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茵起床洗漱,随意扒拉两下头发,便去寻食儿。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这话搁女娃娃身上其实也适用,都是长身体的时候,不吃咋行。
李世民等人正在食堂吃饭呢,就见李茵游魂一样地飘了进来,脸上还带着红色的席印儿。
庄上人已经见怪不怪了。
“义妹!”李世民瞅着李茵的潦草样儿,开口就想责备,就像他总是对自家小子们冷脸那样。
长孙皇后拧了他一下。
二郎就爱教训人,瞧瞧她家承乾的压力多大,怎么说都不听,如今还想祸害义妹!
“义妹!可是肚子饿了?”长孙皇后起身去拉李茵,在其摸不清头脑的状况下,把她带上了桌子。
“嫂嫂?兄长!”李茵清醒了。
“呀,你们怎么都来了?”
“先吃饭,吃完再说。”长孙皇后将干净的碗筷放在李茵面前,他们这桌菜刚上,够吃。
李茵接过筷子,向长孙皇后道了谢,又向周围一众人作揖行礼,然后疯狂地扒起饭来。
李世民一瞧,也快速地扒饭。
然后房玄龄魏征等人紧随其后,只有长孙皇后依旧慢慢地吃,她刚刚吃了不少点心,不怎么饿。
“……”颜师古,不明觉厉。
然后也开始快速扒饭。
众人风卷残云,很快吃完收摊。
然后便是上点心茶水。
“兄长,小妹这里有个好消息要与你说说。”
“可是玻璃的事情?”
“不只是玻璃。”李茵摇头:“昨日晓春姐来信,说她已经见过了麴文泰,不日便能返程!”
“羊毛之事可解决了?”李世民同样高兴。
羊毛的事情解决了,今年冬天百姓们能过个好年了。
“不仅解决了,还有不小的收获呢!”说着,李茵瞧了颜师古一眼。
这老头眼熟,但她想不起来是谁了。
除了李靖,朝中有身份的人她都见过,可此人她却没什么印象。
“义妹,这位便是颜师古颜少监。”李世民道。
李茵恍然,作揖:“小女李茵,见过颜少监。”
颜师古不吱声,但作揖回礼。
李茵一瞧便知晓了。
好嘛,这老头儿瞧得起一众有身份地位,出身名门的,可却瞧不起她这个小门小户的!
顿时哭笑不得。
随即她便故意问道:“颜少监可学会拼音了?”
“……不曾学会。”颜师古心想,那玩意儿他压根没看。
“哎……那拼音的确是难了一些。”
李茵摇头叹息:“难为颜少监了,要突然改变满腹经纶之人的思维,的确不容易,不像三岁幼儿那般如同白纸,也不如乡间白丁那样从未学过经义。”
“……”众人齐刷刷看向颜师古,又看了看李茵。
这骂的也太脏了,老颜能受得了吗?
“你、你……”颜师古看了看李世民,咽下了喉头骂人的话。
“这什么拼音,在老夫看来不过旁门左道!余读书数十载,今已不惑之年,岂能被此歪门邪道动摇心中本真,忘却祖上教诲,有辱我颜氏门风!”
李世民刚要发作,便被李茵制止了。
颜师古这老头子是有点本事在身的,当然也有点小脾气。
不就是辩论吗?
放着,叫她来!
李茵喝茶,淡定无比:“既然拼音是歪门邪道,那以颜少监之见,该如何快速教化万民?”
颜师古鼻孔出气,这李茵面面的,一看就好欺负。
“这教化万民最好的方法,便是广开科举,大力支持学馆吸纳人才,增加录取名额。读书人多了,便能教导出更多的学子,录取的人多了,寒门学子也更容易出头。”
“那百姓呢?”李茵静静地看着颜师古。
“李庄主想的未免太过不切实际,若是百姓都去读书,那谁来耕种?谁来打鱼?谁来建房?”颜师古反问。
这时候甚至不允许百姓随便转籍,比如匠人的孩子,以后大概也要做个匠人才行。
此举就是为了防止大家都不去当匠人,以后国内无匠可用。
“颜少监,李某曾闻一词,叫‘耕读人家’,百姓们并非全年都要耕种,总有农闲的时候。大家在农闲时便可读农书,学道理,岂不美哉?况且耕种、打鱼、建房,都是填饱肚子的东西,百姓怎会轻易丢弃?”
颜师古不赞同:“李庄主只看到了好的一面,十人中有一人不农耕,影响是小的,可千人中若有百人放弃农耕,那影响可就大了。”
在李茵看来,这就是猜想型诡辩。
“颜少监可曾接触过百姓?”
“颜少监的十人出一如何算得?”
“颜少监可知对于百姓来说吃饭的家伙等同于何物?”
“照颜少监这么说,李某也可保证,百姓中敢于丢弃吃饭的家伙去整日读书的,万不存一。按大唐人口比例来算,不过多出千余读书人,这千余人耕种的粮食,庄子多养几十头牛便能种出,于整个国家又有何影响?”
“李庄主的万人出一毫无根据!”
“颜少监十人出一根据何在?”
颜师古闻言,胸有成竹:“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若是有读书的机会,那些人怎么可能不抓住?”
“颜少监没有饿过肚子吧?”李茵笑眯眯地:“颜少监可知道,远离京城的地方百姓只吃中午一顿饭?”
“在李某当上庄主前,庄上佃户每日只食二顿,夜里饥饿便取水充饥。”
“庄上不缺耕地佃户尚且如此,何况偏远地区呢?对于百姓来说,读书的前提是吃饱,若是没有赚钱的活计,没人会去选择读书。”
“李庄主之言,颜某不认可!那些寒门学子,忍饥挨饿也要读书科举,他们过的不艰苦吗?”
“在李某看来,他们的确不曾缺过吃食。”
“不如颜少监告诉李某,每年饿死百姓几何?饿死读书人又几何?”
古代百姓对读书人是异常包容的,饿的不行的寒门学子,只要舍下脸面去讨要吃食,拜访同乡,或者求助长辈的故交,总不会饿死。
他们只是家族落寞了,不代表祖上故交死光了。
哪怕寻常百姓家,也愿意给读书人匀出一口粮食。
颜师古张了张嘴,他貌似的确未曾听说过有读书人饿死的……
“读书人与白丁本就是不同的!”
他不服:“吾曾与白丁交谈数句,其思想言语之愚昧,行为之卑劣,无药可救,尚不如那些小户寒门学子。他、他们向吾讨要引路钱,还偷摸吾的锦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