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蒋氏带着韩氏出门了。
出门前蒋氏让韩氏拿了几个酥梨,便朝着翠儿说的村口大柳树旁边那人家去了。
一到那里,正在院子里纳鞋底的陶氏倒是一眼就看见了两位眼生的妇人正探头探脑地朝着自家这边看。
双方视线那么一对,蒋氏先是露出温和无害的笑容,站在院门口问:“请问是陶嫂子家么?”
“你是……”
陶氏放下笸箩站起身看向蒋氏二人,脑子里过了一遍对于眼前的二位属实说不上见过的。
“哎呦,是陶嫂子就好。昨天我们家孩子多亏了嫂子你的照料,回去之后也和咱们直夸你的好呢,这不,趁着有空咱们也来认认门,顺便感谢一下嫂子您。”
蒋氏这一说陶氏立刻明白了蒋氏说的是谁了。
她又瞥了眼蒋氏身后低眉臊眼的韩氏怀里还抱着几个水灵的酥梨,顿时就笑着将人迎了进来,嘴上还忍不住道:“哎呦,这都是应该的,你们这还特地上门来,倒是羞得我这……”
陶氏嘴上不好意思,但是手里功夫快着呢,直接从韩氏手里接过梨子放进一旁家里篮子里。
蒋氏和韩氏都没表现出来什么,本来这路上就和韩氏说好了这些梨是给陶氏的。
“你们坐。”
陶氏将院子里四散的小椅子拢了过来,蒋氏暗中数了数那椅子的数量,倒是对陶氏他们家人口数有了些概念。
“谢谢嫂子。”
蒋氏和韩氏坐下,蒋氏接过陶氏递来的一碗水沾了沾唇,之后便放下碗四处打量感叹道:“嫂子你们家这地方真不错,地势开阔,光是坐在这吹风我这心情就好了许多呢!”
“那是,我公婆特地摘算命先生选的好地方呢~我夫君是我公婆独苗,结果到了我们这,五个儿子!”
“哎呦,那也是陶嫂子你好福气!”
蒋氏和韩氏的震惊和羡慕可做不得假,陶氏也是以这个为傲的!
如今,她和一些刚相识的就喜欢说这个。
“陶嫂子有福气,不像我大嫂……”
“嗯?”
先前听了蒋氏说过一嘴她和韩氏在梅家的身份,她看向韩氏那焉嗒嗒的模样,陶氏被人吹捧自然而然也要回上一回,说道:
“哎呦,你家大嫂子福气也好着呢,昨我见石头那孩子,多俊小伙子啊,身旁还有个清秀美丽的小媳妇~等这过两年孙子一生,这辈子也就值了!”
陶氏这么说韩氏何尝不是说自己?
她大儿子眼瞅着这两年也要议亲了,她也是天天想着当婆婆抱孙子。
“话是这么说没错,我大嫂这些年也不容易,大伯因着服役在战场上受了重伤,走的早,这些年都是我大嫂辛苦养育我那侄儿。”
“哎呦,还有这事?”
陶氏听了看向韩氏那边,心底也不由得唏嘘,她先前还真不知道梅家这情况呢,于是陶氏很快就主动说道:“好妹子,凡事向前看,你看现如今你儿子也这么大了,这都是你的功劳,你家男人泉下有知一定会高兴的紧!”
“是呢,嫂子,你听陶嫂子也这么说。你就别为了旁人说你克夫的事情伤心了~”
“啥?克夫是怎么一回事啊?”
陶氏仿佛嗅到了瓜,一脸好奇地看向蒋氏和韩氏。
韩氏死死低着头一副不愿开口的模样,蒋氏面上纠结,微红着眼眶又像是十分担心这个嫂嫂一般,陶氏见状还能不知自己该问谁?
于是立刻就央着蒋氏仔细说说是怎么回事。
于是蒋氏稍加修辞,将上午的那些事情告知了陶氏,最后还道:
“陶嫂子,不瞒您说,咱们都是从北地逃过来的,北边苦寒,不比南边人杰地灵的,每年都还与西戎有摩擦,成年男子服徭役的时候万一上了战场,九死一生啊!”
“哎呦哎,你们那不是服徭役啊?”
陶氏自觉他们这边每年服徭役修江堤河坝什么的就很吃苦受累了,她没想到北边服役更是要命。
“运气好的时候就是帮着边关将士修城墙、修驰道,但是运气不好的时候正好赶上打仗,他们这些人也得上战场。”
“天哪!”
“只是,这其中虽然凶险,但是北地男儿们也知若是后退,那么南边必定遭殃。每年因为和西戎打仗,北地的男儿不知道多少都折在了战场上。
这种保家卫国流血牺牲的人到了那些子嚼舌根的人嘴里却成了被什么妇人克死,哪有这种道理?!”
蒋氏越说越激动,到了最后直接喊了一声:“我大伯泉下有知定会不得安生啊!”
“相——公啊!”
韩氏紧接着捂着脸嗷的一嗓子就喊了出来。
那动静,除了被蒋氏狠狠感染的陶氏没觉得被吓着,陶氏家边上的邻居这听见动静也免不得伸头张望了过来,想要听听究竟发生了什么……
···
家里,梅浅和翠儿一人正厨房收拾着中秋节家里买回来的菜蔬,一人将秋梨膏的酥梨开始了清洗削皮以及切丝,根本没工夫惦记在外“交际”的韩氏和蒋氏。
不过他们在家里也倒不是一直埋头干活,时不时的,梅浅放下切菜的动作,细细听着午后前来找她奶,正坐在院子里聊天的袁老太和她奶的说话。
“我中午吃饭的时候听见你大儿媳妇似乎和人发生了争执?”
袁老太也不拐弯,人家来了这显然就是在吃瓜的,寒暄没两句就问到了正点上。
不过人家倒是在事情的描述上面稍微委婉了些,把韩氏在门口的单人solo骂街描述成了与旁人发生了争执。
这下,对梅老太来说这不就是瞌睡送枕头来着么?
虽说两个儿媳妇打算到村子里“转转”,但是这附近大家新搬来的人家梅老太也是想着找机会说一下的。
“嗨,大妹子你也是知道咱家这情况,我这身边现如今就一个二儿子,一个大孙子外加这个目前就吃喝不愁的小孙子是男丁。
结果那外面嚼舌根的就说我们家都是寡妇命,专门克家里男丁……这话说的,简直就是要逼着我带着全家媳妇去死啊!”
“哎呦,谁这么乱传啊?真是缺了德的。”
袁老太一听也是眉头一紧,虽然她不信这些的,但是人言可畏她也是懂的。
“是呢!我家老头子走的早,也是年轻时东奔西走落下的病根才走的。”
梅老太倒是没抓着究竟是谁家说自己坏话的事,反倒是先说起了以前的事情。
说着梅老头年轻时和梅老太因为兵乱一路去南边避祸,路上遇见的一些凶险,听得袁老太时不时地都得发出一声惊呼来。
梅老太这一生可比袁老太想象的更加精彩!
只是这跌宕起伏的人生虽精彩,可是说实话,谁也不想这么经历一番。
很快的,袁老太这就忍不住心底升起一丝同情。
“我们老家就在兴安府北边,和西戎交界,常年那边成年男子服役的时候遇见战事稀松常见,那边的爷们和南边过安生日子的爷们寿数可比不得。”
梅老太不用多说袁老太都明白其中凶险,这要是服役的时候遇见西戎兵南下还得了?
话都铺垫到了这里,梅老太终于又将这事重新说了出来:
“这倒好,那天杀的李继业家的在外面洗衣服和村里的人拿我男人和儿子的命说事,还顺道咒我现在唯一的儿子,说我们一家专克男丁,你说,怎么会有这种恶毒人?!”
“啊?”
谁知袁老太也很是震惊,说道,“李家那位大娘子我倒是见过的,是个端庄规矩的一位妇人,一点也不像是背地里嚼舌根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