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依上高中时,宋宁已经是混在校外的大高个,明明年纪不大,却装成一个小大人一样,交女朋友抽烟喝酒打架。
对于当时的许依一和其它女同学来说:那小子真帅。
生病了,大高个还是大高个,就是看起来有些弱不禁风的样子。
“你老公的烟?”宋宁问。
“我爸的,这车,平时我爸在开。”
车上,还摆着那些可爱的小摆件——一排可爱的小柯基,他是不那么相信这么新的车上,老人家会在车上摆这些小玩意儿。
“噢。”
“听高曼说,你去银城南方医院复查?”
“我以前在临安协和医院做的手术,两年前回来的,在临安住了十几年,一直都在一个医生那看病,他是银城人,今年他休假回银城,他说这两天要回南方医院有个讲座,两年没见我,说帮我看看。”
“这医生对你还挺好的。”
“挺幸运的,他让我活下来了。”
许依一抬眼看一眼后视镜里脸色有些苍白的宋宁,有些心疼。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把宋宁当初发生的事情大概聊了一遍。
宋宁十七岁那年,心脏突然不适,在家里晕倒。17岁的他抽烟喝酒打架,谁会想到他会有心脏病呢?被救护车接走的时候,医护嘴里嚷嚷着心梗,心肌炎之类的话,在邻居的传言里就成了他心梗了。后来他再也没有回过家,几天后,宋宁爸妈打包行李离开南乡,宋宁再也没有回过南乡,偶尔清明时节会见到宋宁爸爸回来扫墓,谁也没好意思问,毕竟中午丧子的打击谁也不好承受。
两年前,宋宁一家三口突然回来。
邻居们跟许依一的反应都一样,都以为见鬼了!
宋宁的手腕上戴着一只电子监测手环,绑定在宋妈妈的手机上,可以随时了解到宋宁的心脉情况。
宋宁也不再像十七岁时那样高调招摇。他回到南乡甚少出门,见人会打招呼,温和有礼貌。
都说,这是他的第二次生命,虽然没有换成心脏,却换了一个脾性,倒也挺好,邻居们都喜欢他了。
宋宁的病,从十几年前开始就细心养着,费尽了宋爸宋妈的心血,他也还算给力,很多工作不能做,他自己闲着就写写小说,按他说的话就是,他不能过的生活,写下来,就当做自己过过了。
没成想,这成了他们家里的经济主力,在那个小说平台刚风起的年代,他不但能养家,还把看病欠下的钱都还光了。
直到前两年,还光债,还存了些钱,决定回来,让爸妈养安心养老。
许依一也觉得,这样挺好,不抽烟不喝酒,还孝顺,跟她当时认识的宋宁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
“你说你后来来找我,找我干嘛?”宋宁的话语中有些不服气,当初小时候,可是她先不见他的。
“不告诉你。”许依一撅起嘴,不想再提这茬。
宋宁的事情说完,还没来得及了解许依一,车就开进了酒店,高曼已经站在酒店门口等着。
高曼是真不把许依一当外人的,她自己挽着宋宁走进酒店,留下许依一拿行李,这手提袋可真沉啊。
各自回房间。
两间房,相邻着。
许依一早就约好了江敏——她以前的老板吃晚饭,每次来银城,两人都会见个面,简单吃点东西,聊聊近况。
江敏,个高,消瘦,很厚的唇,大龅牙,是私立医院的合伙人,比她大12岁的男人,他们刚认识的时候,许依一还是一个刚毕业的女孩,单纯得很,江敏很是喜欢。
许依一留在江敏身边工作两年,吊足了他的胃口。
江敏只有一个女儿,他一直想骗着许依一给他生个儿子,他可以在银城给她和孩子买房,她都没有答应。
直到许依一结婚,他都很不舍得,失去这个满满胶原蛋白又听话的女孩。
许依一具有南方女孩的气质,说话斯文,不爱与人冲突,就连生气时都像在撒娇。
许依一再回来的时候,已经不再是十几年前的那个满满胶原蛋白的女孩,而是个更有味道的女人。
江敏自己,也已经是个老男人了!
得不到的,永远是最美好的,许依一对于这个老男人江敏来说就是这样。
刚回到南乡时,许依一周一到周五,早上送完项瑜去学校,驾车到高铁站,坐半个小时高铁到银城,江敏九点在银城高铁站接她到医院,上班,下午三点半坐高铁回南乡,接孩子放学。
从疫情开始之后,许依一就全身心从这工作中退出来,不再来回奔波,偶尔有空会回医院,陪陪江敏聊聊天,吃个饭。
就像这一趟送宋宁到银城,高曼陪着宋宁在酒店小作休息,她便有时间自由活动,会会江敏。
——
江敏约在许依一酒店附近的小餐厅,吃得很随意,简单的简餐套餐,安静的环境。
这也是按着许依一的喜好定的。
不得不说,江敏除了年纪大一些,人长得丑了一些,对许依一却是特别的好。
“不是昨天刚回银城么,怎么今天又从南乡过来了?”江敏也是随便吃点,等会儿回家,在老婆面前还得再吃一顿。
“昨天下飞机直接从银城回了南乡,今天帮个朋友送个病人过来,得待两天,就在南方医院。”
“那离我们医院也很近,那你这两天要不要去我医院坐坐?”
“你们不是也还放假么,医院也没有人,不去了,陪朋友呢。”坐坐?许依一心里一笑。
江敏的办公室是套间,里屋有一个休息室,他在那里睡过不少的小护士。
她也在场。
“这么多年了,还不愿意跟我。”江敏笑得很爽快,许依一一如既往的拒绝他,邀她也成了他们每一次见面聊天必经的过程,万一哪天许依一愿意了呢。
“跟你吃饭不开心吗?”许依一说。
“开心,见到你就开心。”江敏看着许依一手上的戒指,自然的拿起她的手摸着她手指上的戒指,调侃道:“还没离呢,说了几次去离,离了几年也没离成,你怕什么?”
“是他不愿意离。”
“离了也不怕,你离了,我养你,你跟了我,生活肯定不会比现在差。”这一点,江敏还是比较有信心的,他的医院,账面上能入到他口袋里的钱少说也有千万,除了一些收不回来的尾款或者罚款之外,对许依一来说,也是一串可观的数字。
只是数字而已。
如果当年不是为了生项瑜,她跟着江敏,到现在的日子也不至于这样憋屈。
在外人看来,她看破了红尘涅盘而活,有车有房有钱有孩有人养有老公还不管她,这是多美好的生活……
也只有身在其中的她自己才知道,她无论身在哪里,从哪张床上醒来,夜里抱过谁的身体,她再也没有家的感觉,无时无刻,像漂泊在海上的漂流瓶,遇上谁,打开一次,合起来再继续抛进海里……
没心没肺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