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血,心下终究不忍,吩咐道,“十一,带九娘去用药,冰肌膏。”
晏十一是晏十之后,垣市亲自从龙辰卫的名册里挑来的。性子干脆,为人疏离冷淡,不多话,安静,这样的人,对晏子鱼凛冽冷伐的处事来讲,正是合适。
“是。”晏十一应下,请了佘九钱。
佘九钱走几步,忽地疾步返身回来,对晏子鱼径直跪下了,伏行大礼,道,“家主,是九娘之错,还请家主务必不要因九娘自气。雉眉山庄重修之后,九娘西行一去,不知要多久回来,不能侍奉在家主膝下,是九娘之错,惟愿家主保重,日日见安。”
一句‘侍奉’自是把自己摆低了一辈,但与佘九钱心中,晏子鱼的确是师长一辈的存在。她十四岁掌事,十年之间,皆是晏子鱼亲自指导来的,其中益处,所获之深,非一言能说。
晏子鱼与书案后抬了一眼,佘九钱今日依旧是小厮装扮进府的,冷道,“九娘,你的确让我失望,但西行一去,原本便是我意。我的目的未变,仍是两个字,若你做不到,不用再回来见我。”
“是。”佘九钱应道,“市井之言,上有市,下有井,九娘铭记在心。家主保重。”
“去吧。”
眼见佘九钱退去,晏子鱼歪着身子往后靠去,窝在弧背的一人简榻里,指尖点着榻边。这个习惯,总是让她在无人之时想起苏彻。
与垣市分别的那几年,苏彻像个不安份的猴子在她身边围来绕去,话多的令人恨不得堵了他的嘴,可他的话,字字有意,皆能帮助晏子鱼更好的处事。
广陌的局,都是在苏彻的帮助下开启了线头,可惜,未能眼见到今日之局。佘九钱一走,晏子鱼必须去找新的人来主持广陌的局,这事儿还是得问问商家,陈家才是。
想到如此,晏子鱼对江心逐的一点儿不适之意,越发地让人恪应起来。
秋行会热闹之后,便是郑氏下定请诏令,替垣市定过礼制一应,晏子鱼担心垣市此行皇陵由郑司陵主事会有危险,还是让人小心地带上了龙辰卫暗自策应。
送走垣市后,晏子鱼回府,临门时,撞上晏池,说是晏子叔想见她一见。
晏子叔的案子几乎已经定下来,牵扯的清流社中一无官职在身的荀姓之子,单名一个弄字。
此人风流,才姿不差,奈何家中无势,人又倨傲,不甘拘于王侯家中门庭之人。说是不甘拘于王侯门庭,人倒是傍上了凤鸣楼的一个二十有八的艺女,白吃白喝地窝在凤鸣楼几年,全靠此女养着。
师流洇初来北地风原,原就寻居了一方小院,临近凤鸣楼。
才姿居显之后,便是为人瞅上了,为此周旋诸方之间,颇是辛苦,及至惹上晏子康,正当郑晏两家鼎盛之际,如何敢明面得罪?
荀弄心思巧,与师流洇一合计,想借以社戏来挑动人心。
师流洇是个看透佛理之人,言辞之时偶尔提及,为荀弄捉巧,以此写了一出饿鬼戏文,师流洇看之,精简之后,添制女相之词,最后方是得出此偈。
此偈一出两戏,本戏是相,次戏是骨,这骨·拔·出·来,自然是以器为用,伤人伤己。
因此一早就说好,师流洇以戏承担,即便是罚,责人不责戏,若能让人以此明白郑晏之祸皆是起于郑氏,那郑氏死期,便也是社戏扬名之时,她师流洇纵死,总归无憾。
岂料事情的发展,从一开始,她们便都是棋子,下棋者,早已算尽。
荀弄被左成安提审之时,数言便被左成安迫出了底子,及至以郑氏晏家两子皆死的诱饵所利,此事,便一口咬在了晏子叔身上。
咬,为何不咬?
纵使晏子叔有心立朝堂,有心提携清流社的一帮寒士登堂,但他,终究是郑氏的宠臣。与他们这些倨清傲,好风骨的人来讲,此事,终究是污点。
晏子叔为清流社主,私下结党已是一罪,放纵社中人搅弄人心之罪是二,即便凭借饿鬼戏指出郑氏之祸,已不足以让他以此撇清关系。
这正是清流社中瞒着晏子叔硬要出演饿鬼戏的初心,郑氏要死,晏家两子不死,不足以平民愤。郑氏彻查饿鬼戏与郑家两子私货之事,就是要以此将晏家两子之罪拦在此处,涉及不到她。
因此荀弄认罪,为的就是牵连晏子叔,如此一来,连郑氏也得罪,晏子叔是一点儿退路都没了。
晏子叔,只有一死。
垣市原以下嫁,保两子宗亲之位,由此可借由外放别地相保的法子,到了现在,却是被一出饿鬼戏,一出宫中迫,给彻底毁了。
晏子叔很明白这一点,与垣市相谈,确定其心,遂再不计较生死,将一帮私心图利的清流社中之人召集起来,带着晏子康一同去宫中送死去了。
而荀弄此人,晏子叔只道一言,有才无心。
他本与他相交甚好,荀弄所表现出对他宠臣之身的不介意,其实在骨子里都是厌弃,这让晏子叔着实伤心。至于师流洇,垣市已保,他,还有何言?
“姐姐。”
晏子叔行大礼。
出宫后,晏子鱼的沉默少言,一是因垣市不在,最重要的还是郑氏之迫,伤及晏子叔,从那一刻起,她便知道,晏子叔已经没有再活下去的心思了。
她让垣宸保郑氏,保其命而不保其政,不保其政……
便不能保晏子叔……
自从晏子叔进宫,她知道有这一天,她去找垣市,绝望的认为已经没有法子,垣市却是劝下了她,总要以郑氏祸乱之言坐实了,方可有转寰之地。
原以为,下嫁宗亲之保可以顺利,然而,师流洇的出现,以及晏子叔自身的不可控性,走到这一步,一切还有如何转寰的可能?
郑有盈以在她面前当面羞辱,羞辱的不仅是她,也是晏子叔。晏子叔那样的心性,在自己面前被羞辱至此,如何,还会想活下去?
晏子鱼没有恨,从张茂之事起,她就没有恨,有的,只是无力而已。
“子叔,这几日,刘氏有你陪着,我看其精神都好了很多。”晏子鱼不知该怎么去面对晏子叔,滑开了眸,跟着人踏进晏几闻当年的院子。
如今,此处已再没有当年的萧索之感。
比起晏子康的奢华,晏子叔的院子更见清雅,山林水石布置的小而见巧,但终究比不上江流格局大气之中的小雅。
“刘氏待子叔好,子叔懂得。”
“你懂得就好。”晏子鱼淡道,“我始终不便见她,就不进去了,你若有话,此处说便是。”
晏子鱼不再进,也不看晏子叔,拢袖立在廊下,静立无言。
“子叔无话。”
晏子叔随立在旁,侧首见晏子鱼蹙了眉,唇角紧抿,蓦然转过身来,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恨道,“子叔,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