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转瞬即过,秦霜和飘云上门之时,那木锦壁态度显然比上次要客气得多。只是他却趁机提出,三人同为凝丹期修士,既然木流渝和木锦祈开口,他自然不好拒绝,但是木流渝和木锦祈身为凝丹期修士,炼器之道也是造诣高深,是不可能拜他为师的,没个师徒名分,技自然不可轻传。正好过几日就是玄天节,趁着族人都在的当口,也请几个凝丹期修士来做个见证。
他这个要求也并不过分,说到底,无非是不放心罢了。
对于这个,秦霜和飘云装出考虑的样子,最终都无可无不可地应下了,反正他们两人不会在木乙族常呆下去。若为了那传承之地的缘故,将来也许还有机会回到木乙族,若是木锦壁的后人落难,自然不吝伸手相助一把。若是再不能回来,那也无法了。为了增元丹这逆天丹药,也只好如此了。
三人商议已定,就定在玄天节前一日,由木锦壁邀几位凝丹期修士来做个见证。虽则木锦壁落难时,为了怕带累自家,并无几个交好的修士愿意伸手相助。但是这一次只是做个见证,不过是个顺水人情,又不需自己出力,还是能请得几个人来的。
秦霜和飘云便告辞出来。两人正预备回洞府,经过一处时,秦霜又停步了。
飘云瞧着秦霜,笑了笑问道:“如何?”
秦霜回道:“看看吧。”
两人便停了下来,秦霜头也不回地说道:“跟踪两位凝丹期修士,不知是说你胆大呢还是不知死活?莫非以为这是在族中,我们便不敢杀你?你冒犯高阶修士,便是说到元婴期修士那里,也是我们有理,杀了你只怕也无人替你出头的。”
木乙族虽然看重族人。但也看重尊卑。修士和凡人之间,高阶修士与低阶修士之间,是不可能一视同仁的。那人自然也知道,况且他这个低阶修士和别的还有些不同,地位更低些。因此赶紧站了出来恭敬道:“见过两位大人,小人哪里有那样的胆子,只是有事情想要向两位大人禀明。”
他低眉顺眼,不是当日秦霜和飘云见过一面的木扎黎是谁?也不知是否是看秦霜当日流露出了一丝同情之意,这才背着人又找上门来。
秦霜挥手道:“我没有收门人仆役的打算,你回去吧。”
两人正待要走。木扎黎又大声说道:“大人前日就说过此话,我今日还来,自然是有缘故的。大人不想听听我的理由么?”
见秦霜和飘云没有答话,他又说道:“小人虽然资质低劣,却还有个长处。鼻子极其灵敏。”他说完便停住了,紧紧地盯着秦霜的面庞,看也不看飘云一眼。
修士虽然五感揭开。但也有高低之分。那些在某个感官方面天赋异禀者,修炼后自然比同阶修士感官更灵敏些。况且他说这话只盯着秦霜,看来显然并不是虚言,而是明明白白看出了秦霜的破绽。
虽然秦霜进入木乙族之前已经设法用别的气息遮盖了自家的气息,但是这女儿香不同别的气息,有些人也许在这气息被遮盖后就分辨不出了。有些人天生却对气息极其敏感,却是有可能闻出,况且秦霜所扮的木流渝这个中年修士的气息与秦霜自己自然大相径庭。若是真遇上嗅觉过人之辈,谁也不敢保证不会露出破绽来。
秦霜原本以为在木乙族所待时间不会太长,接触人也不多,哪里就偏偏能遇见这种人,因此自以为不会在这方面出纰漏。反而对玄天节有些不放心。毕竟玄天节时所有人沐浴雨水,就是修士也不许以灵力将雨水推开。若是被淋得湿漉漉的,可能气息和身形都难以在到场的元婴期修士面前藏住,因此特地做了好些准备。哪里知道,却在这里就露出了破绽。偏偏此人还是木扎吉的孙儿。
秦霜虽然厌恶木扎吉为人,但是也怜惜被他抛弃的双修伴侣。她对木扎吉的想法恐怕是不知情的,但是木扎吉走了,天元大陆广阔,木乙族无处可寻,势必要将火气发在她身上,可想而知这些年日子何等难熬。因此,以她和飘云的身份,并不想与木扎黎发生牵扯,反倒是为他着想了。这木扎黎却依然生生自家送上门来,果然是冤孽。
就不知他想要什么了?他既没有去向族中长老告发,自然有事相求的。
秦霜不能冒险,虽然木扎黎人微言轻,但是她是女儿身,就算外貌变幻得再相像,却是根本经不起查证的。因此她瞟了木扎黎一眼便道:“跟我来。”
飘云自然无心回自己的洞府,也跟了上去。
三人一路回到木流渝的洞府中,秦霜随手布下了个禁制,这才松了口气。在此地,不在元婴期长老的眼皮子底下,她便放松得多了。
她坐了下来,看着没有了唯唯诺诺之色,笔直站着的木扎黎问道:“你想要什么?”
木扎黎毫不犹豫地说道:“前辈既然能混进来,烦请前辈离去时将我家人一并带走。在这里继续呆下去,别说修炼,就连饭也吃不饱,我们全家都只有死路一条。我要离开这里。”
秦霜好奇地看了他一眼问道:“这只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你家人都愿意?”
木扎黎苦笑道:“贫病交加,衣食无着,这样的家族还有什么可以眷恋?我家人必会同意的。”
“你肯定我会答应?不怕我杀了你?”
木扎黎面色一暗:“我已求过上至凝丹期,下至筑基期大大小小近百位大人,唯有您对我流露出了一丝怜悯之色。况且大人想必不是我木乙族人,也唯有您可能带我全家离开木乙族。族中完全断了我家修士的份例,出门历练也无人愿意与小人搭伙。以我的修为若是自己进山,有死无生,反倒累得父母无人供养。若是其他大人,即便发发善心,也不过保得一时,保不得一世。只有去山外,小人虽然修为低微,只要努力,总该可以养活家人的,因此大人可以说是小人最好的选择,小人只有一搏。”
秦霜点头道:“你有没有想过?我也许顶多只能带你走?若是你拖家带口,我也没有把握。”
“小人知道,但是小人无法抛弃自己的父母家人,求大人勉为其难,成全小人,小人虽然不才,必将感恩图报。”
秦霜轻笑起来:“感恩图报,你有什么能为我做的?”
她不待木扎黎回答,面色忽然变得冰冷,又说道:“你可知道?木扎吉和木扎元都死在我手中。我为何要留你,现在顺势斩草除根正好。”
木扎黎听得此言,当场怔住了。他的面色变幻莫测,就看秦霜和飘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只是两人身上的气势已是毫无保留地散发出来。两个凝丹期修士的气势,压得他胸口烦闷,几乎吐血。
他千算万算,也算不到会是如此。
木扎吉虽然害得他一家人到了如此地步,他也曾痛恨万分,但是木扎吉毕竟仍是他的血亲。若是能有再见之日,他也拿不准自己会如何对他。只是他万万想不到,人已经走了这么多年,此人依然能带累自家。
他低声苦笑:“人算不如天算,在下无话可说。”
秦霜饶有兴味地打量着他,半响却忽然站起身来。两人收了气势,木扎黎只觉全身一轻,不禁抬起头来疑惑地看着秦霜。就见秦霜忽然扬手,木扎黎以为秦霜是要动手,只是以凝丹期修士的出手速度,他一个练气初期的修士哪里躲得开那道白光瞬息已经到了眼前,他闭目待死,谁知道半响却没有任何动静。木扎黎睁开眼来,却见室内空空荡荡,秦霜和飘云早已不知踪迹。
耳边却忽然传来秦霜的传音:“我已在你体内下了禁制。将来离开此地,只会替你解开。你现在可以回家带你家人来此,待我走的那一日,我会带你们离开。至于木扎吉,他自有取死之道,你看过便知。我杀他问心无愧。不过你将来若是定要寻仇,我又何惧,只管接着就是。”
话音落下,木扎黎便觉脑中眩晕,却是秦霜将当年巫山派的一幕幕场景灌入他脑中。
半响,他回过神来,在原地呆愣半天,面色怪异。这才叹了口气,回去接家人不提。他知道,以对方的修为,根本没有哄骗自己的必要。若是真想杀他,根本不必放他回去,免得走漏了风声。
就如他刚才所说的,这已是他最好的选择。
木扎元虽然凉薄又狠毒,但是祸不及子孙,这木扎黎还算有些良心,即便秦霜几次三番试探于他,也不肯抛弃自己的家人。当然,这不见得就说明此人生性善良,毕竟人心难辨,但至少也不是木扎元那般的凉薄狠毒。既如此,又偏偏是遇上了,秦霜也不介意顺手帮他一把。当年木扎吉叛族而走,如今木扎黎也是如此,看来这一家子果然与木乙族缘分尽了。
虽则木扎黎看到了那些画面,但是毕竟木扎元是他的爷爷,秦霜不敢肯定将来他们是否会寻仇。虽然以这一脉修士资质,也许世世代代也没有寻仇的能力。不过人生无常,谁知道木扎黎的子孙会不会出现惊才绝艳之辈?但是即便将来有这么一天,但是秦霜既要求个无愧于心,又何惧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