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招待所出来的时候才八点左右,陈子华在潇湘楼鸠边喝边聊,不知不觉就聊到了晚上十一点多,可两人刷旦丝毫不见疲乏,反而还越说越来劲儿,吴俊到包间外面转了三四趟,终究没敢进去打扰陈子华,只好跟方霜在斜对面的一个小包间里面等候。
包厢里面,两瓶五粮液不知不觉中都进了陈子华和黄敬尧的肚子,陈子华还从来没有意识到,黄敬尧居然也是一个别有胸怀的人,两人坐到一起,倒是谈得非常的投机。
重新打开一包雪茄烟,陈子华递给黄敬尧一支,道:“来,点支烟接着说,后来怎么样了?”听黄敬尧说起轧钢厂的往事,陈子华明显的能感觉到,黄敬尧知道一些内幕。
喷了一长串的烟圈儿,黄敬尧接道:“我那个时候就已经是主管工业的副市长了,筹建期旨挥呢,只是挂了一个名,具体的工作,是由王建军负责,那时候刘明虽然已经是轧钢厂的书记了,但却却不负责具体工作,就是个吃闲饭的,给领导跑跑腿什么的。”
说到刘明的时候,陈子华明显的察觉,黄敬尧似乎对这个人非常的不屑。
黄敬尧忽然长叹了一口气,道:“您想不到吧,和这家德国的钢铁公司合行,我们没算经济账,却先算起了政治账,这一和政治挂上钩,生意都不是生意了”似乎觉得非常的闷气,黄敬尧将剩下的半杯酒一饮而尽,再想倒酒的时候,却发现俩瓶子都空了。
陈子华微微一笑,冲外面喊了一声,方霜小心翼翼的从外面推开包厢的门,问道:“陈书记,什么事儿?。他和吴淡虽然在对面等候,耳朵却一直都在留意着这边的动静。陈子华的声音虽然不大,却足以惊动他们了。
指了指空酒瓶,陈子华道:“去车上拿几瓶酒过来。”
方霜诧异的望了黄敬尧一眼,随即转身出去,前后不到半分钟的样子,便用一个礼品袋提了几瓶陈子华车上常备的白酒上来,这些都是那种没有标签的特制白酒,平时陈子华自己喝的,有事也会用来招待人,市面上却是绝对找不到的。
打开酒瓶,给两人注满大玻璃杯子,方霜方才退了出去,继续跟吴俊聊天打屁去了。
陈子华端起杯子,道:“来,尝尝这个酒,不比五粮液差。”黄敬尧跟陈子华碰了一下,低头闻了闻酒香,然后一口喝掉了大半杯。道:“好酒啊,这是什么牌子的?好像从来都不曾见过的。”
陈子华笑了笑,指着桌旁放的礼品袋,道:“没有牌子,这几瓶给你拿回去尝尝。”
黄敬尧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将杯子里剩下的半杯酒一扬脖全灌进了喉咙,这才接着刚才的话题道:“说什么跟这家钢铁公司的合作是打破了人家的经济封锁,取得了伟大的成绩,这样一来,经济问题就与政治问题挂上了勾,麻烦自然就大了,国家部委的一位分管领导发了话,与这家钢铁公司的合作,一定要争取成功,这还有什么话好说?”
陈子华闻言也不禁苦笑起来,到了这一步,除了扩大投资规模。继续追加投资,忍着肚子疼也得往成功的路上奔了,如此不计代价的作为,要能赚钱才真的见了鬼了。
黄敬尧端着酒杯,仿佛出气似的,将一杯酒全灌进喉咙,或者是受了酒精的刺激,说起话来更是少了许多顾忌和忌讳:“落书记是个非常讲原则和党性的领导,在执行上级指示方面,有着难以想象的固执,所以,除了扩大投资规模,千方百计的努力成功之外,没有第二条路好走,有他的支持,钱市长自然更是动力十足。”
陈子华从黄敬尧的话里,听不出他对落潮生和钱宝银的丝毫不满之处,反而还有一丝隐约的佩服,心里不禁暗自感叹,看来,钱宝银也并非就是一无是处,最起码在龙轧厂这件事上,钱宝银是付出了很多心血的。
黄敬尧接道:“龙溪方面主要负责的是基建工程,设备引进的考察工作则是由国家部委工业司的一位副司长负责,几次去德国的这家钢铁公司考察,都是部委工业司的这位副司长带队去的,王建军呢,跟着去过几次,一次被这位副司长带队带着考察到印第安丛林里面去了,再一次又考察到拉斯维加斯赌城去了,还有一次,就是签字仪式了。”
陈子华皱着眉头听到这儿,忽然想起那时候林安东已经去了京城,就在发改委担任副主任,他也曾经常出入发改委,对立面的不少人都比较熟悉,
言问了向!“是哪位副司长。叫什么名字。”
黄敬尧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神色,自失的一笑,道:“这位副司长姓钟,叫钟思明。”
陈子华算是真的被惊到了,没想到,这里面还有钟思明的事情,不错,钟思明在来龙溪之前,确实就是发改委工业司的副司长,但陈子华以前却从来没见过也不认识钟思明,没想到这家伙竟然已经在工业司副司长的位置上呆了五六年了。
想起下午虞思静说的话,钟思明今天曾经与黄敬尧在天香楼茶馆小雄,现在想来,恐怕便与当初考察引进设备的事情有关了,只是让他奇怪的是,明明市委已经决定暂时不追查龙轧厂的旧账了,钟思明这时候急匆匆的找黄敬尧干什么?
能让黄敬尧今天费这么大的口舌谈这件事,显然下午钟思明与黄敬尧的会面不怎么愉快。
没有理会陈子华的惊愕。黄敬尧接道:“那时候,我虽然是分管工业的副市长,但龙轧厂这个项目却是钱市长亲自在抓的,签字仪式的时候我就有些担心,可又不敢说,没想到德国的这家小钢铁公司先是拖后是赖,引进的设备二分之一都不能用,等于就是一堆废铁。”
酒杯重重的砸在桌面上,陈子华叹了一口气:“这就是算政治账的后果呐。”
黄敬尧也是一阵沉闷,不知不觉中,又是一瓶酒进了肚子,包厢门传来轻轻的叩击声,随即从外面推开,进来一位二十多岁的清秀女子,留着披肩长发,眉如远山,唇若涂丹,秀挺的鼻梁,丹凤眼,尖下巴,微微有点儿颧骨,给人一种艳丽的感觉。
上身穿着雪白色的卡腰式短上衣,腰部露出一大截暖黄色的毛衣,下身穿着黛青色的靴裤,褐色的长筒皮靴,曲线玲珑,身材**,浑身上下都透出一股掩饰不住的青春气息,手里端着一方木盘,上面摆着几道精致的小菜,进来也不说话,只是面露笑容的冲两人点了点头,然后便自顾自的换桌面上的菜盘。
黄敬尧对陈子华道:“陈书记,这就是白素,我外甥女,在市文体局上班。”
白素连忙侧过身对陈子华拘谨的笑了笑道:“陈书记好。”
陈子华“嗯”了一声,微微颌首,道:“文体局也开始兴辞职下海了?”白素轻轻一笑,道:“哪儿呀,我就是下班后才过来,平时这里都是请人经营管理的。”
待白素离开之后,陈子华方才接道:“黄副市长,那你可知道龙轧厂这二十多亿的黑洞是怎么回事儿?”不算还欠着银行的十四亿贷款,从国家到省里,再到龙溪市政府,先后投进去十二个亿的海量资金真要细算起来,恐怕三十个亿都捺不住。
黄敬尧道:“您听我慢慢说。”点了支烟,狠狠的吸了一口。黄敬尧方才接着方才的话题说道:“吃了这么大个闷亏之后,我们终于头脑有些清醒过来了,经济账不能不算,该怎么办?那就打国际官司吧,这国际官司一打就是五年,到去年四月份才了结。”
陈子华一阵苦笑,他是去年下半年才到龙溪任职的,这其中的弯弯绕,今天尚是首次听闻,不禁感叹起自己的孤陋寡闻来,但心里也暗暗纳闷,怎么那么多材料里面就没有提这些?
黄敬尧道:“这打国际官司,来来往往的,都是团队差旅,这五年来,先是钟思明副司长,后是王天华副司长,都是风光无比,一次次理直气壮的往国外跑,打官司嘛,重要工作嘛,有什么好说的?或许是找到了更好的差使吧,打官司后半段的这几年。都是王天华副司长在负责,钟思明倒是再也没有插手。”
陈子华眉头一挑:“是那个条法司的副司长王天华?”
若是其他人,陈子华或许不知道,这个条法司的副司长王天华,陈子华却是清楚得很,前年底才在加拿大洲际公路上出了车祸,据说就是因公差旅,连同随从,几十人全部丧生。
黄敬尧点了点头,道:“也不知道是喜剧还是悲剧,打了将近五年还没有什么眉目的官司,负责人王天华副司长却在加拿大四号洲际公路上出了车祸,连同随从人员全部壮烈牺牲了,您说,王副司长跑到加拿大四号洲际公路上干什么去了?钢铁公司和诉讪法院又不在加拿大,一个欧洲一个美洲,相距十万八千里,这都他妈是什么事儿?!”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