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军从办公室出来，急急忙忙的向大门口走去。
    他可不想见证这一桩龌龊的交易是如何达成的。
    他也不管办公室里，上演着一出精壮小伙子和一个风韵犹存的大姐……唇枪舌剑的故事。
    故事再精彩，也没有眼前的事重要。
    来到大门口，发现厂子里一众干部全到了。
    门口人来人往的，许大茂作为宣传科的科长，正带领着科室里的人贴标语、插红旗。
    大礼堂那边也没闲着，一帮子的人也在忙碌的布置会场。
    杨军看了看时间，已经八点四十五了。
    瞅了许大茂一眼，幽幽道，
    “还有五分钟。”
    许大茂听了，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地。
    他表示冤枉啊，像这么大的事应该提前通知的。
    他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厂长，我……”
    “还有四分钟。”杨军道。
    “哎！”
    许大茂叹息一声，也不再废话，亲自动手布置。
    好在像这样的活动，他们早已轻车熟路了。
    不一会儿，全都布置好了。
    气喘吁吁的跑到杨军跟前，想要邀功。
    王二娃一挥手。
    “许科长，去看看大礼堂那边布置的怎么样了？”
    “是，王书记。”
    许大茂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派到大礼堂去了。
    许大茂领着一帮人走了，大门口顿时显得安静多了。
    几十名干部领导全都静悄悄的在门口等着。
    过来没一会儿，就见远处驶来一溜小轿车。
    杨军暗道：还挺准时的，说九点到就九点到。
    随着头辆小汽车的缓缓停下，杨军和王二娃二人走向前去。
    车门打开，郭草地从车上下来。
    站在大门口，扫视一眼。
    “嗯，就应该这样，不要铺张浪费。”
    杨军心头苦笑。
    并不是他节俭，而是来不及隆重的布置啊。
    “是，这是咱们厂一贯的优良传统。”
    大领导白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
    “进去吧。”
    “是。”
    杨军应了一声，在前面带路，把大领导一行迎进大礼堂。
    这次来的人确实不少，而且都是大有来头。
    当然，他们大多是工业这个圈子里的人。
    除了大领导之外，部里下辖的几个部门的重要领导人全都来了。
    杨军瞧着这么大的阵仗，就知道今天肯定有大事要宣布。
    他也不敢贸然的问大领导，只能低头跟在后面。
    来到大礼堂，大领导直接走到台上坐在最中间的位置，他的左右两边各坐着两人。
    别看杨军是一厂之长，可台上却没有他的座位。
    主席台坐着的不管从职务还是级别上都比他大。
    杨军能做得就是临时充当主持人，先是带领全体轧钢厂干部和职工代表对部里的领导表示欢迎，然后就把会议主持的权利交给了大领导。
    大领导郭草地也不废话，军人出身的硬朗作风很快就从他身上体现出来。
    他先是对轧钢厂做出重大贡献表示欢迎，然后就是着重表扬了杨军。
    先是从赤脚医生手册谈起，然后就是机床的技改，以及现在的蘑菇培育技术。
    他嘴里一直强调这是整个轧钢厂的功劳，但不可否认的是，他是在变相的夸杨军。
    叙述完功绩之后，下面就是对做出此贡献的人做出表彰。
    “经过部里商议，决定给轧钢厂记集体功一次，并授予轧钢厂厂长杨军同志‘特别贡献奖’。”
    “另外，经过组织商议，调杨军同志任第一工业部机械科学研究院任院长，原轧钢厂厂长一职暂时不变……”
    当大领导宣布这个任命时，大礼堂内鸦雀无声，就连杨军本人也愣住了。
    这是升了？
    杨军也是一头雾水。
    郭伯伯也没提前跟自己透过口风啊，这也太突然了吧？
    大礼堂的气氛非常诡异，过了好半晌，才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众人向杨军投去了祝贺的眼神。
    尤其是王二娃那货更是兴奋，恨不得跳起来亲杨军一口。
    杨军翻了翻白眼，你小子是不是早就想接我的班了？
    虽然，任命书上他还是轧钢厂厂长，但是大家心里都明白，这就是一个过渡而已，相信要不了多久，王二娃就会接替他的位置。
    随着任命书宣布完毕，会议也算结束了。
    跟着大领导郭草地一起来的那些人纷纷上前表示祝贺。
    “杨厂长，恭喜啊。”
    “老杨，恭喜啊，你又升了。”
    看着眼前这些平时可望不可及的领导，杨军还是觉得不太真实。
    幸福的大饼来得有些突然，他还没做好消化的准备就懵了。
    “谢谢，谢谢！”
    杨军和这些人不熟，只能不停地道谢。
    和这些人应付一番，杨军就请他们去招待所吃个便饭，但是被大领导拒绝了。
    杨军没办法，只能一直口称遗憾。
    把他们一行人送到大门外，坐在车里的大领导摇下车窗，示意杨军过去。
    杨军连忙打开车门，钻了进去。
    “郭伯伯，谢谢您的提拔。”杨军道。
    郭草地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语重心长道，
    “你小子可别谢我，这可是老人家亲自交代的，你就偷着乐吧。”
    杨军闻言一惊。
    没想到自己的升迁竟然是老人家亲自任命的。
    他记起了那天开蘑菇宣传大会时，周干事跟他说的那番话。
    说是他不能局限于轧钢厂这一方天地，让他服务于广大的农民群众。
    他本以为自己会调到地方当一个地方主官，没想到还是在工业部这个圈圈里打转。
    “谢谢老人家的抬爱，我一定会努力工作，回报国家，回报社会。”杨军肃容道。
    “嗯，记住就好。”
    大领导点点头道：“先不着急去一机部报道，先把轧钢厂理顺了再去也不迟。”
    “郭伯伯，您放心，轧钢厂这块没问题。”
    “你想好了由谁来接任你的位置吗？”郭草地道。
    “按照组织程序，不是由王德柱接任吗？”
    杨军不知道郭伯伯是怎么打算的，只好小心翼翼地问道。
    要说让谁来接替他的位置，杨军自然希望由王二娃接任了。
    王二娃是自己人，轧钢厂交给他也放心。
    另外，自己的根基就在轧钢厂，他必须把轧钢厂交给自己最信任的人。
    “你小子少扯什么组织程序，你就直接说让谁接替你的位置吧？”郭伯伯笑骂道。
    “嘿嘿，郭伯伯，你不是明知故问吗。”
    “是不是那个叫王……王德柱的，我记得你以前跟我推荐过他。”
    “对，就是那个二货。”杨军点头道。
    还没说完，就感到后脑勺一疼，大领导就给他一个大兜逼。
    “现在都是副部级的干部了，说话还是这么没把门的。”
    “嘿嘿，这不是没外人吗，要是在外人面前，我肯定不会这么说啊。”杨军嬉皮笑脸道。
    郭草地翻了翻白眼：“你小子心里有数就好，一机部可不是轧钢厂，说话做事谨慎一些。”
    “是，郭伯伯。”杨军肃容道。
    聊完正事，郭草地示意杨军可以滚了。
    不过刚想下车，又被叫住了。
    “那……那啥，元宵节怎么没来家吃饭？”郭草地道。
    “嗐，瞧我这脑子，最近挺忙的……”
    “行了，行了，别编了，我就问你不来吃饭就罢了，为什么连节礼都不送了？”
    郭伯伯一副生气的模样。
    杨军闻言一怔，随后笑道。
    “郭伯伯，是我的不对，晚点的时候我把节礼给您补上。”
    “嗯，这还差不多。”
    郭草地点了点头，然后冲他挥了挥手。
    “你可以滚了。”
    “得嘞，您慢走。”
    说完，杨军就笑眯眯地下车了。
    看着大领导的车子慢慢驶离，杨军用袖子抹了抹额头的汗水。
    郭伯伯现在向他索要药酒的频率越来越频繁了。
    这情况几乎和钟跃民有的一拼啊。
    其实，多运动也好，最起码能加速血液循环，延缓衰老。
    “厂长，恭喜啊。”
    正当杨军出神之际，耳边传来众人的道贺声。
    “老杨，恭喜高升啊。”
    尚铁龙一个熊抱搂着杨军不停地抖动。
    “嘿，宝国哥，别再抖了，骨头都被你晃散架了。”杨军抱怨道。
    尚铁龙也是军人出身，又在钢厂车间干过几年，那力气大的惊人，杨军差点没被他搂的喘不过气。
    “别装了，就你这兵王的体格，我还能把你晃散架了？”尚铁龙翻了翻白眼。
    杨军闻言，无语地看着他。
    你自己多大力气心里没个数，那两条胳膊跟帝王蟹的夹子一样，勒的人喘不过气来。
    “哈哈，老杨，恭喜你高升啊。”
    王二娃满脸笑容的靠近他，小声道：“狗日的，你终于给老子腾位置了。”
    杨军不等他说完，照着他屁股踹了一脚。
    笑骂道：“还记不记得我那天跟你说过的话，你承认是我……”
    “咳……咳……”
    王二娃红着脸打断了他。
    他才不会承认杨军的位置只能由他儿子来继承。
    “老杨，甭说那些废话，升职了，必须请客。”
    “对，厂长必须请客。”
    王二娃话音一落，就引来众人的附和。
    杨军见状，知道这事推脱不掉，于是笑道，
    “请客没问题，明天晚上招待所食堂见，不醉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