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家人对于她来说,都是陌生人。
再说,现在全族人都是被流放的犯人,心理都或多或少有点扭曲。
她何必自惹麻烦。
但是,大人也便罢了,看到几岁的小娃娃也在受这样的罪,她到底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正暗自感慨着,三房的余氏也带着三四岁的小女娃过来了。
三房有两个女娃娃,一个六七岁,一个便是这三四岁的。
余氏带着饿得面黄肌瘦的小女儿,乞求道:“弟媳,能否……也给一口馒头给二丫?求你看在她瘦成这般的份上,一路上她水土不服,受了大罪,那黑面馒头,她都咬不动了。”
余氏眼里悲戚,只差没有跪下来。
二丫格外瘦,脸比巴掌还小,眼里的渴望都快溢了出来,却还是乖巧地不出声。
乔亦雪叹口气,从小包袱里拿出一个馒头,分成两半:“给你家大丫和二丫吃吧。多的,我也没有了。”
余氏感激地接过:“弟媳,到了地儿,我给你洗衣做针线。有什么事儿,只管差遣我。”
乔亦雪挥挥手,也不再多说。
二丫接过半个馒头,脸上也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感激:“多谢婶婶。”
她也知道这半个白面馒头的份量,小口小口地吃着。
余氏也不动,等着小女儿把馒头吃完,才揣着另半个馒头,将二丫抱走。
乔亦雪看了一眼,余氏一过去,就有其他人围了上去,她急得抱紧两个女儿,不知在说些什么。
兴许是其他人也觊觎她的半个馒头吧……
乔亦雪这才知道,为什么刚余氏要等着二丫把馒头吃完,才抱过去。
她是为了保证女儿能把馒头吃下肚。
好一会儿后,那半个馒头到底又分成了两半,大丫和另一个小男娃分着吃了。
乔亦雪看了这始末后,便不再看。
杨老头和张婆子气得简直要发疯,明明是自家的儿媳,却宁愿将馒头白给隔房的小丫头片子吃,也不愿给自家人吃。
但是他们根本拿她毫无办法。
这儿媳现在根本就不当他们是一回事儿,连吃食都不管他们要,哪里还会在意他们?
只要让她稍有点不高兴,她就直接用棍棒伺候!
“这该死的小蹄子,就不担心到了地儿,没人管她?”张婆子气哼哼的。
“怕是打着主意要和其他几房的人一块儿过呢!快帮我揉揉,痛死了。你去向差爷们要点药来。”
杨老头被乔亦雪打了十几棍,痛得不行。
他在自己家里一直是霸主地位,称王称霸这么多年,哪知会被儿媳打?
偏偏这儿媳根本不怕所谓的不孝名声,根本拿捏不住她。
张婆子自己身上也痛得慌,被打了好几顿……
儿子与柳氏也被那乔氏狠揍了一顿,此时全家只有杨月未被揍。
张婆子为难:“我哪里有那么大的脸面能去找差爷要药?自己忍受着吧。”
“你去不去?你就不会跪下哀求?”
杨老头没想到一向卑躬屈膝的老妻也敢顶撞他,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张婆子没好气道:“要去你自个儿去吧。我去跪下哀求又有何用?还不是又挨两鞭?”
杨老头一掌扇了过去,“啪”的一声,张婆子脸上又留下了一个掌印。
张婆子捂着嘴不敢哭出声,眼泪却流得慌。
杨月吓了一大跳:“爹,你为何要打娘?倒让那贱人看笑话。”
杨老头“哼”了一声:“去跟你哥说,让柳氏去,再要点吃食来。”
杨月自然也知道是什么意思,跺了跺脚,去拉着杨健叽咕了。
叽咕完后,见柳氏不悦地看着她,杨月不屑道:“这是什么神情?还委屈你了?这形势了,你还能挺多久?你可是咱们杨家的妾!”
柳氏气得两眼通红:“什么妾不妾的?惹急了我,我也与那乔氏一般,脱离你们杨家!现在大家都是奴,都是流犯!你还以为你高贵着呢。”
杨月一愣,这柳氏刚过来时,还是挺讨好她这个小姑子的。
此时对她没有了那份讨好不说,连尊重都没有了。
“哼,再是奴那也是不一样的!你是妾!”
杨月自然不愿服输,又往柳氏身上扎了一刀。
“哼!还打量着拿我去换粮食?那可是你爹娘,要换你自己去换。我不去!”
柳氏也硬气了起来。
杨健和张婆子一直哄着她,求着她,她还在考虑呢。
这不知所谓的小姑子,还当自己是什么大小姐吗?她也不过是个流犯而已。
大家都是流犯,她却这般轻视自己!
杨月急了:“你不去的话,咱们全家都要饿肚子了!反正你已经嫁给了我哥,以后休了那乔氏后,我哥便把你扶正。为夫家牺牲,不是应该的吗?”
杨月不敢再那般盛气凌人,让柳氏又略微好受了点。
“行了,你走开吧,别来掺合。”杨健出声,把杨月赶走了。
见相公吼了小姑子,柳氏又觉得心气平了些。
“柳芽儿,你可是我心尖尖上的女子,你以为我舍得拿你去换那些个吃食?杨月说得不好听,但有一点她说得对了,到了地方后,我便休了乔氏,以后你是我正妻。你身为咱们杨家媳妇,是否要照顾相公,孝顺公婆?
我杨健在这里向你起誓,我对你今日的付出,只会有感激,绝不可能有半点轻视之心。若是我有那点龌龊心思,让我五马分尸!”
见相公称自己为“柳芽儿”,柳氏的心都酥了半截,这样的昵称,他已好些日子不叫了。
再看他神情诚恳,不似作伪,她便软了下来。
更主要的是,她也饿啊。
又累又饿又痛,简直已经难受死了。
其实如果没有杨家人对她的哀求,只有她一人,她也会迫于无奈,去与那些差爷交易……
杨家人向她低头,此时向她哀求,保证,她便似有了台阶。
“相公,你要记得,今日不得已,皆是你们杨家欠我的,是你们杨家求我的……”
柳氏低下头去,声音细微,似是含了不少委屈。
杨健心知目的已经达成,搂了搂她:“你放心,相公心里都明白着呢,委屈了我的柳芽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