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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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天翻地覆神魂颠倒,待他清醒时已在无心阁外。
“你做什么,难道要绑架我?”广岫赶紧远离卫翾,“我可一点都不值钱。”
卫翾冷冷道:“当今丞相的儿子,怎会不值钱?”
广岫撇嘴:“错了,是私生子,而且是被抛弃的私生子。”
卫翾没再与他多说,只说了一个字:“走。”
“去哪?”
“苍梧山。”
广岫悲叹,该来的总要来,是祸躲不过啊。
出发之前广岫特意去看珩王,却只见破屋寂寥,空无一人。经此一事,这个素来淡泊洒脱的王爷,应当能学会许多吧。
退身关门,那破门却哐当一声,又倒了。
☆、第六十七章
峪陵县是个远离皇都寂寂无名的小县,早前因出了位贵妃而有了些名声,县中之人没少以此为噱头招摇。最近那位贵妃犯了事丢了命,县中百姓生怕惹祸,忙不迭撤下了诸如“贵妃酒楼”,“贵妃馄饨”之类的招牌,就好像这里从没有出现过这个人一样。
肖长离看着碗中浑沌的茶,那黑黑的一团怎么看怎么像苍蝇,看了半晌愣是没喝,拣了几颗花生嚼着,向小二打听近日县中可来过什么特别的人。
他一袭湛蓝长衫形容清简,身边只有一只小包袱,除了模样出众些,看上去不像是什么大富大贵之人。在这小县城中浑浑度日的店小二哪里看得出这位曾是威风八面可教蟊贼胆颤的大理寺卿,爱搭不理道:“咱们这每天来来往往这么多人,哪个晓得特别不特别的。”
倒是旁边一位同在喝茶的老丈好心道:“特别的人倒是没注意,不过怪事倒是有。就在昨日,北边的茶山上发现了好几具尸体,像是两伙人马打斗而起,鲜血淋淋的,别提多吓人。”
肖长离凝眉:“那些尸体现在何处?”
老丈道:“都是些无名死尸,无人认领,暂时搁在义庄里。要是再过几日还没人领,就拉到坟场去……”
“多谢。”肖长离将自己和那老丈的帐都结了,拿起包袱走出茶馆,大致打听了方向,朝义庄而去。
不过一刻钟,他便从义庄出来,朝城北茶山而去。
他方才还问店小二县中可来过特别之人,此时,他自己便已经是了。
嬛妃闺名沐离离,家中清贫,以为县中富户采茶为生。当年皇帝广征美人入宫,这富户家中独女因颇有姿容而被征选。因她本人不愿,富户便威逼利诱了嬛妃家人,以她代替入宫征选,一来二去她竟被选中入了宫,从此便是荣华富贵恩宠有加。
那富户平白生了妒意,总觉得这些好处本该是自己的,明里暗里对嬛妃家人各种打压欺凌,故而多年前沐家便为躲祸而搬走,此时只剩了一座空屋。
而此时这座空屋之内,却有打斗痕迹。
肖长离在屋内查看,在倒下的桌后找到了一块令牌,并未取走而是放回原处,在屋外隐蔽起来。
他将声息掩至最低,一等就是一个多时辰。他人始终没有动过,连气息都不曾乱。
忽然,草丛微动,一个黑衣人走了过来,径直朝屋内走去,不过片刻又走了出来,朝来路而去。
肖长离无声跟上,走了约莫一刻钟,前方传来几人的对话。
“找着没?”
“找到了,幸好官府还没往这查,否则咱这条小命可就交代了。”
“你也是不长脑子,这么重要的东西都能丢了。要是暴露了殿下的计划,别说你一条小命,就是咱们哥儿几个都得玩完。”
“好在是有惊无险,你们说他那几个侍卫都让咱们干掉了,他一个人能跑到哪儿去?”
“放心,那种养尊处优惯了的受不了苦,何况又受了伤,跑不了多远。”
“唉,你们说咱们干的这叫什么事儿……”
“呸,说这做甚!上头让咱们干嘛就干嘛,办好了日后有的是好日子过,要是办砸了,就等着掉脑袋吧!”
“是是是……”
“老六回来了!”
“大哥,人往西边去了!”
“追!”
丧家之犬。
云钰觉得这四个字形容现在的自己再适合不过。
母亲记忆中的茶园早已面目全非,等待他的唯有满目荒凉与凛凛杀机。
他在护卫掩护下仓惶而逃,根本不知道此时身在何处。
肩头的伤已痛到麻木,疲累之下他脚步虚浮头晕眼花,踉跄着坐在一棵大树下。树影如伞投下凉意,他长长舒了口气。
寒来暑往春尽夏至,天道如此,何况凡俗人间的起起落落?
他看着树影之上细碎的晴空,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什么都不愿再去想了。
危险的气息随着脚步声逼近,他却十分平静,连眼都未睁开。
此一生享尽荣华半岁无忧,比起那些艰辛度日艰难求存的寻常人家,其实已算是十分够本,何必再去苦苦挣扎?
嘴角浮起一抹苦笑,但愿下手之人干脆利落些,不要太疼才好。
预料之中的刀却迟迟未落在身上,他等了半晌,睁眼看了看,一个高大英挺的身影正好挡住他眼前的光,将一个杀手踢飞出去,片刻又侧转身子架住一柄刀,反手夺过来,抹了杀手的脖子。
果真是干脆利落。
六七个黑衣杀手很快就倒在地上,或死或伤,看着这凭空冒出来的人,和他们的目标一样惊愕。
云钰甚至想过会有神仙来救自己,都没想过他会来。
“留尔等一命,好好想想,回去该如何交差。”肖长离随手一拨,长刀钉在为首之人耳旁,刀柄微颤,鸣吟不绝。
四名杀手爬起来便逃。
“殿下。”肖长离走到云钰身前,想了想,伸出手去。
云钰目光在他身上转了转,咬咬牙自己站了起来:“你来做什么?”
肖长离道:“路过。”
云钰盯他一眼,没有说话。肖长离跟在他后面,能清楚看到他几乎被血污染红的后背,左肩一道血口已开始变黑化脓,心中一紧,上前一步:“殿下的伤应尽早处理。”
云钰切齿:“废话。”
找了客栈叫了大夫,看着躺在床上的少年,肖长离一口气算是松了下来。
从茶山回到县城有近半个时辰的路程,云钰硬是不要他扶,咬着牙让自己走得不至于东倒西歪,可他的精神和体力都已濒临极限,还没下山就晕了过去,最后还是被肖长离抱来的。
这个人情,他是不欠也得欠了。
醒来时已是日落西斜,云钰一动身子便痛得一头冷汗,眼看屋内无人,忽觉有些心慌起来。
勉力起身,挪到外间倒了水,连喝三杯才觉那焦躁之感褪去,听得外面有些吵闹,慢慢推门,来到走廊上往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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