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尔迪告诉张浩天,兰亚族的驻扎地就在这片结冰的沼泽往西不足一公里之处,照泥滑车的度,十几分钟便可以抵达。
张浩天一声令下,第一队百名战士将随身所带的泥滑车放在了冰层上,然后向前滑动起来,可是,意外生了,刚滑出一百来米,只听“哗啦”一声,几名战士瞬间从冰层中陷下,只数秒时间,便消失不见了。
见到这样的情况,嘎尔迪顿时失声叫了起来道:“糟糕,这里的冰层比格日乐图湖融化得要快,有些地方的淤泥已经露出来了,而且水比泥多,泥滑车根本无法在上面滑行。”
张浩天望着其他战士,却见大多数人在继续前行,而且越来越远,便道:“快跟着前面的人。有危险的地方绕过去。”
后面的战士见到刚才消失的几名同伴连呼救都没有来得及叫一声就永远消失在沼泽之中,虽然人人惊心,但明白不闯过去是不行的,听着张浩天的话,第二队一百名战士就放好了泥滑车,然后用手形短杖开始滑行,避过了刚才的险地,跟着前面的人而去。
等到第二队战士前往了一百多米之后,张浩天嘎尔迪齐日迈便带着第三队战士铺上泥滑车出了,这种泥滑车的原理很简单,启动与方向全靠两个手形短杖掌控,不过一但滑行起来,最好是不要停,否则的话,在薄薄的冰面上很容易出事。
虽然趴在冰面上看不到第一队前进的方向,但瞧到第二队有人绕行,就能够知道前方有危险及时调整,飞的滑行之中,十余分钟之后,便见到前面的战士已经站直了身子,显然已经到了踏实的陆地。
不一会儿,张浩天带着第三队战士也登了陆,当所有的人集合,才知道第一队竟然有三十二人沉没于已经冰融的淤泥地之中,不过他们的死,却无疑将生带给了后面的同伴。
带着战士们朝着淤泥方向默哀了一分钟,张浩天便让嘎尔迪带路。率领大家继续前往,这地方嘎尔迪年青时来过,照他的估计,兰亚族人的扎营地应该在前面半里远的一块平坦的空地上。
将肩上的马枪解下来端在手中,悄然而迅捷的前行着,还好的是,这里的积雪已经消融得差不多了,只要不是太用力,便不会出“嘎叽”的踏雪之声。
大约二十分钟之后,远远的见到了灯光,大家立刻蹲了下来,只瞧着在前方大约三四百米的地方扎着一簇蒙古包群,里面立着一些木柱,挂着防风灯笼,正是兰亚族的聚居扎营地,他们过去住的地方阔大无垠,而且旁边就是清澈宽远的纳兰湖,实在比这个沼泽环围,连放牧都要到外面去的狭窄之地不知好了多少倍。
张浩天拿着红外线望远镜向前仔细观察,却见蒙古包群里只有两个十余米高的塔哨,但都建在唯一可以通往外面的南方。显然兰亚族人想都没有想过敌人会从结着薄冰,狼都跑不过来的西面而至。
现在当然是战决了,张浩天再次低声的下令,凡是兰亚族的女人都不许杀,避免一切误伤哈斯其其格的可能。
当命令传达完之后,他不再犹豫,站起身来,将手一挥,两百余名战士便迅猛的朝着兰亚族的蒙古包群扑去,而嘎尔迪与齐日迈便带着五十名战士留在后面,一是保护张浩天,二是作预备队用。
当战士们离兰亚族的蒙古包群还有三四十米的时候,哨塔上的一个兰亚族人忽然现了,先是惊惶失措的狂吼一声,然后就吹响了有敌人来袭的号角。
此时才出警报,当然晚了,那号角只吹得几声,塔塔罗部战士已经扑进了蒙古包群中,纷纷用弯刀划破大帐,借着帐内取暖的炉光与帐顶天窗泄下的月光,对还在睡梦中的兰亚族人展开了屠杀,不过人人遵守张浩天之令,不去碰族里的女人。
霎时之间,兰亚族人的蒙古包内就传来了男人的吼叫声,女人的尖叫声,小孩的哭声,跟着火光冲天而起,却是塔塔罗部战士在开始放火烧帐了。
张浩天听着蒙古包群里传来的枪声很少,并且都只是响了一两声后便停止了。心里明白,经过了几次战斗,兰亚族里的男人本来就减少了,再加上毫无防备,岂敌得住自己这两百多虎狼之士,多半在铺上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弯刀砍杀,就算有拿到马枪的,也不过在忙乱中放上两枪就被砍死。
心里还是惦记着哈斯其其格,张浩天带着嘎尔迪等人大步向着蒙古包群走去,只见此刻起火的蒙古包更多了,男人的吼声与枪声几乎停止,剩下的全是女人的尖叫与小孩的啼哭。
正在这时,只见一名塔塔罗部战士大步的跑了过来,向着张浩天捂胸躬身道:“王爷,蒙古包里多数都是老人女人和小孩,没多少男人,我抓住一个女人问过了,她们的男人在族长苏合的带领下都去了南面一公里狭窄的地方防守,根本不在里面。”
张浩天一听,连忙对嘎尔迪道:“嘎尔迪,你马上带一百五十人到南面去,兰亚族的男人听见了号角声与枪声,很快就会回来了。”
嘎尔迪赶紧答应。跑进蒙古包群里,大声的命令一部分塔塔罗部战士跟着自己到南面去。
见到嘎尔迪带人去了,张浩天便让齐日迈带着五十名塔塔罗部战士到蒙古包群之中,让他们把所有的女人都押出来,看哈斯其其格在不在里面。
然而,就在齐日迈一行人进包群里去没多久,就听到有枪声响起,而且越来越密集,兰亚族的人竟没有停止反抗,而且显然已经拿到了枪。
不一会儿,一名塔塔罗部战士便飞奔到了他的前面道:“王爷。我们没有杀那些女人,可是这些女人都会用枪,现在已经跑到了东北角,并且组织起来向我们射击,我们已经有好几个弟兄死在她们的子弹下了。”
张浩天闻言,立刻大踏步的跟着这名战士向东北方向而去。
没多久,便到了东北角,却见那里有一片空地,背后是结着薄冰的沼泽,而在沼泽的边缘,可以见到地面上一排人头攒动,不时可见火光蹦闪“砰砰”的枪声不绝于耳,果然是有人在开枪射击。
齐日迈带着一群塔塔罗部战士半蹲着,并没有朝前面冲锋,见到张浩天过来,连忙拉着他蹲下,然后道:“王爷,那边全是年青女人,大约有四五十个,我怕有你找的人在里面,没有下令攻击,你看怎么办?”
张浩天知道,如果让战士们进攻,在这样的情况下,子弹无眼,很有可能误伤到哈斯其其格,而他也没打算将这些女人全歼,瞧到一些还在蒙古包群里搜索的战士正把一些老年女人押着聚集在一起,便对着东北方高声道:“哈斯其其格,你在不在,我是哈丹巴特尔,你救过我两次命,我不会杀你,兰亚族所有的女人我都放过,算是报答你的救命之恩,你如果相信我。就到我这里来,我给你一笔钱,让人护送你们家所有人到外面去,避过这场战争。”
然而,随着他的话,东北方向一个声音响起,道:“哈丹巴特尔,你这个恶魔,我好后悔救了你,你你杀了那么多的人,比恶魔还坏,我不会相信你的,也不会向你投降的。”
这声音尖锐而带着几分稚气,正是哈斯其其格的语音。
张浩天闻言一喜,还没有回答,就听到蒙古包群的南面传来了枪声与男人的吼叫声,显然是苏合带着兰亚族的男人从一公里外赶回来了。
兰亚族的青壮年男子已经所剩不多,而嘎尔迪已经带着一百五十名塔塔罗部精锐等着,应该很快就会将急于进蒙古包来解救家人的苏合等男子击杀,张浩天毫不担心,听着哈斯其其格口口声声的说自己是“恶魔”心中忍不住一阵难受,但是,他也不想解释得太多。
只要将兰亚族的男人都消灭掉,日后孛延部与自己作战,也不会派兰亚族的人厮杀冲锋,哈斯其其格应该会安全,现在去进攻无疑是让自己手下的战士送死,还是等日后让嘎尔迪派几个探子悄悄将哈斯其其格制住,把她送出圣陵禁区吧。
当下他便道:“哈斯其其格,今天我杀了你的族人,你当然恨我,可是兰亚族的人当年跟着阿尔敦愣屠杀我的父母与族人的时候,他们也没有谁心软过,我这里抓住了一些老人,因为你,我一个都不会伤害,不过兰亚族的男人不能活下去,这是长生天对兰亚族的报应,你别怪我。”
他一边说着,一边命令齐日迈等人准备撤离,全部到蒙古包的南面去对兰亚族的男人作战,要歼灭他们应该不会费什么力。至于苏合,开始看在哈斯其其格的份上他是不准备杀死的,可是现在他带领族中男人在向塔塔罗部战士进攻,当然不能饶了。
然而,当听到张浩天要杀死自己的父亲与族中所有的男人,哈斯其其格终于忍不住用颤抖的声音道:“哈丹巴特尔王爷,求求你不要杀我阿爸和我哥他们好不好,我救过你两次,你放过他们,就再也不欠我什么了。”
这一次“拔刺行动”的主要目的就是尽可能打击掉孛延部的有生力量,以兰亚族的力量,若不是为了哈斯其其格,张浩天绝不会亲自来的。辛辛苦苦的做了三百余架泥滑车,在过沼泽的时候已经有三十多名战士丧生,而且刚才手下禀报说还有几人被兰亚族的女人打死,如果连兰亚族的男人也放过,那就白白损失了四十几条健壮鲜活的生命,他岂会甘心。
于是张浩天大声道:“不行,我已经死了四十几名战士了,他们的血不能白流,兰亚族的男人必须死。”
说着这话,他正要起身撤离到南面去,忽然听到东北方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道:“浩天,血已经流得够多了,还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够停止,我求你不要杀兰亚族的男人,行不行。”
张浩天的一只脚已经朝南跨出了大步,可是,当这声音传入他的耳中,不啻于晴天一个霹雳在他头上炸响,高大魁梧的身子竟不由自主的晃了晃,跟着猛然转过了身去,眼睛死死的盯住了东北方。
是雪曼,是雪曼,是他灵魂深处想兹念兹,以为将报恨终生的周雪曼,没错的,是她,是她,这声音,这口吻,是她出来的。
他还在激动意外中说不话时,就见到东北方站起一个人影,慢慢的朝着张浩天这边走来,容貌虽然还看不真切,但可以见到宽大皮袍下裹着的躯体婀娜苗条。
张浩天的一颗心此时便如同有千万个鼓手在击打一般,呼吸都有些窒息,忽然想起一事,赶紧大吼道:“别开枪,千万别开枪,不许开枪。”
听着王爷这么大声的呼喊,在场的塔塔罗部战士赶紧都收住了枪,把枪口朝上,免得走火误伤到这个走来的女人。
那女人越走越近,在月光之下,已经可以她的容貌。
清澈明亮的瞳孔,弯弯的柳眉,白皙无瑕的皮肤在月华的映照下透出了淡淡的莹光,薄薄的双唇如玫瑰花瓣娇嫩欲滴,精致绝美的五官里透出说不出的温柔婉约,在她的身上,穿着一件很普通的灰色皮袍,然而,却丝毫不减其丽色,这个女子,有着出淤泥而不染的轻灵淳美,望着她,可以让人的心舒泰而又安宁。
张浩天已经不是一个冲动的男人,但见到这个女人,却让他忍不住冲动,顾不得兰亚族的女人有可能开枪,一下子冲了上去,把她紧紧的搂在了怀里,道:“雪曼,是你吗,真的是你吗,我不是在做梦吧。”
这个女人,自然就是一直音讯全无的周雪曼了,她被张浩天紧紧的搂着,感受着这个男人对自己强烈的爱,尽管她一直理性,但此时秀眸里也溢满了激动的泪花,将脸贴在他的胸前,喃喃道:“是我,是我,浩天,我们终于又见面了,我知道会有这一天的。”
齐日迈瞧清了来人是一个罕见的,气质与蒙古女人有些不同的大美女,而王爷不顾危险的冲上去与她相拥,赶紧带着人挡在了两人之前。
张浩天终还是一个理智的人,刚才失控,是因为周雪曼的出现给了他太多的意外与惊喜,当搂着这个女人柔软的身子,闻着从她鬕里传来的淡淡幽香,他的心便渐渐的平复下来,见到齐日迈等人冒险给自己挡着,便搂着周雪曼,向后面走去,一边走,一边道:“雪曼,你怎么会还在兰亚族里?”
周雪曼道:“这全亏了哈斯其其格,她听到了苏合族长要把我献给阿尔敦愣的消息,又知道我重病初愈,根本无法逃远,就想了一个办法。”
张浩天道:“哦,是什么办法?”
周雪曼望了望正燃烧着,一片狼籍的蒙古包群,脸上流露出了黯然之色,道:“她去求小时候带过她的奶妈索玛,让她把我藏在家里,索玛开始不答应,但哈斯其其格不停的缠她求她,索玛也觉得我可怜,最后终于答应了,这大半年来,我就住在她家的草料帐里,吃饭都是她送来的。”
张浩天点头道:“还好今晚我来了这一趟,下令不许伤害兰亚族所有的女人,这位索玛大妈,我一定要好好的报答她。”
周雪曼摇了摇头,凝视着张浩天道:“不仅仅是索玛大妈一个人,他的丈夫乌夫,还有两个儿子布谷德与依仁台都知道我躲在他们家,可是谁都没有给苏合族长说,你要报答,也要报答他们。”
张浩天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道:“你是想让我今晚放过兰亚族的所有人,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