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颤抖的频率很大，如果不是那锁链捆缚着，估计就要从床上摔倒下来。
    “高安远！”我操控着纸人跳到他身上。
    他脸上的肌肉抽搐扭曲着，一黑一白两只眼球，仿佛在博弈似的，转换着颜色。
    我知道，是那些入侵的力量，在试图诡化他的身体。
    而由于那些力量经由实验改变过，所以和正常的诡异能量不太一样，人体自身的气机在与之抗衡。
    人体有时候很强大，但有时候又很脆弱。
    无论如何抗争，被诡化的部分，终究已经被诡化了。
    高安远离死不远了。
    我看的出来，他很痛苦，而且即将在意识崩溃的边缘。
    这一瞬间，他仅剩的意识，透过那双眼睛，死死的朝我穿透过来。
    “我答应你。”我说完这四个字的瞬间，高安远顿时七窍流血，唯一的黑色眼球也不再动弹，逐渐被灰色侵染。
    我没有了再继续探查医院，而是将纸人钻入了床垫下方，防止近期被发现后，便直接切断了替身之法。
    睁开眼时，谢惊蛰这次到是没看我，而是在盯着医院门口的守卫，所以并没有发现我醒了。
    我贴身的衣服几乎全湿了，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
    谢惊蛰猛地转头：“这次怎么去了这么久？”
    由于高安远无法开口说话，因此我们用眼睛和键盘字母交流的方式，比较耗费时间。
    “我找到高安远了，他……他死了。”
    谢惊蛰抿了抿唇，片刻后，淡淡道：“如果他只是死了，你不会这样。你发现什么了？”
    老谢是了解我的，眼睛真毒。
    我后背靠着座椅，整个人放松，因为精气消耗而气血急行，这让我心跳加速，四肢发麻。
    稍微缓了一阵，我才道：“临死前，他告诉我，实验室的爆炸和老古有关……他说、他说老古是、是……奸细……”
    谢惊蛰眉峰微微一跳，眯了眯眼。
    他没接话，而是启动车辆，打了方向盘。
    车子很快行驶出这片区域，这个隐秘的医院被我们甩在了身后。
    谢惊蛰边开车，边道：“回事务所看看。”
    “你觉得他会去事务所？”
    谢惊蛰道：“他的身份已经暴露，但现在的问题时，知道这个真相的人有几个。如果诡案组其他人也知道，古扶自然是要躲起来的，但如果现在只有你一个知道……”
    我想了想，道：“他作为实验室的实验对象，爆炸后消失，诡案组不可能不怀疑到他身上。”
    谢惊蛰道：“如果诡案组怀疑他，你觉得我和你这十来天，会这么消停吗？”
    我一愣。
    是啊。
    我们三人，在诡案组那里，是被看成一个团队的。
    赵星当初就负责我们三人和另一个尸神。
    如果诡案组怀疑，或者说确定了老古有问题，那么，事情已经过去了十来天，我和老谢的生活，不可能这么消停。
    这中间，肯定还有什么原因。
    车辆停在街口。
    我和老谢下车间，周围小店铺的老板们，熟络的跟我们打招呼。
    “小洛老板，你们回来了。”
    “好久没看见你们了。”
    “早上古老板还提起你们，说你们去外地出差了？”
    我和老谢脚下同时一顿，两人对视了一眼。
    老谢不善与周围的人打交道，快步拐入了事务所所在的街巷里，我在后面一边寒暄应付着街坊，脑子里一边儿翻滚着高安远临死前的话。
    古扶……他居然……大摇大摆的在事务所活动？
    当我站在事务所门口，看着被修复好的门窗，看着里面干干净净的大厅时，我不知道该感到高兴，还是感到无奈。
    大厅里没人，但茶几上的茶盘里，还放着干果点心，以及泡了一半的盖碗茶。
    旁边放着一串我熟悉的，老古时常拿在手里的金丝楠木手串。
    恍如隔世啊。
    记得刚开事务所那一阵，我和老古的日常，就是坐在沙发上，喝茶吃点心看剧追女主播。
    “回来了。”后方的休息去，老古从厨房里走出来，手里端了个盘子，一阵诱人的香味儿飘过来。
    谢惊蛰沉着脸，跟着走了出来。
    老古将盘子放在茶几上：“早上卤出来的，正想着今明两天，挑个时间给你们送点过去呢。”
    说话间，他在沙发上坐下，按下电视遥控器。
    电视里传来老古的下饭神剧，在‘熹妃回宫’的声音中，他从盘子里拿起了一个麻辣鸭爪。
    我抹了把脸，正要坐下，老古提醒我先去洗手。
    于是我去洗了个手。
    回来时，我坐在沙发上，想了想，拿了根鸭爪。
    啃了一截后，我道：“你没有什么要说的？”
    老古慢吞吞嚼着，没有吐骨头，我发现他连鸭爪骨头一起咽下去了。
    “你们想知道什么？”
    我看着手里的鸭爪，毫无食欲。
    “实验室的事，是不是该给我们一个说法。”
    老古道：“哦。实验室，爆炸了。我作为鉴诡师，能抵抗那些诡异能量，是唯一的幸存者，有问题？”
    这个理由，无懈可击。
    这次爆炸，物理伤害不大，受伤的人，全都是被诡异能量所感染。
    鉴诡师能成为唯一的幸存者，没毛病。
    我大概明白，他为什么能安安稳稳的坐在这儿，并且诡案组的人，还没有找我们麻烦了。
    谢惊蛰此时看了我一眼，冲我使了个眼色。
    我收到他的示意，他让我不要冲动。
    但我是个暴脾气，发生了这么多事，死伤这么多人，我已经不想再虚与委蛇下去了。
    于是我没理会老谢的示意，而是将鸭爪往桌上一拍，道：“因为担忧你的状况，我今天去了一家医院，见了一些人。”
    老古继续骨头也不吐的吃鸭爪，示意我继续说。
    我被他这态度搞的很恼火：“有人告诉我，你是奸细。”
    古扶笑了笑：“奸细？哪里的奸细？现在是太平盛世，又不打仗，哪里来的奸细。”
    我冷冷道：“你是那个世界的奸细。”
    古扶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容：“你有证据吗？”
    “高安远临死前，亲口告诉我的。”
    古扶哦了一声，道：“还能活到现在？那家医院看来有些本事。”
    我道：“也就是活到今天而已，他死了。”
    古扶道：“所以，你要为了一个不相干的死人的话，来怀疑我？”
    “正因为他是死人，所以，他临死前，没有必要说谎！”
    古扶笑了笑，眼中透着冰冷：“是吗？你怎么知道他没说谎呢。人死了，生魂没有那么快消散，不如施展拘魂招魄之术，拘了来问问。”
    “你……！”我惊的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拘魂招魄？亏他想得出来！
    “你在威胁我？你用拘魂招魄这类邪门歪道的东西来威胁我！宋!城!雪!”
    “唔……很久没人叫我这个名字了。我没有威胁你，招来问问，免得咱们之间产生什么误会。”
    “问你大爷！”大部分人死后，魂魄自然消散往生，如果强行拘魂招魄，好端端的魂魄，也给弄废了。
    古扶笑了笑：“不愿意那就不招，你激动什么。真的不吃吗？味道挺好的，你以前，不是很爱吃我做的东西吗？”
    “你不要岔开话题。宋城雪，你究竟有什么目地？”
    “…………”
    “告诉我。宋城雪，告诉我！”
    古扶脸上的笑意慢慢凝结：“他死前，除了告诉你我是奸细，还告诉你什么了？”
    我一顿：“没有其他的，他死的很快。他告诉我，你是奸细，让我杀了你。”
    古扶道：“他没有告诉你，关于实验室备份资料一类的？”
    我心中一跳。
    “什么备份资料？实验室还有备份的资料？”
    古扶冷冷看着我，然后又拿起了一个鸭爪：“希望你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我道：“我只知道，一个临死之人，不会莫名其妙的冤枉你。你曾经是鉴诡师，死后成了大诡……然后你又夺舍重生……你说你所做的一切，是为了找到你师父……那你当奸细，又是为了什么？难道，和你师父有关？”
    我一字一句，句句紧逼，观察着他的神情。
    古扶笑了：“很有想象力，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