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望。
    周若仔细咂摸了一下这个词，过了十几秒之后，问他：“你很期待见到我的家人？”
    “迟早要见的不是么。”贺显谟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我不让周礼和珠珠和他们说，不是因为你见不得人，就是暂时还不想让他们问我关于你的问题。”周若说，“我最近太累了，解释这件事情会耗费我很多精力。”
    “嗯，我明白。”贺显谟点点头，他们现在的关系确实很难解释，而周若这两天打黄体酮的副作用也挺大的，和她的身体比起来，这些都是小事儿。
    贺显谟调整了一下呼吸，对周若说：“我没事了，你不用管我。”
    周若笑了一下，她拿起手机看到了物业的通知，侧目问他：“阿姨和营养师已经到了，你什么时候和我一起搬过去？”
    搬去西敏的别墅，这是他们两个人前天就达成的约定。
    贺显谟听见这话时候，情绪明显好转了许多，“周一我要出诊，周二请个假搬来得及么？”
    “不用请假，你今晚把东西收好，搬家的事情有物业和老陈。”周若说着已经拿起手机给老陈发微信了。
    最近贺显谟因为她的事情请假的次数很频繁，虽说之前的几次都是必要的请假，但周若还是不希望贺显谟因为她耽误太多工作，像是搬家这种可以找人代劳的，就不必他再亲自到了。
    周若做事雷厉风行，几分钟后已经将一切安排稳妥，“你今天回去先收一个随身行李，明天一早老陈和物业的人就会来，你照常上班，下班之后直接去那边就行。”
    贺显谟听着周若安排这些事情，顿时生出了一种自己被富婆包养的错觉，这个念头冒出来之后，他忍不住笑了笑。
    这笑来得太突然，成功勾起了周若的好奇心，“笑什么？”
    “有种被你包了的感觉。”贺显谟如实交代。
    周若：“我又没给你钱，哪来的这个感觉？”
    贺显谟思考了一会儿，说：“以前这些事情都是我安排的。”
    贺显谟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男人要照顾好女人，虽然他后来在国外，会接受很多平权的思想，但他下意识地还是会有一些大男子主义的特质在——比如，恋爱的时候，他总是习惯性地去为女方安排好一切，不管对方做什么事情，他都认为自己应该陪在身边。
    所谓的“男朋友的责任感”。
    贺显谟和周若的相处模式跟之前几次恋爱都不一样了，可潜意识里的观念还是很难摆脱。
    “哦，你是觉得这种事情理应由你来安排么？”他一解释，周若算是明白他为什么会有被包养的感觉了。
    他习惯了在一段关系里做照顾别人的那一方，这种“付出”会让他有掌控全局的感觉，如果对方不用他照顾了，他反而觉得自己不被需要、没有安全感了。
    贺显谟知道周若并不赞同他的想法，他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只是想照顾你多一些，希望你轻松一些。”
    “我明白你的意思。”周若点点头，“我完全理解你这样做的出发点，我很感激。”
    “但是我觉得你要换个角度思考这个问题——你照顾我，不代表要包揽我们之间的所有事情，更不代表每天都要围着我转，就像搬家这种事情，就算你不到也没关系的，又不是需要我亲自搬。”周若耐心地开解着他，“放松点，别给自己框那么多义务。”
    贺显谟：“……嗯，好。”
    周若：“好吧，我知道人的思想很难改变，你三十多年都这样，我不会强求你马上改。”
    她往后妥协了一步，毕竟贺显谟的这种责任心和喜欢照顾女朋友的行为不算什么缺点，“我答应你，以后偶尔也会满足一下你‘被需要’的需求。”
    贺显谟：“比如？”
    周若：“比如——去跟我逛个街？我需要买几双平底鞋。”
    ——
    周若这几天打黄体酮导致四肢有些浮肿，鞋柜里为数不多的几双运动鞋穿了都不是很舒服，便想买一批新的。
    贺显谟对于周若提出的要求自然是毫无意见，算起来这还是他们第一次一起出来逛街购物。
    贺显谟和大部分男人一样，对逛街没太多兴趣，他之前也比较少陪女人出来逛街——偶尔有几次，诗岚和徐萱若都说跟他一起逛街太无聊了，提供不了什么参考意见，像跟了个机器人似的。
    想起来之前的这些经验教训，贺显谟跟周若来到商场之后便格外注意“参与感”，他甚至已经在打腹稿，想着周若问他好不好看的时候，要怎么去夸——周若有一点没说错，他在挑女人的衣服方面，真的没什么审美，所幸周若平时穿的牌子就那几个，贺显谟凭借死记硬背，勉强记得住款式。
    但要他去开辟新的领域，就有些为难了。
    思索间，两人已经走到了某个户外运动品牌的专柜，周若进来之后便和柜员说了自己的需求单，然后经过她的推荐选中了几款鞋——贺显谟看到那一排鞋摆在脚下，目光一一掠过，并开始思考，哪一双比较好看、适合她，这样就可以在周若问他的时候，用最快的速度回答。
    然而，预设中的问题并未出现，周若脱下脚上试穿的鞋之后，对柜员说了一句“all-in”，之后就拎着包去柜台刷卡了。
    贺显谟看着她的背影：“……”
    哦，他忘记了，周若买东西不需要考虑二选一的问题，只要她喜欢，就可以都拿下。
    于是，贺显谟在购物这件事情又失去了参与感。
    贺显谟发呆之际，周若已经刷完卡过来了，几个柜员则是在帮她包装刚刚试穿过的几双运动鞋。
    贺显谟回过神来看着周若，“我先把东西送上车。”
    那么多盒子，肯定不能拎着逛街。
    “不用，我让他们放在服务中心，一会儿和其它东西一起，老陈会直接送去西敏。”周若拉住贺显谟的胳膊，“你有没有什么要买的？一起去看看么？”
    “没有。”贺显谟拒绝了周若的提议，“走吧，买你需要的其他东西。”
    “我就是来买鞋的，其他的懒得逛了。”周若打量着贺显谟，“送你个礼物呗，你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