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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八十九章 坏人
    第一章心理。
    六六哼着歌,正在给纸人插花。
    花店新鲜买来的花就是不一样,配在纸人身上,好像活过来一样。
    六六看看趴在桌子上发呆的章本硕,总觉得章本硕有话没跟她说。
    那天晚上突然拉上她去夜跑,跑到晨伯店,碰上左左和多多两个孩子。
    从边上一圈行人的窃窃私语,她才知道田新的事,老公出车祸死了,左左救活来,但是眼睛看不见了。
    大家默契地护了两个孩子一路,还要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他又怎么知道的?
    六六很好奇,不过,章本硕不说,她也不会问,还是继续插花吧。
    六六不是想法多的人,略微过过脑子,就开始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欢快地哼起《我去河里挖小孩》的治愈童谣。
    章本硕听着六六的阴森致郁歌声,竟微微点头,跟着节奏摇摆起来,等反应过来时,才醒悟不是在听演唱会,别说演唱会了,这些歌葬礼上都听不到。
    果然,两个人在一起久了,互相影响,以前听这些歌,大夏天的都听出一身冷汗,现在却能当成摇篮曲来听。
    章本硕咳了两声,问六六下一个来访者什么时候过来。
    六六说快了,应该已经在外面等了。
    章本硕又问:“那个,六六,我能提个建议吗?”
    六六开心地说:“说吧。”
    “别把纸人竖办公室里行吗?上次李临晚上加班,透过门玻璃看到一个人影,还以为是我,推门进来,撞到一脸白,差点没吓死。”
    “是吗?那我”
    “放你自己的办公室也不行。”章本硕及时堵上漏洞,力求保证同事们的身心健康不被六六荼毒。
    “是吗?插上花,打扮得这么漂亮也不行?”
    “不行。”
    “那我再竖两根蜡烛,点上香,你觉得会不会好一点?”
    “好一点,最好再配上块墓碑就更好了!拿回家去!”章本硕在原则问题上一步都不退让。
    六六只能委屈地把端起纸人往外走。
    哼!搬回家,把纸人吊你卧室天花板上!
    门一开,一个人刚好进来,撞上纸人的红花白脸,吓了一跳。
    六六笑笑,扛着纸人出去。
    章本硕请惊魂未定的来访者坐下,让他先做一下自我介绍。
    来访者是个中年男性,头发蓬开,圆圆的,一下巴胡渣,看上去不是很在意外表的人。
    “我叫华安特。”男人说,然后停下来,呆呆地看着桌面。
    章本硕没催他。
    好一会儿,华安特才接着说:“章老师,你觉得我是什么人?”
    章本硕看了一会儿,试探道:“男人?”
    华安特摇摇头。
    章本硕瞪大了眼,他自认眼神犀利,又有本章说辅助,不说看透人心,洞察世情这么夸张,但看清男人女人还是做得到的。
    怎么?华安特这样子居然是女人?或者
    “我是好人,还是坏人?”华安特问。
    章本硕松口气,想了一下,说:“不知道。你自己怎么想?”
    华安特说:“我觉得我是个坏人。十足的坏人。”
    章本硕示意华安特继续说下去。
    “章老师,你别误会,我不是什么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坏人,只是自私一点,冷漠一点,记仇一点。”
    “我不会刻意去做什么损人利己的事,但要是有人我看不顺眼,我从来不介意给那人脚下使绊。”
    “有时候,看到别人笑,我都会很生气,因为那天我心情不好,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看不得别人笑。”
    章本硕问:“要是你心情好呢?”
    华安特说:“心情好,更看不得别人笑,我笑,你也笑,你也过得很开心是不是?那我的开心又算什么?”
    章本硕:“能举个例子吗?”
    华安特说:“比如我有个朋友赚大钱了,就天天在我耳边说去哪旅游了,买了什么车,买了什么表,在哪又买了房子,唉,钱赚过来,都不知道怎么花,天天看着银行卡里的数字上涨,烦死了。碰上这种人,我就想他死。死净了,我也清净了。别说什么我仇富,我就这样。你赚那么多,关我屁事!还硬要到我面前说给我听,不知道我心烦啊!”
    章本硕点头,表示理解,问:“那如果你朋友不跟你说这些呢?你会不会想他死?”
    华安特说:“更想他死!”
    章本硕理解不了了,问:“为什么?”
    华安特说:“什么都不说,不是更鄙视我?明知我没钱,故意不说,骗谁呢?谁需要他照顾?觉得我又自大又敏感,说不得,碰不得,一碰就炸是吧?”
    章本硕真同情华安特那个有钱朋友,真是说也错,不说也错。
    不过,像华安特这样坦白的人倒真是少见。
    不是说他不坏,而是一般真正做坏事的人都会给自己找理由,各种高大上,假空虚的借口。
    华安特不找,直说自己就是坏,说自己自大又敏感。
    “那么你来咨询是觉得自己这种想法不好,想要纠正,不想活得这么累吗?”章本硕问。
    “累?我哪里累了?”华安特摇头。
    “那你咨询什么?”
    “嗯本来这样一直坏下去,是没什么问题的,朋友不多,也无所谓,都是一群特么的装逼货,有点钱,升了职,一个个蹬鼻子上眼,到我跟前来得瑟。我也是没坏透,要真坏透了,逮住一个整残一个,做生意的就说他漏税,当小领导的就说他男女关系糜烂,总之,抓到把柄,就往死里整。”
    “具体一点。”章本硕开始敲键盘,做记录。
    “比如说,有同事对我不错,请我洗过脚,请我吃过饭,人缘很好,可我就是看他不顺眼,就跟领导打小报告,说他吃回扣。”
    “那他有没有吃呢?”章本硕问。
    “没有。章老师,我跟你说过我是坏人啦。诬陷一个人需要证据吗?”
    “然后呢?”
    “然后他就被辞了。他来找我谈心,说被小人告了,我还劝他要勇气出去闯一闯,说不定能闯出一片天呢?”
    “所以你的问题在哪里?”章本硕问。他还是没抓住华安特的点,如果他不觉得做坏人有什么错,诬陷别人,害别人被辞退也心安理得,也没理由过来咨询啊。
    “问题就在于最近那个同事回来找我了。”华安特一脸痛苦。
    “打你了?”
    “没。请我吃饭。”
    “吃完饭后,打你了?”
    “没,吃完饭后,又请我去洗脚。”
    “为什么?”
    “说是谢谢我,当初要不是我鼓励他出去闯一番事业,他也不会这么短的时间工资翻几番,还当上高管。”
    “他还说什么了?”章本硕问。
    华安特纠结地说:“他还说我是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