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见狗子不顶用,她又不敢亲自动手,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叫骂道:“你们这么多人,欺负我一个妇道人家,没天理啊,你们这些人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的人是你。”娟秀骂道。
这家的女主人听清楚了事情的始末,也嘲讽地道:“就你这泼妇样,谁还能欺负得了你。”
妇人拍着大腿还要继续开骂,李平皱眉喝道:“行了,你别在这里哭天抢地的,有事说事。”
妇人从地上爬起来,道:“你们给我一百两银子,这死丫头就卖给你们。”
刘秀云大笑道:“我从来不知道,我原来这么值钱。”
“一百两银子,你怎么不去抢啊?”娟秀鄙夷地道。
“她现在不就是在抢。”许佳儿冷笑道。
“你就别想着讹人了,这丫头是个烈性子,这大冷的天,她就敢往河里跳,你要是强行把她带回去,她一准寻死。你逼死侄女了,就不怕她爹娘后半夜来寻你?把你拖下去。”女主子半是劝解半是吓唬。
妇人眼中闪过一抹慌乱,她不怕刘秀云的爹娘半夜找她,她是担心刘秀云死了,她家男人不放过她。毕竟把侄女卖去当妾,人没死,她能狡辩,人死了,她就是再能说,那也不成。
许俏君见她露怯,眸光一转,道:“我记得城里的奴市,买个婢女是四两银子。”
“四两银子不行,我养了这死丫头四五年,花费的银子都不止这个数。”妇人嚷道。
“你没有养过我,我爹娘死后,留下了三亩良田和一亩地,我还每天做针线活赚钱,我是自己养活我自己的。”刘秀云愤怒地吼道。
妇人一蹦三尺高,尖叫道:“我就知道你是条养不熟的白眼狼,那些田地是你种的吗?还不是你叔叔累死累活地从早忙到晚,要没我和你叔叔,你爹娘留下来的田土早就……”
“行了,你别在这里吵闹,你想清楚,是四两银子把她卖给我,还是看她去死,落个人财两空?”许俏君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道。
“你这丫头是想空手套白狼是吧?四两银子就想买这么大个丫头,门都没有。至少八十两,要不然,你就看着她去死好了。”妇人蛮横地道。
“讲不拢,那就罢了,我也不一定要买她的。”许俏君无所谓地道。
“你不买她,你看着她去死?你的心肠太狠了。”妇人倒打一耙地责问许俏君。
众人瞠目,哪有这样颠倒是非黑白的?
许俏君被她给气笑,道:“大婶,请你搞清楚,要逼死她的人是你。在怪别人之前,麻烦你扪心自问一下。”
“她若还有心,就不会忘记当年我娘是怎么救她的,为了救她,我娘还不幸小产了。她若还有心,也不会想着把我卖去做妾了。”刘秀云恨声地道。
“心肠这么坏,会遭报应的。”女主人骂道。
萧河一直没有说话,这时突然开口问道:“刘秀云,你今年多大了?”
刘秀云愣了一下,道:“十六了。”
“依大祁户籍法,十六成人,可另册入籍。你身为女子,虽不能自立门户,但是可以自卖自身,旁人不得有异议。”萧河道。
刘秀云眼中一亮,道:“我愿意自卖自身给……”
“许姑娘。”萧河提示道,
“我愿意自卖自身给许姑娘做婢女。”刘秀云大声道。
“怎么可以这样?”妇人不敢相信地道。
“依法行事,见官也有理。”萧河淡然道。
在场的人大多没读几天书,除了许俏君不太相信户籍法上,会准女子自卖自身的规定,其他人对萧河这说法,都深信无疑。
“啊!”妇人一声尖叫,又一屁股坐在地上,“我不活了,我还活着做什么呢?我还不如死嘎算了……”
“那你赶紧去死啊,大河里没盖盖子,你跳去,一定淹死你。”许佳儿不等她骂完,就接话道。
妇人目光凶狠地瞪着许佳儿,她算看出来了,这一群人就没一个是良善的,闹下去捞不到好处,又从地上爬起来,冲着许俏君道:“把我四两银,就把她卖给你了。”
许俏君没理她,看着刘秀云,问道:“刘秀云,你想几两银子自卖自身?”
刘秀云看着那妇人,“她养我四年,一年一两银子,请姑娘准我以四两银子自卖自身。”
“哎,是个仁义的丫头,可惜命不好。”女主人叹道。
“大婶,请问你家有笔墨砚吗?”许俏君问道。
“有到是有,可是你会写字吗?”女主人问道。
“萧公子会写。”许俏君不知道卖身契怎么写,主动让贤。
妇人听到这个称呼,缩了下脖子,果然是贵公子扮寒酸。
女主人回屋找来笔墨纸砚,又热心地道:“我去帮你们找甲长来作证啊。”
“好,有劳大婶。”许俏君笑道。
许俏君帮着磨墨,萧河提笔写卖身契。萧河的字迹,许俏君看着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曾见过,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
卖身契刚写好,女主人就把甲长找来了,路上她把事情讲给了甲长听。甲长进门就冲着萧河拱手道:“公子高义。”
许俏君撇嘴,明明是她出银子买人,怎么变成他高义了?
萧河拱手还礼,道:“那里,君子当以行仁行义为己任。”
在甲长的见证下,刘秀云在一式两份的卖身契上按上了手印,卖身银子她交给妇人。妇人揣着这四两银子,拖起晕晕沉沉的狗子,跑走了。
这份卖身契还没完全生效,还要去官衙备案。至于要不要去备案,许俏君想问问促成这事的萧河,她一开始说要买人,是因为看到刘秀云身上的伤痕,出于激怒,可没想这么多。
这家的男主人带着两个儿子也回来了,见院子这么多人,吃了一惊,听完女主人说完事情的原由,热情地留许俏君等人和甲长在家里吃饭。
众人推脱不掉,再者也是正午时分,如此就留在这家吃饭。吃完饭,已近申时,去鹰嘴角,再返回三家村,就要行夜船,只怕亥时才能到家。李平不想冒这个险,调转船头,返回三家村。
回程的路上,刘秀云含泪对许俏君道:“若不是姑娘花银子买下秀云,我婶娘她不会放过我的,她一定会折磨我,落在她手上我必死无疑。”
“事情已经过去了,她现在已经管不着你,也没办法再折磨你、伤害你,你也不要再去想以前的事,人要往前看。忘记了过去,才能重新开始,才能好好地活下去。”许俏君道。
萧河回头看了许俏君一眼,若有所思。
“谢谢姑娘的开解,姑娘对秀云的大恩大德,秀云会铭记于心,好好的活着,好好地伺候姑娘。”刘秀云感激地道。
“秀云姐,你不要一直说谢谢嘛。我三妹说过,能用钱解决的事,那就不叫事。才花了四两银子,就救了你,这是很值得的。”许佳儿拉着刘秀云的手,“你以后就把我家当成你自己的家,别说什么伺候不伺候的,我们就当姐妹处。”
刘秀云紧握许佳儿的手,她不用再忍饥挨饿,委曲求全了。
许光远想到一个问题,“二妹,三婶会答应让秀云住你们家吗?”
许佳儿皱起了眉,以鲁春娇的性子,绝对容不下刘秀云。
“是啊,佳儿姐姐,你娘连俏儿都能打得昏死过去,秀云是外人,你娘肯定不会答应让她住你们家的。”娟秀道。
萧河这才知道许家母女之间的不对劲是怎么回事了,没想到在他面前和善可亲的鲁春娇,居然凶残地将亲生女儿打得昏死过去,难怪许俏君看鲁春娇的目光里,透着淡漠。
刘秀云惊讶地看着许俏君,没想到她也曾遭受虐待,“姑娘,我是不是给你带来麻烦了?”
许俏君淡然笑道:“没什么麻烦,用银子就能解决。”
许佳儿笑了起来,“没错,给我娘几两银子,她就不会反对秀云姐住在我们家了。”
“这样可以吗?”刘秀云不安地道。
“可以的,我家作主的人不是我娘,是我爹。我爹又最纵容我三妹,我三妹要留下你,我爹一定会留下你的。你就放心在我家住着吧,没事的。”许佳儿安抚她道。
许光远见刘秀云还是一脸的惶恐,帮着劝道:“秀云,我三叔为人很和善,我三婶也就嘴巴不好,爱骂人,你就当听不见。她打昏我三妹不是有意的,是失手打的,你不用那么害怕。你以后手脚勤快些,帮着我三婶做事,她也就不会说什么了。”
“我会帮着做事的,我在我叔叔家什么事都会做,下地种田也可以的。”刘秀云急切地道。
“不用下地种田,就是家里一点活,洗衣裳煮饭。”许佳儿笑道。
“洗衣做饭,我都做得了。”刘秀云道。
“我们一起做,我三妹不会煮菜,但她烧火烧得好。”许佳儿道。
许俏君不满地横了许佳儿一眼,这个二姐老揭她短,“秀云姐,你在我娘面前,什么事情都不要说,她要问你什么,你就让她来问我,知道吗?”
“知道。”刘秀云点点头,看着这个年纪比她小的女孩,莫名的认定,这个花四两银子买下她的女孩。能护得住她,她的日子会比以前过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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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河的记忆其实已经开始慢慢恢复,他和许家相处的越久,他也就越发的本性渐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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