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第六十五章乡野少年
六只手兜头盖顶的这一句,立即撑得贺齐全琮一齐愣住,贺齐慢慢伸手抚须,眼光游离不定,全琮却瞪眼叫道:“此是何意?你若羞辱坚老爷,我虽为权将军之将,却也容不下你!”
三孙就是如此的奇怪,看似是三家各谋其政,实则却是暗通款曲,可真当他们三家就是一家吧,却互相争个不休。六只手抬头看天,喃喃道:“哼,现在嘛,孙坚跑得不知去向,豫章主事的是孙匡,孙翊要去打建业,孙韶要去打柴桑嗯,豫章距柴桑毕竟要近点,过了湖就到,现在恐怕孙权已经大大不妙了吧,至于建业嘛,也不知道太史慈赶没赶得及?咦,你们都不知道?”
转头往贺齐全琮看看,贺全二人面面相觑,六只手摇头道:“搞什么搞嘛,算了算了,我干脆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孙皎那小子跑了不是?他先前带来个口信,孙匡反啦,你们那位坚老爷跑啦,孙翊孙韶偷袭建业与柴桑去啦,唉,我总是这样好心,好管这些闲事”
看看贺齐全琮两人嘴巴撑得大大,六只手乐道:“这表情倒和我好有一比说实话我也不知是真是假,那个两位还不该忙啥子忙啥子去?我们赶路喽!顺子,走啦!”的确孙皎这神经兮兮的家伙说的事情,还真不敢全信,若不是老曹一贯就爱搞这阴人的技俩,早就呸这家伙一脸唾沫了,还信了他在山洞里钻来钻去,遇上个神仙,赔了个儿子?
高顺冷冷一哼,黑缨枪唰的一收,两眼在贺齐脸上重重的扫过去,一字字道:“贺将军若对陷阵营有所不服,高顺随时候战!”轻轻一带马,径自奔回六只手身边,在马上欠身道:“爷,这就开路?”六百陷阵营纷纷离开对手,在高顺身边聚拢来,行动极是迅速,六只手大为满意,拍拍肚皮道:“那个小段啊,不要再斗鸡啦,走人走人,孙仲,你笨不笨啊,还拉着那箭干嘛?”
可怜孙仲等七名火箭手一直将火焰拉在两弓之间,却一直就没找着个机会表现一番,此时大局已定,七人互相看看,一齐叫了声:“放!”七枝火箭离弦而出,在空中聚成一道浓烈的火墙,呼的一声落到一边树林中去,秋高气爽,枯草一点就着,顿时燃起冲天大火,六只手气道:“疯了你们敢放火哎,算了算了,老贺老全呐,我们这就走啦,灭火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两位泾县长啦!”
哈哈大笑,带着众人自贺齐的枪兵群中施施然通过,贺齐与全琮均是面如土色,任由六只手一行离去,一声也不吭一下。看看六只手一行走到谷口,太傅大人正抓耳搔腮不知往何路去,贺齐叹了一声,叫道:“太傅公!贺某还有话说!”
六只手乐道:“有话说好啊,正好我不认的路了,来来。”身后陷阵营闪开一条通道,贺齐打马赶到六只手身边,腾的一声跃下马来,先冲六只手抱手一躬,垂头道:“先前太傅公所说,虽言难真难假,但太傅可知这白龟寨之重要?”
这倒还略略知道一点,六只手得意道:“了解!不是说又有条江又有只湖,还通着好几个大城的么?”贺齐点头道:“太傅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白龟寨实是水陆之咽喉,此去西南三十里,便是泾县城,泾县城可直通豫章、柴桑、江夏,白龟寨则直通建业、会稽、吴郡,这一点,太傅公当是明白的了。”
这也没什么新内容嘛,六只手点头道:“不错不错,我都明白的,还有什么?”听贺齐的口气,自然是还有下文,贺齐赞道:“太傅公果然聪慧,一点就透”六只手大头点个不停,连声道:“聪慧自然是极聪慧的,但公不公的嘛,你就不要把我叫老啦!”
贺齐抬头愕然道:“太傅三公之一,贺某称之为公,与年龄并无多大关系”六只手挥手道:“年龄的事不管,反正我听着不爽,叫我老六不好嘛?实在不行,学顺子叫六爷也行,怎么样啊?大家都这样叫了,你一个人例外,也不太好吧,对不对,动容?”动容立即涎起脸道:“爷说得极是,极是,腰腿累不累啊,要不要给按摩按摩?”
六只手将脸一板,大刺刺道:“军情当前,怎么有这闲空儿!老贺,你接着说,不要将话题岔远了。”顾左右而言他,且还似理由十足,正是六只手的独家功夫,贺齐转头看看高顺,心中实有干脆去和高顺拼死一战,也胜过听他胡扯的冲动,抹抹头上大汗,叹气道:“这个六爷,泾县与白龟寨,两地只需得其一,江东一地,东西便不得顾及,目前泾县是全琮将军守,白龟寨是贺某守,一向也相安无事。”全琮也自催马来到一边,听到此处,微微点头,六只手摆手道:“这样啊我倒是奇怪了,那为什么我从江夏一下就钻到这来了,却没经过那泾县嘛!”
贺齐再次抹汗道:“六爷,你虽绕过了泾县,不还是一样要经过白龟寨!”六只手脑中一动,还真是这回事,而且若不是于吉将那山头中硬开出条路来,恐怕那泾县也还是非去不可,回头愕然道:“顺子,难道我们跑错洞了?”高顺挠头无语,天下插嘴道:“那太史慈呢?他怎么没影儿了?那两万人的大军呢?也不会长了翅膀飞了吧?”六只手转头看看马大,马大拍拍双臂,他要飞那是简单之极,但两万人想飞,怕就不容易了。六只手抓头道:“奶奶的,古怪!古怪!哎呀,这么说我们钻洞钻个头昏眼花,其实没走着近路?”
几人面面相觑,贺齐看看六只手,再看看高顺,迟疑道:“六爷,我还没说完呢”六只手狠狠呸了一口,叫道:“说罢说罢,说完走人了。”贺齐这个费劲,努力咽了口唾沫,接道:“这白龟寨除了连接三郡外,更是背倚大湖,水阳江直通长江,从水路也就罢了,但要自陆路走,无论如何也是去建业等三郡的必经之道。”
说了半天还是这么回事,六只手翻个白眼道:“就你会吹!说来说去没什么新鲜的,我高兴从南海绕呢?我高兴还走越南呢,你拦得住?”贺齐汗道:“不是这个意思,那个好像是太远了吧唉,六爷,我的意思是,此去西北方向,长江岸边,有一牛渚渡口,正是自北而南,渡江而过的最佳场所!”
六只手终于听懂他意思,皱眉道:“你是说这个渡口,可以将人从江北送到江南?”贺齐长出一口气,挤出一丝笑脸道:“六爷毕竟是六爷,所以这白龟寨,比之泾县城更为重要!”身边全琮本来一直静听无言,突然插嘴道:“不对,正因为此,泾县比之白龟重要才对!”贺齐回头怒道:“全琮!说话要先想清楚!”全琮冷笑道:“我头脑清楚无比,倒是你别信口开河!”
两人立即又斗鸡般的较起劲来,真不知搞的什么花样,六只手抬头看看两人,好气又好笑,身边天下点头道:“我也听懂啦!如果老曹偷偷弄人走渡口过来,唰的一下抢了泾县与白龟,那么随便出兵打那个城,都由着他算计了!”
他虽然是长在钱眼里的人,但一般这样的人物,算路也就极精,贺齐与全琮争那个重要,自然是白龟寨是建业的大门,泾县却是柴桑后院的缘故。六只手等人同时想到此点,高顺叫道:“牛渚谁在把守?”
这样关键的地方,总不会是野渡无人舟自横吧?贺齐与全琮对望一眼,一齐垂下头去,六只手紧张道:“不是吧?你们居然没派人去?天呐,就算你们不派人,难道周瑜和鲁肃这两个该死的都督也没个说法?”周鲁二人,正分别是孙策与孙权的都督。贺齐喃喃道:“牛渚本来是归刘表,荆州降败之后,现在是他的两个侄子刘磐刘虎占着”看看六只手的脸色,又补充道:“还有黄祖好像也在那儿,据说,据说淮南还有群败兵,也尽在牛渚,六爷?六爷?”
六只手将两只怪手,一左一右捧住自家的大头,嘴中喃喃不断,也不知在说些什么,贺齐叫了两声,六只手毫无反应,回头再看看高顺,高顺冷然道:“六爷正在神游,你噤声!”
一般六只手这种样子,大都是脑中乱七八糟,瞎想一气之时,高顺见得多了,自然称之为神游。贺齐与全琮对望一眼,全琮埋怨道:“我几次出兵牛渚,你偏要抄我的后路!现在若是曹操自牛渚来,看你如何应对!”
贺齐奇道:“好笑了,难道我去攻牛渚时,你就没派兵到白龟寨来捣乱?大家谁也别说谁,若是曹操来了,大家一齐拼命就是!”两人一齐哼了一声,赌气般不再说话,六只手却将白眼一翻,叫道:“周瑜!周瑜!”
莫名其妙这一叫,贺齐全琮自然是齐齐吓了一跳,高顺等也一齐茫然,天下在旁轻声道:“老六,老六?不是疯了吧,千万不要出丑啊”鬼王瞪他一眼道:“乱说!六爷的境界,你们怎能了解?周瑜何在!”最后四字全力叱出,啸声尖厉,功底差的几乎要将胆子震破,路边树叶一齐摇响,怕要传出十里之外!这几乎是盲目崇拜了,几人一齐摇头,却没想自六只手来路上有人哈哈大笑,应道:“太傅大人果是奇人,周瑜佩服!”
这声音清越之极,听在耳中极为受用,先前给鬼王厉喝所震翻腾的气血,立即被这声音平息,不远处四骑自林中缓缓踱出,四人面貌之奇伟,叫人只需看一眼,就再也转不开头去。
六只手奇道:“你真的在?我不过叫叫你名字而已,你就从建业飞来了?咦,你身边这人是谁?”四人两前两后,前面靠左的那个,身着长袍,腰悬双剑,眉宇间英气飞扬,容貌俊雅之极,正是江东美周郎。周瑜也就罢了,居然走在他并肩的那个,看年纪顶多二九,居然在马上比周瑜要高出半头来,一样的身着锦锻长袍,胁下悬剑,面容俊秀之处,竟是较之周瑜更要引人注目。两眼中尽是淡雅从容之色,脸上也堆满笑容,但黑瞳偶尔一转,飞跃的神光竟会叫人心悸!
这四人自全琮的骑兵丛中穿过,居然贺齐全琮带着各自兵士,一齐行礼,看看就走到六只手等人面前,这人在马上将手一拱,想了一想,又一跃而下,再度微笑拱手道:“太傅大人在上,小生陆逊有礼。”想不到居然冒出个陆逊来,谦逊有礼,果然名如其人。
六只手愕然道:“你你是哪家的?”这小陆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儿,看着他在笑,说不定搞你一下就完啦。陆逊仍是满脸堆笑道:“回太傅,逊乡野少年,无官无职,无有所属,今日是随周瑜都督前往建业迎亲,恰逢太傅大人,大人盛名闻之已久,今日一见,果然是世之豪杰,若能随大人学得一二,逊今生无憾也!”
好家伙,果然是一张利口,六只手居然给他闹个大红脸,奇道:“迎亲?现在打仗打得这样热闹,你去迎亲?”脑中一闪念,脱口叫道:“哈!你是孙策的女婿!有意思,有意思,那你岂不是得管小鱼叫叔的?”直呼孙策之名,可不算什么恭敬的事,贺齐脸色顿时就沉了下去,周瑜却恍若未闻,顾自点头道:“伯言才学,不在我下,称之为叔,愧不敢当的。”六只手叫他小鱼,他也坦然承受,不出一言反驳。
难得他居然如此谦虚,六只手看看周瑜,再看看陆逊,坏笑道:“口不应心了吧,江东这一亩三分地,你小鱼自认第二,谁还敢认第一?嘿嘿,”
周瑜微笑不语,陆逊脸上竟也现出一样的微笑道:“太傅大人真是恢谐,逊得蒙与都督同行,一路已是受益良多,再遇太傅,实是三生有幸,今生受用无穷矣!”
满嘴谀词如他这样的,六只手倒还真没见过,心中大是不屑,却没想陆逊说过几句,笑眯眯转过头来,冲全琮道:“全琮将军,你这五千骑兵,实是权将军心腹之部,今日想是赶路赶得急了,如何却有这许多人掉队?”五千兵给陷阵营一通杀,怕是起码损失有两成,陆逊居然说是掉队,倒真亏他想得出这词儿。
全琮脸上一红,垂头不语,陆逊点头道:“你也不用费神多想,据言柴桑城西有荆林,权将军对有过之将,负荆而来的,一概体恤得很,将军何不一试?”全琮默默点头,陆逊笑道:“全琮将军真是爽快之人,回城后如何去都督府交令,怕要细细思量一番的吧?”
全琮脸上微微变色,仍是低头无语,陆逊转头冲周瑜道:“都督,陆逊虽非柴桑所属,但既是居于柴桑,权将军治军之严,还是见得很多的。”周瑜轻轻一笑,只一挥手,贺齐一家人立即齐齐跪倒,周瑜温声道:“汝等三人守白龟有功,防寇犯有过,功过相抵,起来罢。”
他可是孙策都督的身份,所有孙策众将,自然都归他节制。贺齐三人谢过站起,六只手看他们你来我往有如演戏,好笑道:“你们闹完了没?这样两个人物来找我老六,不会是看风景的吧?”
若说陆逊在孙权军中只是布衣,打死他也不信,就看全琮父子三人那脸色,只怕陆逊不是个都督,也是个总统。陆逊奇道:“太傅大人何出此言?逊只为迎亲而去,自然这一路风景,也需一看,太傅大人不觉这山河秀丽之极,令人心怀护土之情?”
终于说到正题,说来说去,还不就是这护土二字?六只手挥手道:“你们护你们的土,关我啥事啊?那个小鱼啊,你们家那位策将军请我去建业,到底还请不请了?”周瑜朗笑道:“去与不去,只在太傅自身,守与不守,亦在太傅一念,周瑜告辞!”
说了这么一句,居然驱马就走,直从六只手身边擦过,他身后那骑也随之跟上,这骑士全身披甲,手中持着一杆长枪,杀气满面,目如鹰鹫,走到与六只手并肩之时,浓浓的横过一眼来,眼光锐利之处,竟叫六只手微感刺痛,愕然道:“这谁?”
后面陆逊打马跟至,轻笑道:“此策将军之爱将朱恒是也,哈哈,逊身后此将,却是权将军之爱将朱然,太傅大人可曾得识?”
江东这一块,姓朱的还真不少,上次不就见着个朱据的?六只手自然不知道,这朱恒与朱据二人,算起来还是兄弟,是以连凶恶之相,都极为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