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着的张乐没想很多东西,他左手碰着食物,右手扶着外舱门,眼睛就那么直挺挺的看着天花板。
“我还有多长的活动时间,”张乐问。
“你的身体还在恢复中,我认为你再过个十几分钟就得睡了。”
行,张乐点头。
“对了张乐,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长耳说,“现在月球上没人了,你现在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张乐摇摇头,“不知道啊。”
张乐现在很想钻进冬眠舱里,然后冬眠个十几年,让自己生命在完全无意识中悄然流逝。
张乐想,自己一个人活在月球上,到底有啥意思嘛。
“长耳,你知道我出去的时候看见了啥吗?”张乐伸手挥舞,他绞尽脑汁回忆自己曾经看见过景物。“长耳,你见过煤矿吗?”
“没见过,我连资料都没见过……你见过的?”
“我见过,当初老梁带我去看的。”
张乐回忆……
张乐一共上了两次月球,第一次是跟老梁上月球实习,实习结束后老梁与张乐回了地球。没过多久,两人再次一起上月球。
就在第一次上月球的时候,老梁在和张乐完成国家任务,张乐顺口提了一嘴,“月球这破地,跟煤矿矿坑一样,黑的不行,还没啥营养。”
老梁听到这话,当时就提议张乐与他回地球的时候,一去去看一眼矿坑。
回到地球后,张乐按照老梁给的地址,一路寻到内蒙古去了。当时也很巧,张乐来的那天,恰好是老梁准备在那里留下的最后一天。两人一合计,计划张乐先和老梁他们下一天矿后,第二天与老梁一起离开。
“能有多黑?”张乐一脸嫌弃。
老梁戴上矿灯,穿上一套劳保衣服,笑嘻嘻的说“没事,等会你就知道了。”
长耳突然插嘴,说:“然后呢?”
“然后啊……嘶,很吓人。”
张乐的第一印象,就是挤。
环境幽暗逼仄,头灯细细的照出一条光路,除了光路照到的事物,周围剩下的地方都是黝黑一团,完全看不清事物。上下底面高度只有二米米,张乐是趴着爬进去的,闷出一身汗。
“那下面环境太糟糕了,”张乐直言,“气氛和恐怖片里面的密室一样,吓人。”
就这环境已经够张乐受的了,更何况周围的噪音。巨大的轰鸣声冲击着张乐的耳膜,他听不见半米外的老梁说话声音,身上衣服窸窸窣窣的摩擦声似乎也被噪音盖住。
“这么闹?”长耳说。
“就这样闹,老梁当时说没办法,他们的工作是测量地质数据,准备建设矿线轨道,前面机械打洞的工作停不下来。”
“刚才我看见的月表也是这样的,幽暗逼仄,而且我踩在轨道上,太挤了。”
“挺安静不是?”
“这安静反而更吓人,你想想,就在这恐怖环境衬托吓,突然面前轨道上挂着个人,是不是更吓人?”
张乐回忆起挂在月轨上的老梁。他摇摇头,道“老梁怎么办?就让他挂在那里?”
长耳平淡说:“不然呢,不然你嫌他挡路吓唬人,一脚把他蹬下去?”
张乐第一次感觉长耳是个畜生。
“有机会还是把他拉起来吧。”
“拉起来这件事,只能等到以后再说了……你继续聊你和老梁干的事。”
“然后我就继续跟他下矿。”
当时的张乐完全被震住了。他一直在跟父母在海上生活,在他的认知中,波澜壮阔才是世界的主色调,整个世界本应宽广无比。
结果这矿坑,狠狠的让张乐收回自己那傻的冒泡的世界观。你连个矿坑就觉得憋得慌,更别提更小,更微观的世界。
世界不大,世界很小,张乐这种宇航员,应该往宇宙深处前进。
张乐当时心领神会,老梁好好给他上了一课。
长耳东听西听,感觉哪里不对,它问张乐,“你再重复一遍哈……老梁邀请你之前,你说了啥?”
“‘月球这破地,跟煤矿矿坑一样,黑的不行,还没啥营养’……”
“有没有可能,老梁不是这个意思,他只是想说月壤是垃圾?”
长耳现在时彻底傻眼了,人家寻思你说煤矿没营养,专门带你去看看煤矿,证明煤矿比月壤有营养。你这理解起来的话倒是满分,但是偏题了啊。
“对了,老梁当时还回我了一句‘什么破月壤,别来和煤矿沾边,煤矿全是碳,月壤全是玻璃渣’……完蛋,好像是我理解出错了。”
张乐回想起来,他甚至想起了老梁当时嫌弃又佩服的眼神,恰似他语文老师看见自己瞎扯却有点深意作文的神情。
这样一想,还真丢人。
“老梁的事情就放在这,你先聊聊之后怎么办。”
“怎么办?”
“月球没人了,你是目前唯一一个活在月球上的人,你没啥想法?”
张乐抬头,“我不是在给老梁毛子小日本写传记吗?我把我在月球上发生的事都记下来,留给未来的登月者,你看怎样?”
“什么写法?按照时间顺序写还是按人名写?”
“看哪个给我留下的记忆深,我就先写哪个。”
张乐睡下,然后点点头道:“我这一时半会吃喝不愁,要不,我先把老梁写干净?”
“你先把周围都探索完了再说吧。再过几天,你去三江水站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