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拔地而起,雄踞于洛阳平原之上,它牵引黄河的南畔,北依邙山,南汲洛水,东呼虎牢,西应函谷,关中大地,俱受之拒,中原泱泱,尽为所俯,又因其连通黄河九大支流,交通便利,商业繁荣,自古之王朝皆喜以之为都,隋文帝虽立社稷于长安,却时望洛阳,后杨广立,乃迁户开地,拓为东都,旋,挖渠掘河,连接海河、黄河、淮河、长江、钱塘江等五大水系,由是一僦而成天下交通商业枢纽,铅华凝碧,更胜长安,使人亲之不忍归。
紫气号夹在七八艘大船的中间,沿着洛水缓缓抵达洛阳外城西门的水闸前面的时候,已是日暮时分,但幸好此时城门未闭,水闸方面稍作检查,便放行入进,不然杨广等人便得在城外觅地休息一夜了。
“小弟,”站在船首的杨广向旁边的寇仲看了看,忍着笑说道,“小陵还在里面钻研那些书吗?”
那日杨广临时给寇仲起了假名“仲素”,当时两人都没注意到“仲素”其实是“种树”的谐音,后来给跋锋寒和徐子陵听到了,他们愕然之后,忽然齐声大笑,打跌之余,适才分说与寇仲知晓,让寇仲痛心疾首不已,在他的抗议之下,杨广才该唤他做小弟。
寇仲白了一脸杨广,回道:“嗯。老跋也在里面陪他翻看。”
日前,杨广终于拿出鲁妙子的心血结晶“机关学”等诸书交与寇仲等三人,摆出来之后,他们略一浏览,眼光骤然发亮,虽明知杨广是着意笼络,但他们亦是默认下来了。
不出杨广所料,寇仲最中意的还是“机关学”、“兵法学”、“地理学”。而徐子陵也毫无意外地选了“天星学”、“理数学”、“建筑学”三书,出乎杨广预料的是,听说是鲁妙子的东西后,深知鲁妙子底细的跋锋寒,除了跟寇、徐两人借书死啃外,竟酷酷地向他伸手要了两个面具,而寇仲见了这般巧夺天工的好东东。自然也不甘为人之后,赖着脸也半求半抢了两个,杨广哭丧着脸,想了一下,忍痛又送出了两个给徐子陵。
自从见识到鲁妙子的手抄本之后。徐子陵与跋锋寒便不大出房,整日价地捧书凝神细细研读,他们俩那股痴迷劲儿,让杨广感觉微微地恍惚了一阵,仿佛回到了前世高考期间那段挑灯夜战的岁月。
渐黑下来的暮色下。座船航过水闸、进入内城水道的时候,寇仲眼见两旁街道的路人虽然行色匆匆,但人数却是不少。讶然说道:“咦,不是说现在的气氛紧张吗?怎么这城内头还有这么多人?”
此时,沙福、陈来满、马许然三人正面泛欢容,仪态闲散地伫立于船首的甲板上,听到寇仲地疑问,沙福当即笑道:“仲小兄这便有所不知了,即使这往来洛阳城的商旅断绝,全无来客。城内亦绝不缺人迹。且不说这八朝古都原就深具规模,单提那大业五年,隋帝杨广又从天下各所迁来了数万户富商巨贾充实商市,又强令河南三千多家工艺世家落户城东南向的洛河南岸十二坊,只此两事。1^6^k^小^说^网已教其气象骤然大盛,独立于历朝历代之顶峰。远胜都城长安了。”
听到沙福以非议的口气道及杨广,寇仲顿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面色古怪地望了杨广一眼,他却只见杨广微微轻笑,似全无异感。
“不错,”陈来满抚着颔下地短须,低声附和道,“况且,王世充此人治政多年,颇有才略,值此多事之秋,虽然内紧,但他自然晓得愈是此时就愈要营造出外松的环境,不然别个人看到此城内人心惶惶,恐怕亦对之全无信心,欲说结盟,又岂能不犹豫再三。”
“所以,虽外有李密催逼,内藏越王制肘,但只怕这城内的大多数人依然被蒙在鼓里,浑然不觉大变将至呢。”陈来满续道。
“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岳峙渊停的杨广拊掌赞叹道,“毕竟是世家大族出来的高人,果然见识不凡沙福与陈来满被赞得老脸一红,微现赧色,马许然地嘴角虽噙着一丝冷笑,但眼中莫名的妒光却一闪而逝,几不可察。
因为曾经听到杨广与寇仲说是首次前来洛阳,热心的沙福便充当起免费导游来了,滔滔不绝地向两人详细介绍两岸商铺林立的风光,以及日间才有的繁华景况,寇仲这厮倒是眉飞色舞,兴致盎然,眼耳两不误,但杨广的兴趣明显不大,在记忆中,这水路段他早已行经无数次,在他眼中,这与平常乡野荒路并无两异。
说话间,暮色已浓重了许多,街上行人亦已散入道旁的宅院,一一匿去,而船上诸人的面目,也渐渐模糊,紫气号徐徐的滑行了一盏茶的工夫,终于停泊在专为大船开辟地城西大码头里头。
一番扰攘,程碧素已经抱着沉睡中的沙进,在单琬晶、商秀绚、云玉真、游秋雁等人的陪同下,娉婷袅袅地走上了甲板。
“一路上多承公子看顾恩惠,”程碧素对杨广轻声说道,“碧素心中真的是不知怎么报答才是,不若,请公子以及众家姊妹随妾身先到寒舍暂住几日,也好让碧素略表寸心,答谢一
“是啊,”沙福在程碧素身后热情憨厚地说道,“杨公子你们尚是首次前来,人生地不熟的,况且现在地情势非同等闲之日,行走之时,恐有不便,而且我们家三少爷亦是喜结慷慨之士,相信他见到公子与诸位如此丰姿,定然也是欢不自禁,一尽东道之地主情谊。”
单琬晶等人的视线一齐向杨广凝聚了过去。
“少夫人客气了,杨某此来洛阳,另有要事在身,实在不便到贵府叨扰,”杨广拱拱手。笑道,“来日方长,他日若有闲暇,定然会到贵府拜访。沙总管也请放心,我那些随从中有人长在洛阳,要说对洛阳路径地熟悉,他恐怕还在沙总管之上呢。”
程碧素见杨广意表极其坚决。便不加勉强,当下回转娇躯与单琬晶等人执手道别,沙福脸上却露出深深的惋惜,而陈来满与马许然则一副早已如此的表情,好似竟预先料到杨广会这般推辞了。
待得程碧素与众女告别完毕。在沙福等三人护卫着上岸远去,杨广适才收回视线,道:“我们也准备准备,呆下便去天然居。”
“姐夫,”寇仲突然说道。“不如,让我先去探探消息?”
“嗯,也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过,这洛阳城方圆数十里,你可知晓回天然居的道路吗?”
寇仲嘿然道:“放心吧,我嘴巴还长在我脸上呢。”说罢,一晃身,便跳上了岸边,眨眼间便隐入了黑暗的夜色中。
“宇文。”杨广向不知何时已站在众人身后的宇文伤说道,“你也派人到皇城附近转悠转悠,看看能不能避开王世充地人,联络上独孤峰等人,以方便行事。”
“遵令。微臣这便去。”宇文伤低应一声,转身行入舱内觅人。
“阿摩。”单琬晶见左右别无外人,盈盈地行至杨广的身边,俏脸隐带愁容,轻柔地说道,“洛阳已入,听说关中李家的人也在这里,秀宁她的心神已经大乱,不知如何自处,现在仍躲在房中不出来,你看究竟要怎么安排她才好?”
“她的那些从人呢?他们可知我们的根底?”杨广突然问道。
“还在船尾,”单琬晶黛眉轻颦,说道,“平日他们都没有到过前舱来,应该只知你是廖陨,而不知你的真正身份。”
“李世民既在此,他们听说后必然想过去会合,但我绝对不容许李世民知晓我地到来,”杨广想了半晌,决然说道,“你这去后面,嘱人拿下他们,囚禁在此船上,另派专人看守,以免泄露事机。”
“那秀宁……”商秀绚与单琬晶一般的踟躇难决地道。
杨广脸上阴晴不定,挥袖冷然道:“你们去将她制住,一并送到天然居去,不可使之离开我们的视线。嗯,还有那沈落雁,也要看住了,她的鬼心眼多了去,李密应该也在此,我们千万大意。”
单琬晶与商秀绚对望一眼,领着默然的云、游等女回舱自去了。
“陛下,”杨广正背负双手凝注着舷下地汩汩河水,宇文伤忽从舱中闪了出来,走到杨广的身旁,低声禀道,“微臣已经派出十名熟悉独孤阀之人的麒麟卫往去打探,相信很快就有消息了。”
“很好,宇文卿家办事果然利索,应记首功,此番大事若定,卿家功不可没,一挨大局稳定,朕绝对不吝封赏。”
“谢陛下。陛下,现在王世充在城内应该已经布满耳目,在此多作停留,恐令人生疑,不如先移驾到天然居去吧。”
杨广点点头,说道:“好。嗯,你拿着这面令牌先到那里安排一下,他们见此令牌,自然明白你是谁派来的了。”
宇文伤接过令牌,稍微迟疑着道:“可是陛下您的安全……”
杨广淡然说道:“卿家放心去吧,以朕地武功,即便宁道奇亲来,也奈何我不得,何况王世充的那些人根本就不能与之比肩。”
宇文伤还待再说,但话未出口,转瞬之间,他突然间便有一种玄之又玄、却又令自己惊骇欲绝的感觉----皇帝消失了!
宇文伤不能自禁地张大嘴巴,他明明白白地感觉到皇帝从自己的眼前突然消失了,但是,他的身躯清清楚楚的站在面前,却怎么给人一种虚无缥缈、不复存在的错觉呢?
----他再也不能把握杨广存在的位置!
“微臣明白了,陛下少待,微臣这便去安排一干干事宜。”宇文伤呼出一口浊气,朝着杨广深施一礼,然后飞身上岸隐去了。
“邪帝武功,果然有神鬼莫测之能!”一把轻柔动听的声线宛如蚊鸣地震动了杨广的耳边,便如凑在他耳边说话般地既小声又清晰。
这话的第一字甫出,杨广已若无其事地缓缓回头,当“能”字的余音震荡空气的时候,杨广刚好巧至不差毫厘的对上了天仙化人般地单美仙的闪亮双眸。
夜色下,一袭素衫地单美仙,正俏生生地依在舱门边,她的双眸熠熠生辉,眨也眨的紧盯着杨广,脸蛋抑不住地流露出惊叹的神情。
单美仙首次主动的行走到杨广身边,面露异色地说道:“如今这魔门第一人,应该非你莫属了吧。”
“美仙你如何也魔门长魔门短的,”杨广微微一笑,“你也是出自圣门,怎么可以对之不敬?”
单美仙面色一变,旋即恢复回来,她撇开魔门不谈,左右一看,有些羞恼地对杨广说道:“你与琬晶之事我已应允,你如何能这般称呼于我,难道不知这辈分之分吗?”
杨广低笑道:“如论辈分,我师尊向雨田既与你母亲同辈,那么你便该唤我一声师兄。嗯,嘿,妙极,以后你就叫我师兄好了。”
单美仙怒道:“别跟我提她!你既知此中关系,又怎么可以去勾搭琬晶?如今事情铸就,你却才来说这等话。”
“这样吧,”杨广轻笑道,“我们公私分明,各唤个的,众人面前,我叫你岳母大人,私下么,我就唤你作师妹,你看可好?”
单美仙又惊又怒,气苦之极,狠狠地瞪了杨广一眼,然后气冲冲地转身回到舱内去了。
“生起气来,模样还是这么的漂亮有风韵!”杨广嘿然,歪头想了一想,又忖道,“嗯,是了,我叫她作岳母,那边不负那混蛋岂不是我的……不行,要找个机会干掉他……怎么能让那杂碎占我的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