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梅到张店子镇参加完这次战斗牺牲同志的追悼会,直接送牺牲的同志去烈士墓地,墓地在镇子南边,刚刚盘下来,还没来得及修建。墓坑已经根据柳世斌的规划和划定挖好,棺木已经运来了。李梅看着牺牲的同志们入殓,下葬完。
回到驻地接着举行营以上干部会议。主要两个议题,一个是要求总结好这次战斗,李梅特别表彰了三营十二连,在强敌面前敢于亮剑,沉着迎敌,重创敌人,为这次伏击战立下大功。同时要求各营、连回去对表现突出的该表扬嘉奖的就表扬嘉奖,该申报立功的就申报立功,对好的作战经验向全大队推广。第二个议题是各部队驻地每天都有来报名参军的,按大队要求,符合要求的应征尽征,县大队现在有大量装备,可以再组建两到三个营。目前各营先补充,再以新兵连的形式组建和训练,三个月后,大队再整编。根据苏阳的安排,做好训练工作,备战鬼子可能的报复。最后李梅举着《论持久战》说:“这是武工队张子河同志身上带着的毛主席给我们写的《论持久战》,张子河同志是一位经历过长征的身经百战的老同志,还要戴在身上学习,我们呢?我已让同志刻板油印,过几天发给大家,同时考虑到大家的文化水平有限,对毛主席的原话理解困难,我用我理解的写一个简化版,同时油印发给大家,要求连以上干部必须熟读,连队战士组织集体学习。”
直到晚饭前,李梅才有空闲,来看张子河,已经两天多时间,张子河的伤已明显恢复,已可以坐起来了。看到李梅来了,他挪了挪身子,声音也明显有了底气,说:“李书记,快请坐!”
李梅在病床旁的凳子坐了,说:“忙一天了,没时间过来。怎么样?好些了吗?”
张子河忙说:“好多了,再过两天应该能下地了。”
李梅说:“好好养着,你忙什么。有什么急需的任务,告诉我,我让苏阳安排去办。他带的别动队是我们县大队最强的部队。”
张子河说:“我听说这次伏击战你们打了胜仗,消灭鬼子伪军两千多人。真是了不起!”
李梅说:“是啊,我也觉得了不起!同志们也付出了很大的牺牲。不过也不是光我们,军区三团二营、三营都参加了战斗。还有清河县大队的同志们阻击了从坞水口来增援的鬼子和伪军。”
张子河说:“这更说明你们的警卫员同志了不起,对敌人的把握,对县大队的掌控,对其他部队的调动,这一战显露出的能力真不一般,发展下去,一定能成一位大首长。”
李梅凑近张子河,说:“我也这么认为。我们短短时间的发展,远远超过了我和军区首长的预期。但不要在他面前夸他,别人夸不夸不要紧,我和你都不要夸,因为他年龄还小,别骄傲了。”
张子河被李梅这样亲近的动作、神色和语气灼的心里一颤。他本是把苏阳当同志而感慨的。李梅这样倒好像他和李梅、苏阳都是至亲的亲人。李梅当然是苏阳的姐姐,他是苏阳什么?不过这让他体味到李梅为人的善良和小女人的那份心思。他说:“我觉得他的能力远在我之上,对自己的认识和把控不至于就骄傲了。再说你可以随意说他,我可不能,现在他应该是我的首长了。”
李梅嗔道:“什么首长,你记住,他永远是弟弟。”
张子河笑了。李梅的话说的也没错,依年龄,苏阳永远是弟弟。他又说:“我听说你们是认得姐弟,怎么想起认的姐弟?”
李梅抬头看了看屋顶,满脸喜悦的回忆说:“我那是在县城,开裁缝铺掩护身份。那天早晨,苏阳领着妹妹来做衣服,像两个小叫花子。我正在做饭,他们就那样盯着我的窝窝头和地瓜看,显然没吃饭,我就多热了两个窝窝头一个地瓜,和他们一起吃了饭。他们又要租房子,正好我们有一套接待用房闲着,就租给了他们。接着他们又要和我合伙吃饭,我以为他们穷的叮当响,哪知道这小子很有钱。为此我们还怀疑过他。就这样在一起生活了几个月。我把他们当弟弟妹妹,他们就叫我姐。”
张子河说:“这么说你们也是萍水相逢,我看他倒是很尊重你。”
李梅说:“苏阳很重情义的。前几天,别动队的中队长王壮牺牲了,他很内疚,在我跟前都哭了,还到王壮家,认王壮娘为亲娘。”
张子河也深有感触的说:“也是难得,既有大义,又不失小义。”
李梅又说:“以前我对他的认知就是凭直觉,知道他有些本事,也没多想,把他领上革命道路也是很随意的。现在想来,省军区首长们识人善用的本事,我们真是不可比的。当时我们去省军区汇报情况,审查完,首长就安排我们再回阳城,任命我为阳城县委书记,他以我的警卫员身份参加革命,回阳城县工作。记得当时刘司令员特别交代,我们回阳城县的任务就是拉起一支抗日队伍,我负责政治,苏阳负责军事,在军事上我可以反对苏阳,但不能替苏阳做决定,县委组织也以县大队组建。这不就是说,我也要靠苏阳,最终决定权在苏阳手里。我当时很不理解,我来阳城工作才半年,就去当县委书记,心里一点谱也没有,苏阳刚参加革命,关键是才十七、八岁,就主导一个县的武装斗争,实在是不靠谱。后来我才逐步明白,首长们是看好苏阳,才派我们回阳城县的,因为苏阳只认我这个姐,我的作用就是引导他开展革命工作。现在再回头看,首长们真是高屋建瓴,慧眼识珠。要以我以前的性子,不可能听苏阳的,后来我才慢慢认识到他的武装斗争能力远远在我之上,没有他,我不但一事无成,而且死几次了。”
这时一名护士进来,给张子河送饭。李梅要喂张子河吃,张子河死活不肯,脸红脖子粗的说:“你也赶紧去吃饭。以后多注意自己的身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女孩子本身就弱。”
“知道。”李梅笑了,也有点脸红,举手摇了摇又说:“走了。”
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张子河的心都融化了。在这个时代,人们的思想、情感、相互的关系都是十分单纯的。既使心灵相通,相互倾慕,也是这样简简单单的交流,在繁忙的间隙,没有太多的纠缠,太多的花前月下、耳鬓厮磨,正所谓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当天晚上,武工队二小队三名队员接到命令,从川口直接归队走了。
阳城县大队迅速补充兵员,驻胡家营的三营十二连直接提升为县大队第五步兵营,人员扩编为六百六十五人,新兵营为县大队第四步兵营,人员扩编为六百六十人,其它各营都进行了扩编,炮兵营都扩编到五百多人,警卫连都扩编到二百三十人。军区三团三营也扩编为六百六十人,而且直接组建了一个炮兵连,六门迫击炮,近百发炮弹。所有部队都在紧张的训练和备战。
同时,鬼子企图集结一个整编联队,和伪军一个混成旅重新对阳城一线扫荡,可在集结过程中,与八路纠缠不休。八路向来都是,你来了,我跑了,你想走,就狠揍你,这是八路一贯的战术。各地扫荡的部队难于抽身,所以,推迟集结,阳城方向的扫荡计划向后延期了。鬼子参谋部对这一扫荡计划又提出了异议。
一个县以中队规模的驻军,已经很可观了,加上伪军及其他军警的辅助,以鬼子的自信,守一个县城及相关公路系统应该不存在问题。这次清河县却出了问题,几乎掐断阳城公路,给鬼子敲响了警钟,鬼子也难以接受。所以,有了再次扫荡的计划。如果有现成的大量的部队,对鬼子来说自然是好事,问题是没有,要从其它防区抽调,参谋部提出异议,阳城公路毕竟不是干线交通运输,丢东西又太多,还要派出更强大的部队防守,损耗太高,运输效率却太低。何况阳城县又出现一支强悍的抗日力量,难以剿灭,阳城公路的防守更艰难。
鬼子司令部还在犹豫,又接到报告,清河县被国民党军占了,来了一个整装团,两千八百多人。这一消息让宫崎的头更大了,阳城方向八路与国军的兵力已超过一个联队和一个混成旅了,再去扫荡还需增兵,同时参谋本部正在和国民党谈判,引诱国民党投降,眼下不宜和国民党冲突。如果不打清河县,只扫荡阳城,阳城县大队钻到柳寨子庄,又攻不破,扫荡的意义就不大了。所以,鬼子一直没动,等待战机。
鬼子扫荡对根据地军民及敌占区军民都造成重大伤亡和财产损失,但每次扫荡过后,各地部队就如凤凰涅盘一般重生,并长足发展。一方面八路军或地方武装都缺乏自制武器的能力,难于装备自己,只有靠战争的手段,夺取敌人的武器装备自己。所以,鬼子扫荡给八路军及其地方武装装备自己并发展壮大的好机会,这是鬼子始料不及的。另一方面鬼子扫荡的残暴行为,特别是实行的三光政策,使大部分农民破产或濒临破产,更加看清了鬼子灭绝人性的残暴嘴脸,以求参加部队抗日,使各地的兵员充足,几乎一呼百应。所以,短短几年,八路军由最初的几万人,发展到一百多万人,还不算几年来的战争减员和各地方的区小队和民兵组织。
阳城县大队一天天在紧张的训练和备战中度过,转眼一个多月过去了。军区三团三营也要归队。这天走时,阳城县大队举行了欢送仪式,戴了红花,贴了标语,敲锣打鼓,并派了一营护送过了康平镇。
李梅也借此机会去了康平镇。
因担心鬼子报复,苏阳坐镇县大队,不敢离开,遂命令一营到康平镇后给李梅做警卫工作,主要警戒阳城方向的敌人,再随李梅回来。警卫连两百多人全部带着,又命令尚斌带别动队一个小队跟着去。苏阳还特别给尚斌交代若走露风声,遭遇阳城鬼子突袭,尚斌不管别的,只管带李梅离开现场回县大队。这样负责李梅保卫工作的就成了一个步兵营,一个警卫连,别动队一个小队。
康平镇的皇协军已经归降阳城县大队,虽然没有公开,鬼子和皇协军都还不知道,但今年夏粮一颗也没给收缴,鬼子非常恼火,大骂谭克元,谭克元立刻命令营里下来查一查,怎么回事?营里又命令连里来查。连长古传银带着两个警卫骑自行车直接到康平镇,一坐定便开门见山的问:“今年夏粮怎么一颗也没收缴?”
炮楼里的事已经不由邱志平说了算了,但对外,邱志平还是皇协军排长,他接待古传银,和往常古传银来一样,给倒水,递烟,说:“连长,真是没办法,第一是皇军前段时间扫荡刚抢了一次,夏粮基本就都被抢走了。再一个是今年康平镇干旱少雨,收成不好,收不起来;第三是现在康平镇几乎每个村都有八路,我们不敢去啊!”
古传银知道皇军扫荡抢了,收成不好,这都是借口。就算是真的,不能一颗粮都没了?至于说到处是八路,这个他也知道,八路阳城县大队是明摆着的,几个镇子还被占着,可这也不是理由,毕竟康平镇是皇协军占着。他问:“你媳妇哪?”
邱志平说:“出了那样的事,没脸待了,回老家了。”
其实他媳妇吴秀莲去一线部队了,一个女的,虽然千辛万苦,但她十分刻苦努力,学军事,学文化,作战英勇顽强,一步步由战士直到营教导员。当然这都是题外话了。
古传银又问:“你小子是不是因为媳妇的事和皇军闹别扭?”
邱志平说:“连长,你说我敢么?”
古传银说:“我想你也不敢,要那样,你小子这排长也当到头了。”
邱志平说:“这我倒不怕。要不现在你就把这排长收回去,另派一个人来。”
古传银不解的问:“为什么?”
邱志平说:“别说另派一个人来,就是你自己亲自坐镇,一颗粮食也收不上来。”
古传银说:“有这么严重?”
邱志平压低声音,神秘的说:“我们都被八路俘虏过。以前哪个村派两个人就把粮食收上来了,现在一个排去了,人家村里都有民兵连,打不过。一个村有事,周围村里的民兵都会来增援。如果民兵打不过,县大队就来支援。现在别说一个排,就是一个连,一个营来也白搭。人家没要我们的命,是我们给人家许诺了不征粮了。不然,我们现在凭什么活着。”
古传银沉吟了好一会才说:“这八路也太张狂了,等我回去报告太君,再来一次清乡。”
古传银回去说粮食是收了一部分,都被八路劫了,后来都不敢下乡收粮食了。建议在康平镇最少驻守一个营,或者太君再次清乡。
谭克元一听驻守一个营,肯定不可能,于是报告给青木,提议清乡。青木没说话。要以前说清乡就清乡,派一个中队,再配一个营的皇协军,平推全县。现在敢么?上次扫荡那么强的部队阵容,司令部却被人端了,半途而废。现在……事情就这样搁下了。
直到李梅再次到康平镇检查工作,鬼子没行动。
康平镇区委已经发展了二十一名党员,区小队已有三十六人,下辖的十三个村庄都组建了村委会,民兵连。李梅用五天时间,走遍了十三个村,每个村都组织村民大会讲话,会后和村里积极分子谈话,再和村委会,民兵连开会,讨论村委工作。
她这一来,给康平镇的工作带来极大地促进作用,村民们见到共产党的县委书记,而且是个漂亮的女娃娃,一点架子也没有,不但进了村民的家,坐上了村民的炕头,用村民的碗喝水,还拉着老婆婆的手聊天,吃几颗花生都要付钱,还一再的讲这是纪律。这真颠覆了人们的认知,使各项政策的宣传和推行都有积极地响应。在村民的意识里,这可是县太爷,别的不说,就看那阵势,屁股后头跟着两男两女,寸步不离,她一来,村里围的铁桶一样,听说十里以外都是保护她的部队。
起初,李梅的康平镇之行只是在民间传说,后来就传到各地,传到地委和省军区,好的一面传的轻描淡写的,摆阵式,讲排场倒是传的神乎其神的,甚至地委专门派人到康平镇做了调查,并形成报告,递到曹书记的手里。的确,就是曹书记出行顶多也就带一个班的警卫,不过都是秘密的,就算要穿越封锁线,经过敌占区,也就由武工队接送,哪敢闹出李梅这阵仗。
曹书记看了报告笑了笑,又递给刘司令员,刘司令员看后竟“哈哈哈!”的大笑了起来,还竖了竖大拇指,说:“李书记了不起,谁眼红,谁在敌占区也给我搞出这么个阵仗来,搞得越大越好!”
也的确,这是在敌占区,共产党的一个县委书记,呼呼啦啦带着近千人,接连五天,在一个镇走村串户。这在一些有心人看来是李梅好摆阵式,讲排场。刘司令员却看到这是在给阳城的敌人示威呢,阳城县大队就有这个实力,就敢这样。
当然,苏阳和李梅在刘司令员和曹政委的眼里,是两个宝贝疙瘩,自他们去了阳城县大队,阳城县大队很快就起来了,而且闹得动静越来越大,远远超过了几个主力团。
他们能明显感觉到,以前,鬼子时常虎视眈眈的想把省军区剿灭,暗杀,偷袭,清乡,扫荡,好似家常便饭,给省军区的压力如芒在背,很不舒服,睡觉都得瞪着一只眼。自阳城县大队起来了,这种压力一下消减了一半不止。这样一支劲旅的出现,一下把敌我一边倒的态势打破了。虽然还不敢说势均力敌,但还是敢跟敌人扳一掰手腕了。
就说敌人的这次扫荡,比以往还要来势汹汹,结果夭折了一路军,另一路军也受到冲击,使军区应对自如,没有伤筋动骨,反而有了很大的发展。这都是有了阳城县大队,在这里使着劲,扯着敌人,分散了敌人的力量,敌人自然就不那么强大了。
所以,谁找李梅的不是,在刘司令员和曹政委眼里,那都是扯淡,有本事你也排场排场让我瞧瞧!
离阳城就几十里,李梅他们没走几里,特务就侦讯到了,而且迅速就传到阳城日军司令部青木贵子耳朵里,青木的判断是阳城县大队是在引诱他们出城,再伏击他们,正如清河县一样。康平镇炮楼还在皇协军手里,虽然有聊胜于无,但毕竟是一颗钉子镶在那里。八路走乡串户的,还威胁不到他。可他一旦出城,情况就不可控了,何况他的主要任务是阳城、阳城公路、大营口的安全,而不是清剿阳城县大队。他只是让特务实时侦察,没有出兵。
这时,参谋长唐卫东进来说:“什么事把你高兴的?”
“你瞧瞧。”刘司令员把地委的报告递给唐卫东,又对曹书记说:“这个报告倒实事求是,很有看头。”
曹书记说:“我也正在想,李梅是个女学生,又是大小姐出身,却能这么深入的工作,难得啊!下一步让她写个总结,我们形成文件,具体指导我们省的农村工作。”
刘司令员说:“我看行,她是知识分子,有能力写,又有具体经验。我们的基层工作都是根据中央的指示和我们的喜好来做,远没有形成一套完整的政策。但这项工作应该着手去做了。”
曹书记说:“是啊,要形成一套完整的政策,恐怕三五年难成形,就从现在开始吧。”
唐参谋长也看完了报告,说:“这与李梅书记没关系,都是那个苏阳搞出来的。”
刘司令员当然知道这里面的道道。李梅是个单纯的女孩子,有文化,有理想抱负,肯踏踏实实的去工作,但军事能力一般。阳城县大队的军权在苏阳手里。李梅出门苏阳得跟着,可现在是关键时刻,鬼子很有可能报复县大队,苏阳离不开,李梅要外出,苏阳不跟着能放心?自然阵仗就大一些。他说:“别人谁能搞得出来?!别说这个,这阳城的部队一起来,我们军区的压力明显减轻了。这次清河县的战斗不但打的精妙,更打出了威风。这么长时间过去了,鬼子也没去报复,说明什么?鬼子怕了!”
唐参谋长又说:“他不但能拉部队,会打仗,别的也能的出奇。陆雨晴也被他扣在阳城县大队了。”
“什么?”刘司令员一皱眉,陆雨晴也是军区医院的台柱子,这这……“咋回事?”
唐参谋长说:“军区三团三营回来了,给我捎了封信。陆雨晴说,阳城县大队要建一所大医院,留陆雨晴做院长。不然也得住一年以上,给他教出二十个医生再走。那医生不是打枪,一年那能教出来!”
“哦——”刘司令员沉吟了一声。部队起来了,仗打的越来越多,越来越大,伤员相应的也多,需要的医生自然也多,可医生和药品都不好解决啊。苏阳把陆雨晴扣下了,这他怎么说,如果是陆雨晴告状,唐卫东肯定给他看信,那一定要解决。他相信苏阳不会那么浑,肯定是对陆雨晴使了手段。唐卫东不给他看信,说明陆雨晴是愿意留下的,他还怎么解决?他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转移话题问:“三营的情况怎么样,折损的厉害吗?”
唐参谋长说:“据冯营长汇报,当时伤亡过半了。现在还有二十几个伤员在阳城县大队恢复,其他伤员都归队了。不过现在的三营今非昔比了。”
刘司令员品味出是好事,脸上立刻来了笑容,问:“怎么个今非昔比?”
唐参谋长说:“人员扩编到六百六十……”
刘司令员的脸色又立刻要冷下去,不等唐参谋长说完就插话说:“人多人少的容易,关键看装备。”
唐参谋长说:“哎,关键的就是装备好,前几天二营装备提升不少,现在三营更强,一色的三八大盖,平均六十发子弹,全营十挺轻机枪,而且组建了一个炮兵连,六门迫击炮,九十三发炮弹。”
“哈哈哈哈!”刘司令员一拍大腿,笑的合不拢嘴。
曹书记说:“是三营自己装备的?”
唐参谋长说:“阳城县大队发起的伏击战,三营也参加战斗了,苏阳安排他们做预备队。后来阳城县大队给装备的。据清河县大队报告,为让清河县大队打阻击,苏阳把鬼子的弹药库打下来,都给清河县大队装备了。而且清河县大队有个排长叛变做了内奸,也是苏阳给揪出来的。现在清河县大队也发展起来了。”
刘司令员又说:“这小子,还没提拔他,他就敢用我的主力营,又能装备别的县大队打阻击。再过一阵子,我这个司令员也要由他调遣了。”
“那倒不至于。”唐参谋长又说:“还有一个事,付虎还有印象吗?”
刘司令员的神情又一紧张,问:“怎么回事?土匪又闹事了?”
“没有!没有!”唐参谋长忙解释说:“他闹不了事了,付虎死了。”
“啊!”刘司令员和曹政委几乎同时惊讶的问:“怎么回事?”
唐参谋长说:“三营的冯营长说,咱们医院这次随他们阻击任务战地救护的一个叫田苗苗的小护士,在饭店吃饭时把付虎杀了。”
曹政委疑惑的说:“你们不是说付虎武艺高强,我们没人能对付得了。医院的小护士是女孩子,能杀付虎?怎么可能?”
刘司令员也疑惑地看着唐参谋长。
唐参谋长说:“冯营长也说有点不相信,可这是陆雨晴说的。她们在饭店吃饭,就遇上了土匪。土匪突然动手,打晕了我们的警卫和申医生,要欺负她们几个女的。结果田苗苗就杀了付虎,同时抢了付虎的枪,打死另外两个土匪,打残一个。可怎么杀的付虎,怎么抢的付虎的枪,陆雨晴没看见。”
刘司令员不解的说:“你这说的什么?当着面杀的,又没看见,这不对啊!”
唐参谋长说:“你觉得不对,我也听得云里雾里,可我相信我们雨晴啊。她们到铜锣镇饭馆去吃饭,结果四个土匪也在那里吃饭。她们不认识土匪,土匪装着离开,突然动手,就把我们四个男的打倒了,接着欺负四个女的,田苗苗就把付虎杀了,抢了付虎的枪。陆雨晴就听到耳朵边两声枪响,两个土匪的头被打穿了,打另一个要跑的土匪倒是看清楚了,是飞身一脚就把土匪踹倒了,就由着她收拾了。饭馆的掌柜的说杀的第一个就是付虎。”
刘司令员和曹政委都好一会没言语。陆雨晴说的自然是可信的。可这件事透着怪异,应该是调查的更清楚一些。陆雨晴在现场却没看见,还怎么调查。他问:“小护士回来了吗?”
唐参谋长摇了摇头,说:“你们知道她是谁?是苏阳的妹妹,会割脖子的,杀人你看不见。后面还有奇的呢……”唐参谋长又把田苗苗打死七八个鬼子,夺鬼子炮,缴鬼子枪,直接破坏了鬼子的偷袭,保证了这次阻击任务,避免了更大的伤亡,一一给刘司令员和曹政委叙述了。
刘司令员的第一反应是着急的说:“让冯营长写报告材料,给小护士请功啊!”
唐参谋长说:“写了,我已经给政治部了,你们到时候给……”
“报告!”
“进来!”
一份电报递到刘司令员手里,刘司令员看了一眼,立刻一拍大腿,说:“我们的整编计划中央批了!”
接着电报在几个人手里传阅。
鬼子并没有预想的立刻来报复,苏阳还是不敢大意。别动队这次也扩编了三十人,但没有扩大编制,还是三个中队,只是每个中队成四个小队,正在紧张的训练,由丁广生负责,苏阳都没去训练场。特务连和侦察连的消息每天都要传回来十几份,他时刻紧盯着,而且特别关注县城和大营口的消息。李梅去了康平镇,最直接的威胁就是阳城的鬼子,同时还担心像这次胡家营方向的情况再次出现。
突然电话铃声响了,他接起电话,是川口打过来的,“报告警卫员同志,我是清河县的。清河县来了国民党一个团,把县城占了。”
“国民党……一个团……”
“是!听说近三千人,是国民党的精锐。”
“哦——”苏阳沉吟了一声,“知道了,有新情况及时报告。”
“是!”
苏阳放下电话,陷入沉思,在屋里遛达着。刚打下来一个县城,国民党的军队就插进来了,又离的这么近,以后肯定少不了摩擦和麻烦。国民党天天反共,甚至要闪击延安,在各地制造摩擦。可现在还是国共合作时期,统一战线依然喊得紧,该如何处置与国民党的关系?记得在根据地时,曹政委为国民党军统破坏阳城县委曾说过,国民党内一些顽固反共分子不会死心,仍会寻找时机破坏抗日,破坏我党组织。对此,要时刻警惕,坚决斗争。警惕少不了,可与国民党斗争就是战争。他思虑半天,还是听李梅曾经的话,遇到敏感的政策性强的问题,不要随便处置,要给上级汇报,再根据上级指示和实际情况处置。苏阳当即写了一份报告,由情报员传给地委。
接着又有电话,还是川口打过来的,是清河县大队的情报员,情况还是国民党一个团占了清河县城,清河县大队已经撤出县城。
苏阳又给陶贤福打去电话,要求他抓紧训练,做好与国民党军的战斗准备,谨防国民党军的偷袭,把国民党军的驻防情况摸清楚。
几天后,李梅从康平镇回来了。地委也传来省军区关于和国民党顽固派坚决斗争的通知。
通知的主要内容是:坚持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团结一切坚持抗日的进步组织和个人,坚决与破坏抗日统一战线的汪伪投降派作斗争,坚决与以反共限共为目的的国民党顽固势力作斗争,以斗争求团结,做到有理有利有节。
县大队召开连以上干部会议,苏阳通报了清河县被国民党占领的情况。李梅宣读了省军区的通知,并逐条做了讲解,要求会后宣传到每一个战士。因为国军只是占领了清河县,清河县大队当时就撤出县城,没有发生冲突。阳城县大队也就按兵不动。
李梅又接到省军区政治部的通知,要求她就阳城县大队各镇的群众工作写一份总结。这给了李梅很大压力,特别是吃不透省军区政治部这一要求的用意。同时,她又接到康平镇报告,说地委就她在康平镇的工作派人做了调查。用意不明确。
这让李梅陷入沉思。如果她犯什么错误了,省军区政治部应该是派人来处理或下文件处理,或者让她写检讨,怎么会要他写总结。如果她有成绩,地委为什么会派人调查她?她百思不得其解,把情况告诉苏阳。苏阳也一时闹不明白,提议说去一趟省军区请示明确的用意,要不方便请示,他做一个反向调查。李梅都不同意。接着李梅又去找张子河。
张子河的伤已基本痊愈,已可以简单的运动,李梅去时他正在院子做俯卧撑。两人这一个多月的相处,说话已很自然随意。
李梅远远的便说:“你悠着点,做几个就行了。”
张子河又连续做了十几个,起身说:“没事,身体基本恢复了,再过十天半月的,我就能归队了。”
李梅说:“你就这么着急离开这里!”
张子河说:“那我还能长期住这里!”
李梅嗔怪的说:“那你走吧,今天就走,立刻,马上!”
张子河却憨憨的笑了,拿了一个马扎,放李梅身边,打了个手势让李梅坐,说:“我还得了解一下。我这负伤了,小队长怕是干不成了,看组织上怎么安排。”
李梅在马扎上坐了,说:“要不我申请一下,你到我们阳城县大队来。”
张子河摇了摇头,说:“不可能,组织上不会批的。”
李梅想一想也是,张子河不可能替代苏阳,有苏阳,组织上也不会再安排张子河,都是独挡一面的人。她把政治部的通知递给张子河。
“什么?”张子河问,接过通知看了,说:“那你就写一份总结,还有什么顾虑?”
李梅说:“地委派人到康平镇专门调查了我的工作。”
张子河皱眉问:“知道什么原因吗?”
李梅摇了摇头。
张子河说:“把你去康平镇的经过大致说一说。”
李梅把去康平镇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又强调说:“因为我出过几次事,苏阳就经常限制我。这次还是借送省军区三团三营的机会,部队多,苏阳才会同意我去。不到村里去,对农村工作不甚了解,我总觉得我这个县委书记不称职。”
深入农村工作没什么错,张子河也在反复琢磨。一般被调查都是有严重问题,在现在复杂的战争环境,这种工作是很不容易做的,地委还是安排专门调查,可见不是一般的问题。张子河忽然想起关于阳城县大队的一些传说,特别是对李梅的传说,格外夸张,甚至神乎其神的。李梅这次去康平镇或许也被传说了,引起地委同志们的注意,才去调查。做农村工作还能成传说的材料?张子河拷问着,忽然想到李梅这次去康平镇是借县大队一营送省军区三团三营的机会,阳城县大队一营七百多人,加上警卫连,近千人。一次他们护送曹书记去开会,四个警卫员,加上他们六个,才十个人。这一比较,张子河也心里一惊,那阵势他没经历,也可以想象。他似乎一下明白了,笑着说:“你去康平镇警卫工作是怎么安排的?”
“警卫工作?”李梅疑惑的说:“我不知道啊,这常是苏阳安排他们,他们又不听我的,我也没管没问。”
张子河说:“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到你们县大队来是为什么吗?”
李梅说:“你不是说执行完任务路过吗。”
“那也是实话。”张子河又说:“起因是听了关于你们县大队的传说,或说是关于你的传说。”
李梅好奇而不解的说:“我有什么传说?”
“真是当事者迷。”张子河说,“我们听说的你是一个能飞檐走壁,来无影去无踪,月黑风高,杀人无形的高人。一会又是手持双枪,杀敌无数,眨眼之间就把十个八个敌人撩到了,等敌人明白过来,一抬头,你早没了影了。”
“咯咯咯咯!”李梅被逗得大笑不止,差点都喘不过气来,说:“所以你们来看我是不是个怪物,是吧?”
张子河也笑了笑,只是不那么夸张,说:“传说肯定有夸张的成份,我们当然也好奇。不过这让我联想到你这次去康平镇,肯定有好事之人给你传说了。所以,引起地委同志的注意和调查。”
李梅还不解的说:“这能有什么好传说的?”
“还是当事者迷啊!”张子河说,“你想一想,你在康平镇,近千人给你做警卫,那阵势……”
李梅心里“咯噔!”一下,惊得豁得站起身来,焦虑的原地踱着步。以前真是没想过这个问题,现在经张子河一提醒,着实吓她一大跳。别的不说,她听首长说,毛主席在延安到农民家去,连警卫都不带。她可好,到村里去工作,带近千人的警卫,那不是去工作,那是去耍威风了。她着急的拍着自己的脑门,说:“这个问题我要检讨,要深刻的检讨,要好好和苏阳谈一谈。”
张子河却说:“苏阳没错,这是敌占区。你是主要领导,又是女的,警卫工作肯定要做好。何况你们县大队是出了名的,鬼子特务肯定天天盯着你。我是苏阳,我也会那么做的。这个问题你就不要顾虑了。省军区政治部让你写总结,说明对你的工作是了解的,也是肯定的。你写好你的总结,警卫工作还是听苏阳的安排。”
李梅又沉默了,好一会没言语。她不听苏阳的,警卫又不听她的。她又想起县委出事那天,苏阳拉她跌倒又背她的情景……。
这时,通讯员突然跑来,立正敬礼,递过来一个信封,说:“报告李书记,这是军区司令部通讯员送来的张队长的调令!”
李梅接过调令,没直接给张子河,而是直接取出来自己看。张子河也凑过来,越过她的肩头看。
调令
兹调原省军区武工队张子河同志到省军区政治部整编科工作,限十日内报到培训。
省军区政治部
一九四零年十一月十日
李梅不解的说:“政治部还有个整编科?整编科是干么的?”
张子河说:“你还不知道,我早听首长说,省军区想把武装部队整编成一个纵队,军级编制,下设四个支队,师级编制,每个支队又下设四个团。早已报中央审批。看来中央已经批了。”
李梅顿悟的说:“怪不得,我打了三次报告,整编我们县大队,地委一点信息都没有。原来是等这个。”
张子河却愁眉不展的说:“整编部队,我去干什么。这肯定又是唐参谋长主持。”
李梅劝说:“你受伤了,首长肯定考虑让你先干这个,养好伤再去一线部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