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俏君见那十几个女孩,用渴望的眼神看着她,五内杂陈,她也只是一个农家女,要不是运气好,靠着花卉赚了点钱,就家里先前那穷样,遇上三灾五难,指不定她就如同她们一样,在这里供人挑选了。
许俏君看着这群女孩,一筹莫展,以前园林处她参与过两次招聘,应聘的人都会交简介,可这里不可能有,而且招聘员工和买婢女也一样,她要怎么选?
许俏君没有选人标准,决定看眼缘。俗话说相由心生,面相老实的,总是可靠些的。许俏君也不去想别的,就凭这点,从那十几个女孩中选出六个来,“爹爹,四叔,就这六个,你们看可行?”
许顺成和许晓成一直看着她选人的,也没什么意见。许晓成笑道:“你挑中了,就这六个,麻子哥一起算钱?”
“这六个是六两一个,加上两个婆子,一起四十四两。你许老弟带小侄女来照顾我的生意,我麻子也不是那小气的人,老弟就数四十二两好了。”麻子一下减了二两银子,算是比较大手笔。
“谢谢麻子叔。”许俏君笑道。
“小侄女嘴甜啊。”麻子笑道。
许晓成掏出银子,拱手笑道:“多谢麻子哥,改天兄弟请哥哥喝酒。”
“有酒喝,我总是去的。”麻子抬了抬手,“带她们下去把手印摁。”
在麻子手下带人下去答卖身契,许家兄弟和麻子闲聊。
“上次老弟送给我的花茶,原来是小侄女做的,这就难怪,你嫂子到店里买不到那么干净、香味又好闻的茶。”麻子道。
“麻子哥,嫂子喜欢喝,你跟我说一声,我让俏儿做啊,别到店里去买了。”许晓成笑道。
“那怎么好意思,你们要拿来卖钱的。”麻子笑道。
“麻子叔,我做的花茶是自家喝的,不卖钱,不知道婶子喜欢喝的是茉莉花茶、桂花茶还是菊花茶?”许俏君插嘴道。
麻子笑道:“你婶子喜欢喝菊花。”
“菊花茶,我那里还有,过几天我让我四叔拿来给你。菊花茶散热清风,可解毒消炎,麻子叔也可以跟着婶子一起喝。”许俏君笑道。
“小侄女读过书?”麻子笑问道。
“认识几个字。”许俏君谦虚地笑道。
“许老弟,你这小侄女大方又爽快,好啊。”麻子笑赞道。
“我家俏儿是我们家的宝贝。”许晓成是很感激许俏君的,若没有卖花分到的那些银子,他就不可能在离开唐老爹后,生意越做越好。
“四叔。”许俏君娇嗔喊道。
许晓成笑,“麻子哥,就几包花茶,就别跟我们客气。”
“好,我就也不跟你们讲客气了,多谢多谢。”麻子笑道。
说话间,麻子的手下把八个人的卖身契都弄好了,把人又带了回房间来。
“小侄女,你看看有没有错。”麻子把卖身契递给许俏君。
“好的。”许俏君接过卖身契,一张一张地看罢,“麻子叔,没有错。”
交割清楚,许家兄弟和许俏君把人从屋里带出来,看到许家的牛车,那八个人都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买她们的人,家境似乎也不怎么好,她们不会被再次卖掉吧?
“上车吧。”许晓成道。
八人互相搀扶着上了牛车,许俏君也跟着上了牛车。
回到许晓成家,周莲莲见他们出去一趟,买回了八个人,目瞪口呆。
“这六个小丫头,你挑一个出来留着,挑一个给二嫂送去。”许晓成道。
“我不用了,都给二嫂吧,家里没什么事,我一个人能干完。”周莲莲道。
“我知道家里的事你都能干完,可我不想让你那么辛苦,人都买回来了,你赶紧挑,挑好了去煮饭,三哥和俏儿一会还要出城回村。”许晓成道。
周莲莲听他这么说,也不推让了,挑了两个出来,许晓成把一个送到许志成家。
吃过饭后,许家父女带着另外六人回三家村。
许刘氏看到许顺成送上来的两人,心里喜欢,嘴上抱怨,“你们兄弟硬是钱多了烧手是吧?好好的买两个人回来做什么啰?家里这么多人,就一点噶事,哪里累得着嘛?”
“娘,您和爹年纪也大了,大哥大嫂也不年轻了,青朝他们回门后,就该搬到城里去了。光远住对月后,也要搬到山下去。家里就指望着宏远两个,这上两层公婆,下有小红梅,明儿再添几个小的,他们那忙得过来。四弟怕他们照顾不周全,说就买两个人回来帮衬帮衬。”许顺成把许晓成说服他的话,稍微改了改,说了一遍。
“还是四弟想事精细些,我都没想到这些。三弟,花了多少银子,我给你。”许元成掏出钱袋道。
“不用了,四弟说这点小钱就不跟我们几个算了,以后还要买人,他就不帮着出钱了。”许顺成笑道。
“哎哟,蛤蟆吹大气,买了两个还不够用啊,还要买什么人?那要你们做什么?长了手脚,不干活,那就剁掉算了。”许刘氏节俭惯了,唬着脸道。
“行了,老婆子,这是老四的一番心意,你就别唠叨了,把人安排住下吧,就享几天清福吧。”许茂才笑着劝道。
这六人就留在了许家,许刘氏对她们道:“你们也看到了,我们家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就是一般的庄户人家,这些年年景好,家里有了点余财,就买了你们进来做事。你们放心,我们家不是那种为富不仁的人家,以后只要你们老老实实好好的做事,有我们一口饭吃,就绝不会少了你们的。”
“老太太放心,奴会老老实实的做事的。”六人参差不齐地道。悬着的心,也放下了,能吃饱饭,有衣穿,有地方住,不再被卖来卖去,她们也就知足了。
许刘氏一听老太太这三词,笑得合不拢嘴,她如今也是有人伺候的老太太了。许家也就学着富贵人家的称呼,许刘氏就是老太太,王小花是大太太,陈翠柳是大少奶奶……
许家买了佣人回来伺候,这么大的事,自是瞒不住人的,村里羡慕者有之,嫉妒者有之,议论纷纷。许家人大多还能保持平常心态,高兴归高兴,也没什么太多忘形之举,唯有鲁春娇,那轻浮张狂的样,看得许俏君直皱眉。小人得志便猖狂,用在鲁春娇身上是最适当不过。
许顺成不知道在忙什么,把人送回村后,第二天又进城去了,当天晚上留在城里没回来。没有许顺成在家坐阵,鲁春娇得瑟的,让陈何氏打着油纸伞,原名小丫,许俏君给改名叫筱草的女孩,捧着小茶壶,陪着她去村子里四处走动显摆。
“她到底在想什么呀?”许佳儿看着天空灼热的太阳,摇着蒲扇道。
“二姐,我到上山去一下。”许俏君放下手中的杯子道。
“太阳这么晒,你跑山上去做什么呀?”许佳儿拉住她问道。
“看着她这样,我觉得恶心,我去找奶奶过来训训她。”许俏君冷着脸道。
“那我去好了,你在家看家,我走得比你快。”许佳儿出门往山上跑。许佳儿到老宅把鲁春娇所做的事一说,许刘氏挽着袖子,就往下山走。别人是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这个蠢货,那是一日打十二顿,都嫌少。
许刘氏在许顺成家,喝了两大碗凉开水,身上的汗都收了,硬生生坐等了半个时辰,才等回鲁春娇。
“娘,您怎么来了?”鲁春娇进门看到许刘氏端坐在堂屋里,惊了一下。
“我这老婆子来给你这位许家三太太请安啊。”许刘氏嘲讽地冷笑道。
“娘。”鲁春娇一看许刘氏那双和许顺成相似的眼睛,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你给我滚进来。”许刘氏瞪着她道。
鲁春娇不敢违逆,面带怯色地进了堂屋。
许刘氏把门关上了,算是为鲁春娇保留最后一点体面。
“郭婶熬了绿豆汤,你们一人去喝一碗,解解暑。”许俏君笑道。
“是,三姑娘,谢谢三姑娘。”两人屈了屈膝。
“放心吧,以后不会让你们跟着她出去受这份累了。”许佳儿见她们满头大汗,知道被晒得不轻。
过了一刻钟,许刘氏打开门走了出来,道:“你们四个听好了,这个家的事都听我两个孙女的,你们三太太中暑了,脑子糊涂了,以后都要卧床休息,没什么事,不要让她出门。”
“是。”四人应道。
鲁春娇就这样被拘在家里了,不能出门显摆,很是憋气,可是她不想被休回娘家,更不想被许顺成给勒死,只能在家窝着。鲁春娇不出去丢脸现眼,许佳儿和许俏君也就放心了,至于她没事找事就骂几句,全当春风过耳,不往心里去。
过了两天,傍晚时分,许顺成从城里回来,拿着几包种子,“俏儿,把这些花都种了。”
“爹爹,您出去接生意了?”许俏君讶然问道。
“是啊,接了笔大生意。”许顺成笑道。
许俏君明眸流转,笑盈盈地问道:“是四叔帮爹爹接的?”
“不是,是另有他人。”许顺成笑道。
“谁啊?”许俏君好奇地问道。
“以后你就知道了。”许顺成故作神秘地道。
“是爹爹那天去见的人吗?我认识吗?”许俏君追问道。
许顺成摸摸嘴巴上的胡子,笑而不语。
许俏君知他不会说,按捺住好奇心,也不追问,拿着花种去了南屋,把五包种子全打开,一一辨认,万寿菊、金光菊、四季海棠、鸢尾和美女樱。
第二天,许顺成带着许光远又进城去了。许宏远从山上下来,帮着挑水去馥园。许俏君带着原名菜子,她给改名叫筱苗的女孩,去园子里浇水、修枝。
“筱苗,夏天给花浇水,要在早晨浇。”许俏君边浇水边教导她。
“奴记下了。”筱苗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来许家几天了,感受到许家除了鲁春娇是拎不清的,其他人都很和善,她是进到好人家了。
“三妹,水够了吗?”许宏远又挑了两担水回来,扬声问道。
许俏君回头对许宏远道:“水够了,不用挑了,谢谢大哥。”
“三妹,不要和大哥客气。花浇好了,你就赶紧回去,一会太阳出来晒,我去田里看看。”许宏远挑着空桶走了。
“给花浇水要浇透,知道怎么看浇透没浇透吗?”许俏君问道。
筱苗抿了抿唇,“三姑娘,是不是看盆下的孔有没有水流出来?”
“浇水不要浇一处,盆里四处都要浇到,然后等盆下的孔有水流出,这才算浇透。”许俏君道。
筱苗点点头,“奴记下了。”
许俏君把园中的花木全部浇了水,带着筱苗回去了。
回到家里,许俏君准备种许顺成带回来的那五种花,虽然不知道他接得是什么生意,但是有钱赚就行。
许俏君把堆放在角落的陶盆挑出五个不大不小的出来,放在水里浸泡一刻钟,拿起小铲子,去铲沤在桶子里的泥土。
“三姑娘,让奴来铲吧。”筱苗上前道。
“不用,没多少活,我自己能做,你一边看着吧,以后我要你做时,你好知道怎么做。”许俏君把干塘泥铲了些出来。
“是,奴会用心看的。”筱苗道。
许俏君把泥土和腐化好的鸡烘,用水搅拌均匀,填进陶盆里,把五包种子,分别种进五个陶盆里,然后把陶盆放在阴凉处。
筱苗见许俏君忙完,赶紧端来干净的水,给她洗手。
申时正,许顺成和许光远叔侄就回来了,还带回一头小毛驴。许宝儿欢喜地跳着喊道:“三哥三哥,我要骑驴子。”
许光远就把他抱上驴背上,在院子里转了三圈。许宝儿还觉得不过瘾,“三哥再转再转。”
许光远又拉着驴子转了两圈,把他抱了下来,“二妹,三妹,你们要不要上来,三哥拉着你们转来两圈?”
许佳儿和许俏君都摆手拒绝,她们怕摔。
鲁春娇一脸的渴望,瞄了眼许顺成,问道:“光远,能拉三婶走两圈吗?”
“三婶您上来吧。”许光远不好拒绝。
鲁春娇在许光远的搀扶下,坐上了驴背。可那驴子也不知怎么了,走了半圈,就闹脾气了,嘶叫一声,在原地不停地踢着后面的两只蹄子。
许光远抓紧绳子,去摸驴子的头,努力地安抚它。许顺成伸手一把抱起许宝儿,大家都退得远远的,他们可一点都不想被驴踢。
鲁春娇吓得去搂驴的脖子,她还没搂住,驴子一个大跳,啪唧,她从驴背上摔了下去,“哎哟,我的屁股。”
许佳儿噗哧笑出了声。
许俏君嗤笑,不作死,就不会死。
其他人都抿着嘴偷笑。
驴子跳了几下,在许光远的安抚下,停了下来。
郭氏和陈何氏上前去扶鲁春娇起来,筱苗眼尖地看到她裙子上沾了绿色的东西,“三太太,你裙子上有东西。”
鲁春娇摸了摸屁股,没摸着东西。陈何氏弯腰去察看,伸手从她裙子上摘下一颗苍耳子。
许宝儿缩起了脖子,苍耳子是他带回来的。是鲁春娇最喜欢的儿子害得她摔一跌的,她是有火也没地方发。
“爹爹,怎么突然想起买头驴子回来?”吃饭的时候,许俏君问道。
“我一个人进城,也要赶牛车去,麻烦又不方便,骑着驴子,一下就到城里,不耽误事。”许顺成道。
许俏君皱眉问道:“爹爹,您到底在忙什么?您这样天天往城里跑,田里的活,您不管啦?”
“管,怎么不管,这田里的收成是根本,这几日,我都托你大伯和你大哥看着呢,不会减了收成的。”许顺成笑笑,夹了筷子菜往在她碗里,“你别担心,爹爹心里有数。”
许俏君听这话,也不好说什么了。
次日,许顺成骑着毛驴进城去了。许俏君抓住许光远,“三哥,你昨儿跟着我爹见到什么人了吗?”
“我们昨儿见到很多人,大街上都人,卖驴的,卖面的,卖……”
“哎呀,我说得不是这些人,我问的是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人。”许俏君打断他的话道。
“特别的人?”许光远想了想,摇头,“没什么特别的人。”
“我爹就带你去买了头驴,没做别的什么事?”许俏君换了个问法。
“还吃了面。”许光远老实道。
“三哥!”许俏君恼火喊道。
许光远笑了,“三妹别恼,三哥不逗你了,四叔想要开店,让三叔帮他一起看铺面。”
“四叔要开什么店?”许俏君问道。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四叔没说。”许光远道。
许俏君摸着下巴,蹙眉沉吟,许晓成开店,为什么要她爹去帮着看?她爹又不懂这些。
“三妹,三妹。”许光远在她面前挥了挥手,“别想了,这也没什么好想的,等四叔把店开起了,不就知道是什么店子了。”
许俏君挑挑眉,最近生意很好做吗?许晓成要开店,隋季儒也要开……
隋季儒。
许俏君眸色沉了几分,这男人说要和她合伙开店,她找借口拒绝了,他就再没找过她,看来那要娶她的话,是在开玩笑,合伙开店,也是在说笑。
许光远见她又陷入了深思中,也不吵她,悄声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