群女子的领头军了。
    这群女子感激的看着她,纷纷点头,唯有白玲珑,犹豫的拉过她的袖子,“王姐姐,我不想回那个家了。家里人并不待见我,估计也不会来寻我,以后我就跟着王姐姐,你去哪我去哪,就算当丫鬟也无所谓。”
    见她执意要跟着自己,王瑞瑛想了想说道,“既然你都叫我一声姐姐了,以后我们就是姐妹了,不过我们要跟着何公子他们去抓坏人,估计还会和先前在地牢里一样危险,不如先把你放在村落里,等我们回去了,我再把你带上可好?”
    白玲珑却坚定的摇了摇头,“我不想跟姐姐分开,姐姐是个奇女子,以后我就跟着姐姐混了。”
    王瑞瑛没法子,只好答应下来。
    林子里的夜晚会有野兽出没,何衍他们不敢睡,何衍守上半夜,等到下半夜再换了能他们。
    他静静的靠坐在一棵参天大树下,一阵风吹过,头顶落下了一片树叶,有棱有角的。
    他无聊的拿在手里把玩,其实并没有什么睡意,之前找不到人,他急的口腔里冒泡,现在找到人了,他要好好的守着她,不让她再受一点伤害。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王瑞瑛惊呼害怕的求救声,脸颊上也满是泪水,蜷缩在另一棵大树旁,身上披着的是他的大衣,就这么紧紧的抓在手里,一刻也不松开。
    其余的姑娘睡得也不是很安稳,仿佛被梦魇住了。
    他起身悄悄的走过去,看着睡梦中她惊慌的脸,一颗心疼的厉害。
    “放开,放开我……救命,何衍,救我……”王瑞瑛喃喃呓语,她看到小四那张猥琐的脸朝她靠过来,她拼命的往后退,后面却是墙壁,让她退无可退。
    何衍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想把她抱在怀里却觉得行为不妥,将她叫醒也不是个办法,看了一眼手中的落叶,他定了定神,放到唇边吹起了睡眠曲。
    这是很普通的江南小调,小时候一个人生活,无聊的时候除了下棋,便是爬到树上,摘一片叶子,吹曲子。
    刚开始曲子不成调,惹的旁人笑话,后来慢慢有了形,有了韵味,他却不怎么吹了,反而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到了下棋上。
    如今为了她能睡得安稳,他愿意做这么无聊的事情。
    果然,王瑞瑛眉头渐渐松开,脸颊上的泪痕也渐渐干了,嘴角也有了笑容。
    她梦到了小时候发生的一件事。
    那时随着母亲去寺庙上香的时候,她闲的无聊,去后山玩儿,然后听到了一首不成调的曲子。
    她找呀找,终于在一棵长得非常茂密的大树上看到了一个小少年。
    小少年穿的简单,衣服上还有补丁,整个人都透着孤独二字。
    他吹的曲子也是古古怪怪的,不怎么好听,却还是不管有没有荼毒了别人的耳朵执拗地吹着。
    她在树下抬头看着他,双手放在唇边做喇叭状,告诉他,“喂,不要吹了,难听死了。”
    小少年讶异了一瞬,低头看着她,见到是一个穿着粉色裙衫的小丫头。
    衣服的料子非常好,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孩,不知道是哪个高门大户里的小姐。
    小少年冷漠的看着她,“干卿何事?”
    她嘟着红唇说道,“你吹的还没有鸟儿的叫声好听,你瞧,都把鸟儿给吓走了。”她指着那群扑棱棱飞走的麻雀说道。
    小少年哼了一声,继续吹着不成调的曲子,并不把她的话当回事。
    她不乐意了,“你下来陪我玩好不好?”
    小少年觉得她的话有些吵,说道,“我为什么要陪你玩儿?”
    “你要是跟我玩的话,我送你东西。”她看过母亲打赏下人的场景,伸手摸了摸口袋,出来的有些着急,口袋里并没有什么银子,却摸到了一颗黑色的棋子。
    那是刚才在禅房里时,她看到主持和家人下棋时候偷偷摸走的一颗棋子。
    小少年信以为真,果真攀下了树来,他不相信小姑娘会骗自己,毕竟她穿的那么富贵。
    后来他们在后山里躲猫猫,小少年头一次知道了童年的乐趣,他们玩了一下午,分别的时候,小姑娘不好意思的把那个黑色的旗子给了他。
    “我出来的着急,只带了这个,不过明日你寻到我,把这个信物给我,我就会给你兑银子。”她信誓旦旦的说道。
    小少年把那颗黑色的棋子攥在手心里,信以为真的点了点头,“那明日我们还在这儿见。”
    王瑞瑛如梦初醒,眼前天光乍亮,山林子里的环境出奇的好,她闻着青草的香味,只觉得一夜睡得很安稳。
    不过那个梦,她也没想到自己还能记得这么清楚,毕竟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到现在她对那个小少年还抱有亏欠,第二天家里有事就带她离开寺庙了,她年纪幼小,便把这事给忘在了脑后,昨天夜里似乎听到了同样的曲调,不过比那个小少年吹的好听多了,所以才会梦到这个古怪的梦吧。
    可是昨天夜里听到的曲子是谁吹的呢?
    她悄悄打量了一下何衍,见他面无异色,她叹了口气,应该不是他吧。
    何衍他们将那几个姑娘派了马车送了回去,并由十一和十九随行看护。
    而他和了能就带着王瑞瑛和白玲珑进入了泸州城。
    泸州城是个富饶的地方,一进城就能看到街道上人来人往。
    何衍他们直接去了泸州府衙,毕竟拐卖人口的案子出现在这个地方也不是意外,让知府大人重视起来才是第一要务。
    长安皇宫,此时皇后的慈元殿,坐着刚刚被封为郡主的闲王之女。
    闲王本是先皇的儿子,本也该姓君的,可奈何先皇不待见这个儿子,让他和他的母妃在冷宫里自生自灭,如果不是他立了军功,恐怕连王爷这个封号都不会有。
    故而闲王的女儿自然也一直远离皇城,成了人人口中跟在闲王身边南征北战的疯丫头。
    皇后也是头一次见到这个传闻中的姑娘,见她举止得体,态度从容,比起她的女儿玉珠更胜一筹。
    其实当初皇后是更看重探花郎梅润笙的,奈何被闲王抢先一步,后来玉珠却偏偏看中了殷云,她才不得不放弃这个打算。
    如今看着人家女儿都要嫁给探花郎了,她女儿还没着落,一时间替玉珠担忧起来。
    “幺幺是吗,本宫还是头一次见到你,真是闻名不如见面,以后别人说的,本宫是都不会信了,你这天仙般的好姑娘,竟然被传成了那个样子,也亏的你父王把你护得很好。”
    商洛郡主沉稳大气,温婉一笑,“皇后谬赞了,是幺幺不懂事,来到京城就应该先来拜会皇上和皇后娘娘的,只是父王把我看得很紧,一直让我在家中绣婚服,临出嫁了,提了封号,怎么也要来拜会一番的。”
    “也罢,这几日你就和玉珠好好相处,等出嫁那日就从宫里出去,也显得体面一些,这两日也能教教我那不成器的女儿,她要是有你一半娴静就好了。”皇后娘娘握着她的手,不停的夸赞。
    商洛郡主不敢推辞,便谢过皇后娘娘的恩典了。
    出了慈元殿,就被宫女带去了玉珠公主的揽月殿,幺幺听说这位公主仗着有父皇的宠爱骄横跋扈,一看就是不好相处的,也不知道皇后娘娘怎么会让她们两个处一块儿的。
    此时,玉珠公主正懒懒的上着夫子的课,茹娘请了几日假,自然不敢再偷懒,还是要入宫讲学的,哪怕她的学生是难缠的公主,她也要迎难而上。
    这节教的是琴技,公主和她的陪读们有几处不会的地方,她自然是要下了讲台到她们身边去辅导一番的,可是等到她说这节课结束的时候,宁国公府的大姑娘“唉呀”一声,说自己的荷包里的玉佩不见了。
    不待茹娘发话,玉珠公主冷斥一声,“既然这屋子里有小偷,那谁都不许出去,直到把赃物找到为止。”
    “当然,也帮包括我们的女先生了。”玉珠公主抬起了眸子,笑容有些阴森的看着茹娘。
    茹娘皱起了眉头,这简直就是无妄之灾。
    这公主的目光显然已经把她当成了嫌疑犯,让人很不舒服。
    她自问是坦坦荡荡,要搜就尽管搜好了,只是触及腰间的荷包时,她的脸色突的一变。
    她荷包里装着的,只有几两碎银子,还放了一些中草药材,可是如今触摸着怎么感觉像是一个方方正正的东西。
    茹娘再抬头看向公主的时候,看着她脸上诡异的笑容,这才明白自己上当了。
    她和她的陪读们显然是联合演戏,就是为了把这个罪名挂在她的身上,让她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这阴狠的计谋都是冲着她来的。
    她手脚冰凉,脸色苍白,她自问教书育人,勤勤恳恳,可公主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负她,只是因为她不想将殷郎让出去吗?
    就在玉珠公主身边的芳岁准备上前搜身的时候,一道声音响起来,“玉珠妹妹这么做怕是不妥吧。”
    她们循声望去,一位倩影缓缓步入了学堂之中,商洛郡主如灿烂的朝霞一般明亮夺目,一双眸子澄澈如水,嘴角的笑容也恰到好处,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