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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从垦丁回来后,裴星一直陷于恍恍惚惚的情绪中,唐少威的情意浓浓可见,几天来有礼且温暖的陪伴使她觉得很满足,和以前相处的时间加起来,也没有这次谈得多。他们聊小时候、聊家庭、聊学生时代,甚至聊理想与未来,第一次知道她与他能如此投契,这种感觉有点幸福,又有点不踏实,所以,她现在仍有点恍惚。
    星期天,姜丰御带着小虎来找裴星,他要带小虎去儿童乐园,问裴星要不要参加。这实在是姜丰御一贯的伎俩,每次都“挟小虎以令母亲”让裴星深深因自己的“怠忽职守”而愧疚不已。
    折腾了一天,裴星与姜丰御才将小虎送回阿姨家,小虎早因为一天的玩乐而沉沉睡去,想着小虎的笑颜,她的脑?锔鹆硪徽帕晨祝罱彩怯米磐男θ荻宰抛约海翟诹钊嗣曰螅擦钊诵亩?br>
    “裴裴,到了。”姜丰御轻唤裴星。她的住所位于巷子的深处,车子进不去。
    “你也累了,先回去吧。”
    姜丰御下了车,为裴星开车门。“不差这点时间,我送你到门囗。”
    裴星没再拒绝,丰御就是这样,不论何时都是这么细心体贴。走在路灯下,两人的影子拉得极长。
    姜丰御一阵心动,他多希望能与裴星就这样走一辈子。“裴裴,嫁给我吧!?这已经是我第一百四十二次求婚。”
    裴星笑看丰御,自从生完小虎,回学校念书后,几乎每半个月就可以听到丰御的求婚,原来有这么多次了。“丰御,很抱歉,我仍然要第一百四十二次拒绝你的求婚。”
    彷佛是必然的结果,丰御虽然失望,却不生气。“我实在好奇,为什么你不接受我,现在的我足以给你一座无坚不摧的堡垒。”
    裴星仔细思考过这个问题。“以前相信爱情时,总以为跟你之间不像恋爱,而后不相信爱情了,我又不愿意耽误你,因为你值得一个更好的人来爱你。”
    “可是我只要你。”丰御抓着裴星的手,热切地说。
    “可是我不爱你。”裴星说出事实。
    “你爱小虎的父亲?”他苦涩地问道。
    “也许,但是我也不需要他。”
    “那我还安慰点,至少知道自己不是一无是处。”
    走到公寓门口,裴星笑着拍拍丰御的肩。“少来了,姜大银行家说自己一无是处,我第一个不相信。”
    丰御苦笑。“你都这样安慰求婚失败者吗?”裴星正色道:“只有你这么努力向我求婚,这辈子我绝不敢忘记,等我老了以后,我会告诉小虎的女儿,她的奶奶年轻时曾经被人求婚高达一百四十二次,没有几个女人有这种殊荣的。”
    丰御也调皮地说:“你放心,绝对不只一百四十二次,我会继续加油的。”
    “丰御”裴星真拿他没办法。
    “别说了,我先走了,早点休息。”不等裴星答话,他便挥手,走出巷子。
    裴星望着他的背影良久,心里知道这辈子是无法回报他的深情了。
    “别看了,人已经走远了。”
    裴星吓了一大跳,急忙寻找声音的来源,随即看到一个男人由暗处走来。
    “唐少威,你吓到我了。”
    “你做什么事心虚了,不然我怎么吓得到你。”唐少威脸色不好,他等了裴星一个晚上,结果看到她跟另一个男人谈笑风生的归来,怎不令他气结?“笑话,我为什么心虚?明明强词夺理,无聊。”说着,顺手打开了门,不打算理会那个疯子。
    “以后不准你跟姜丰御在一起。”唐少威却早一步握住了门,进套房后顺手带上。
    “你怎么知道他的名字?”随即,裴星便领悟到了。“你调查过我们?”一阵冷笑登时划过裴星的唇边。“唐少威,原来我那么重要,值得你花费心思调查,真是受宠若惊。”
    唐少威愤然抓着裴星的手。这辈子没有比她更重要的事,难道她不明白吗?“你的心到底用什么做的,铁吗?为什么这么残忍?你知不知道我的感受?等了你一个晚上却看到你跟着别的男人一起回来。”
    “笑话!看你的囗气像什么?要不是了解你,我还真以为你在吃醋。”裴星甩开唐少威的手,站到一个离他最远的角落。
    “裴星,你到底是不懂还是装胡涂?我已经再一次拜倒在你裙下,难道你看不出来?”唐少威讥诮地说。
    裴星深深震撼,他说的可是真的?“不,我一个字都不相信。”她受骗过一次,再也不会有第二次。
    他突然将她搂进怀里,火热而湿濡的唇如雨点般洒落在她脸上、唇边,她的抗议与挣扎,在他需索的热吻与坚硬的身躯下,完全起不了作用。裴星悲惨的发现,即使时间经过这么久,她还是要他,这辈子只能爱他一个人。
    唐少威的手滑下裴星浑圆的胸部与纤细的腰肢,在梦里出现无数次的倩影如今真实的在怀中,让他感动得想向上天磕头,天知道他有多爱她。六年前他只能手足无措的接受她飘然离去的事实,如今说什么他都不再放手。
    “我要你,柳月。”
    裴星像被兜头泼盆冷水,用尽全身力量的推开唐少威,不脑扑制的眼泪一拥而上,她用力地嘶喊。“我不是随便的女人,这辈子再也不是了。”
    说完,她飞也似的冲下楼梯。
    唐少威愣了一下,急忙追了出去,刚好赶得及在巷囗目送着裴星车子的烟尘离去。
    唐少威神情颓唐地出现在“回家。”在任舒云到达前,他已喝了不少酒。
    “少威,别喝了。”
    “我要找裴星,她在哪?”唐少威热切地看着舒云。他已经好几天找不到裴星了,打电话去公司,她同事说她请了一个礼拜假,家里也没人,她难道又想消失一次?
    “她整个礼拜都在阿姨家。”舒云也不怕告诉唐少威。
    唐少威抬眼望着舒云。“我要她,她为什么不相信?”
    “你要她?那你爱她吗?”舒云仍旧一派温柔,语气淡然,裴星是她的好友,虽说大伙儿都乐见有情人终于眷属,但绝对不能让裴裴有一点委屈,她的人生已有太多不幸了。
    “这有差异吗?我当然爱她,这些年我再也没碰过别的女人,因为我的心里只有她。”
    “那就告诉裴裴,跟我说没用。”
    “我怕她再一次践踏我的真情。”唐少威真正害怕的就是这一点。
    “你们都怕对方辜负自己,但是总要有人提出勇气先说,不然谁晓得你们要摆荡到民国哪一年?”裴裴也真固执,明明还爱对方,却不肯承认,行为表现得像鸵鸟似的。
    “不知怎的,平常我们可以相处融洽,但只要一谈起感情,裴星就像惊弓鸟。”
    唐少威提出他的困惑,憔悴的他已有几天不曾安眠。
    舒云暗暗决定一件事,唐少威有义务知道裴裴的心结。
    “林宛清这个名字你有印象吗?”
    “什么!”唐少威当然知道,这件事他愧疚了好几年。
    “原来你也没那么无情。”舒云啧啧称奇。
    “有一次无意间听到办公室女人聊天,我才知道她死了,之前我老爸的秘书解决所有的事,我一直被蒙在鼓里。”
    “你对这件事的看法如何?”舒云觉得还是要先了解唐少威的为人,不要帮倒忙才是。
    唐少威追忆往事,脸上显而易见的是歉疚的表情。“年轻的我很荒唐,女朋友很多,我的态度一直很游戏,总觉得你情我愿,互不相欠,所以当初只觉得宛清死很可惜。可是这几年越觉得自己不可原谅,虽然不是我害死她,她却也是间接为我而死,所以我一直觉得很愧疚。一直到裴星离开我,我才彻底检讨自己的感情观,原来每一份感情都要好好地珍惜,不然报应很快会降临的。”
    唐少威苦笑,随即觉得奇怪,舒云为什么知道这事?
    “你也认识宛清?”
    舒云摇摇头。“我不认识,不过她是裴裴的好姐妹。”
    唐少威非常震惊。“真的!”
    “宛清是裴裴的学姐,情同手足,宛清的死讯给她很大的打击。”
    “那么,裴星也知道我是那个负心汉喽?”唐少威涩涩地说。
    舒云看到他那么难过,心里一阵不忍,但事实又不能不让他知道。
    “她对你的素行不良很戒备的,可是她曾经爱过你,以为可以改变你,后来为什么离开你,她并不说,可是我相信,肯定是你不对,你也许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让她对你从此丧失信心。”
    唐少威想了一下,好像有件事朦胧地在脑海浮现,但一时间也不甚清楚,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让裴星重新信任他。
    “你告诉我她的地址好吗?我现在就去找她。”
    舒云意外地摇摇头。阿姨家还有小虎,既然裴裴还没打算说,她就不能鸡婆,不过,她倒想起了一件事。
    “后天是宛清的忌日,我告诉你地点。”舒云转身想拿纸笔。
    “这我知道。”唐少威叫住她。
    舒云惊讶不已。“你知道?”
    “这几年只要回国,我就会抽空去祭拜她。”唐少威说出原因,要是碰巧遇到裴星,说不定两人不会分隔这么久,不过也好,经过多年的沈淀,他已不像年少血气方刚,也许反而是好事。
    “后天我会去等她。”唐少威下定决心,他要重新臝回裴星的信任。
    裴星走进灵骨塔,凄清的气氛令她难过。宛清姐转眼间已走了七个年头,看着她的遗照,仍有往日明丽的笑容,怎不让人唏嘘。
    在牌位前,她意外看到一束馨香,有人来过?是丰御吗?蓦然地,有股力量迫使她转身,在远处,她看到唐少威的身影,正向她走来。
    裴星没有理他,回身虔诚地捻香祭拜,唐少威在一旁不发一语。
    “宛清,我来看你了,那个男人也来了,不知你怨恨他否?”
    裴星突然福至心灵,了解了宛清的想法。她为了和心爱的男人在一起,宁愿扼杀小生命换取与爱人继续交往的权利,可见她是多爱他呀,最后手术失败死亡,是没有人愿意的结果,想必宛清是不恨唐少威的,只是世间的遗憾,往往令人扼腕。
    唐少威并不知道宛清怀孕堕胎的事,把一切怪罪于他也许不太公平。
    祭拜完,裴星留恋地看着宛清的照片,年轻早夭的生命再次使她叹息。
    “我告诉你一个故事。”裴星凝望唐少威,后者亦以深切的眼神看她。
    “宛清是我五专的学姐,当时初上台北,人生地不熟,幸亏有她照应,我与她同寝室二年,感情像姐妹一样。她毕业后,在一家大公司当业务顾问秘书,如痴如狂地爱上一个男人,可是对方是个游戏人间的花花公子,当她知道对方的女朋友不只她一人时,爱意深种的她,已无法收回自己的感情。”
    唐少威眉头紧皱,裴星并不看他,径自望着远方,似乎是自言自语。“宛清后来怀孕了,她清楚一旦让男人知道,两人就必须结束了,她不愿离开他,所以选择堕胎,当时她未婚,又不敢让爸妈知道,便独自跑去找个黑牌医生,却因为感染,死在手术台上。”
    一想到过去与宛清的点点滴滴,裴星的眼泪就不试曝制的泛流。
    “后来,居然让我巧合的认识这个男人,虽然我对他并没有强烈的报复心,但在潜意识里,我却不信任他的感情。在一起的那段日子中,我学着他的方式对他,极尽挑逗之能事的诱惑对方,可惜我忘了高超的演技是要全心的投入。惊觉时,我已爱上他。”
    唐少威握紧拳头,心里一阵激荡,原来裴星是爱他的!
    可是,为什么她狠心地一走了之,而且消失得干干净净?“你爱他,你又离开他,这是什么逻辑?”裴星笑得落寞。“没错,我爱他,即使知道他是个花花公子,仍冀望他愿意为我专心。不过我也不信任他,所以不安,那段日子患得患失。”唐少威很想抱紧裴星,抹去她的不安,告诉她这辈子再也没有别的女人会进驻他的心中。不过,他没有打断裴星的叙述,只是安静地听着。
    “后来,我母亲去世,当我疲惫地出香港回来时,只想找他安慰我,可是一回家,却看到他跟别的女人在床上。”裴星声泪俱下,凄厉地喊了出来。
    唐少威倏地牢牢搂住裴星,当初自己愚蠢的行为居然造成两人的分手,一别六年,居然只为这样的原因,老天给了他一个惩罚,目的是教导他,别拿感情开玩笑,爱情岂可做试验。
    “不要碰我,这算哪门子的爱,你还敢说你爱我,鬼才相信。”裴星用力捶打唐少威,压抑多年的怒气彷佛找到宣泄的出口。唐少威忍受着裴星的拳头,心疼地看着她满脸泪水,始终没放开自己紧拥着她的双手。这辈子再也不放开。
    一会儿裴星累了,不再费力的想脱离唐少威的怀抱,这个胸膛是她夜夜梦回的栖息地呵,可是想到这么多年的委屈,仍忍不住的抽泣起来。“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过去是我荒唐,是我不对,你还愿不愿意相信我?”
    裴星将信将疑,她没有勇气呵!
    唐少威觉得心痛,他缓缓伸进口袋,拿出珍藏六年的宝贝,递给裴星。
    裴星只见一个蓝丝绒盒子,表面的质地多处磨损,可见有一段历史了,她觉得疑惑,会是什么?
    “打开它。”唐少威柔声说道。
    像是有魔力般,裴星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一枚晶莹璀璨的钻石戒指在眼前呈现。好完美的切割,虽然不大,却耀眼得令人屏住呼吸。
    唐少威眼睛紧紧盯着裴星,落寞地说:“式样也许不是时下最流行的,因为我是在六年前买下它,准备向心爱的女人求婚,可是,在我想求婚的那天,她却彻底的失踪,消失在我的生命里。”
    裴星用力摀住口,才没呼喊出声,可是豆大的泪珠却滚滚而下?咸煸跹莺莸刈脚前。?br>
    唐少威望着泪眼纵横的裴星,心一次又一次的痛拧,他接过戒指,拉起裴星的手,郑重说道:“虽然迟了六年,你还愿意嫁给我吗?”
    裴星只是望着唐少威,拚命地流泪。
    唐少威非常着急,脸上的笑容相当没把握。“我爱你,请你给我证明的机会,这辈子除了你,再也不会有别人。”
    他爱她!裴星放心地笑了。“除了你,我也不要别人。”
    唐少威一颗心悬在喉咙,因为这样一句话而放下,他颠狂地抱着裴星旋转,两人都陷入苦尽笆来的悲喜情绪中。
    好一会儿后,唐少威终于愿意放下裴星,但双手仍占有性地搂住她的纤腰。他在宛清的牌位前,庄严的将戒指套入裴星青葱般的指头。
    “宛清,再多的忏悔也难辞其咎,现在我向你宣示,过去荒唐的我已经死了,从今以后,我会一生一世守着裴星,愿你作我们的见证。”
    裴星眷恋地看着唐少威,知道今后再不孤独,她满足地轻声昵喃。“天知道我一直在等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