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恐怕咱无法见到那一天了。”
“甚至咱也给不了百姓更好的生活了。”
似乎说到了痛心处,朱元璋顷刻间似乎更是年老了几岁,嗓音的沙哑,令人唏嘘不已。
这一狼狈模样,他从未展现过于他人,除了最为宠爱的嫡子…朱标。
然而。
一道平静如水的嗓音,却蕴含巨大力量的话语传入了朱元璋的耳边。
“未必。”
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朱格,走上前,说道。
什么?
“莫非你想要提前杀敌开疆?”
朱元璋一脸惊讶,不过很快露出一抹苦笑:“咱知道你心思敏捷,但你还是年轻啊,这开疆拓土可不是短短数日即可完成的,少说几年时光,咱…恐怕是坚持不到那个时候了。”
说着,他拍了拍朱格的肩膀,看似是在鼓励朱格,实则是在安慰他英雄之脆弱。
可许久都未曾传出动静,朱元璋回过头,看向身后挺拔之人,眨了眨眼睛,一道精光在他眸子中一闪而过。
“格儿,你这是何意啊?”
是的,他终是看出端倪。
方才他不过是自问自答,但并非听到朱格的认同。
也就是说,朱格的意思并非是要提前杀敌开疆?
朱格踱步于地图四周,没有着急回答,但始终是保持一个淡然的态度。
倒是让朱元璋再次刮目相看,他今日都展现出了先前那般狼狈,此子却依旧这般平静,甚至淡然。
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他不由断定,此子,日后必定有大作为!
正当他在观察着朱格时,后者缓缓开口问道:“敢问父皇,认为我大明的国祚如何?”
嗯?!
此话一出,令朱元璋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周身浮现出阵阵压倒性的威压,几乎要将周围的空气给生生捏碎!
一只无形的大手,朝着朱格袭去。
即便如此,朱格依旧面不改色,抬头望过去,定定地看着这位大明开国皇帝。
“若非你为我儿,又立下汗马功劳,咱立马就可以让你滚出这殿内。”
朱元璋抿着嘴唇,无不彰显帝王霸气,停顿片刻,沉声接着说道:“我大明国祚必定绵长!这毋庸置疑的事情,你问出口来,又是什么意思?”
“莫不是在质疑我国祚?!”
毫不顾畏惧大明最为霸道帝王的冰冷目光,朱格双眼陡然射出两道蓦然光芒。
然后直面帝王之视线。
饶是阅人无数的朱元璋在此刻,也算内心泛起阵阵波澜,眼前此子竟比当年的常遇春还有蓝玉之辈更具凶芒。
毫不夸张地说,他隐约间在朱格的身上看到了曾经意气风发的自己。
不过,谈论国祚,已然触发了他身为帝王的逆鳞。
任何人对国祚的不敬,都是对他的不敬!
尽管朱格为大明铲除了北元余孽,但赏是赏,罚是罚,他向来是奖罚分明。
若非今日不能给个合理的解释,就算朱格立下了这千古战功,他也要给狂妄之子点教训。
“看样子,你是不认同咱认为的国祚?”
“你似乎有自己的见解?”
朱元璋见眼前少年依旧不语,不由眉头一挑,试探地说了一句。
说到底,他也是于心不忍给了此子一个台阶下。
毕竟此子方才立下千古战功,狂妄些许倒也是常见。
要知道此功,放在哪朝哪代都是极为耀眼的存在。
也正是朱格的封狼居胥,让他再次看到了大明更为光辉的未来!
“我大明国祚,只怕是只有三百之数了。”
“甚至更短。”
朱格满脸严肃,极为认真地说道。
三百?
还更短?
此子当真狂妄!
“你还真给咱谈论上国祚了。”
“那你说说,为何会如此?”
朱元璋略微笑意,显而易见,他认为这是朱格想要继续狂下去的噱头罢了。
年轻人,皆如此。
就是当年的他,也妄想于国制之中,谈论显身。
“这都是因为当下的体系和制度所致。”
“想来,父皇理应比儿臣更加看得透彻才是。”
“我大明体系制度中的弊端,显而易见!”
朱格沉声道。
看着眼前这个宛如当年自己般意气风发,淡定自若,朱元璋不由愣住。
尤其是这番回答,令他眉头紧皱,心中满是狐疑。
此子不仅对战场用兵,以及对敌之道有所军功卓着,莫非对内政也有所建树?
这…文武双全的角色,当真是他那当年被逐出京城就藩,普普通通的儿子之一?
武之强力,似还有些合理的解释。
毕竟长久以来,不论是朝堂还是地方都对明溪郡所在毫无在乎。
恐怕只有庆王死了,才会有世人再次想起还有这么一个皇子。
他经历了什么,朝堂一概不知。
那么拥有这般破天武力,要么被高人指点,要么就是后天成就,亦是环境所成。
也就显得些许合理,朱元璋也从未有过太大怀疑。
更多的反而是惊喜以及看重。
可现在,他这个封狼居胥的儿子,居然还对内政有所了解看法。
说不震惊,那是假的。
当即,朱元璋就是满脸笑意道:“那你不妨举一个制度有问题的例子。”
说到这里,他倒是越来越对这个完成了封狼居胥的儿子感兴趣了。
只要是人都对未知的东西感到好奇,更何况是身为帝王,心性敏感的朱元璋。
朱格顿了顿,似在犹豫,又似在酝酿,而后淡淡言语:“既然如此,那儿臣就说一个我大明制度有着最大问题的制度。”
哦?
“但说无妨。”朱元璋托着下巴,眉头紧皱。
一幕幕大明未来的画面,以及未来的靖难之役忽地闪过于朱格脑海。
他不再犹豫,直截了当道:“儿臣认为,藩王制度终会拖垮整个大明!甚至威胁天下之百姓!”
“到那时,我大明国祚又是如何?”
听到这,朱元璋脸色微变,眉头皱的更深了,当年他立国之初,便是不顾众人劝阻,按照自己的治国理念分封藩王。
就是为了他心中的“屏藩帝室”。
尽管分封事宜,在前面的朝代中皆发叛乱,但他不在乎。
他认为,只要是汉人儿郎,是皇室子弟,必定能够恪守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