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贵族和朝臣。
他们才是真正掌握大秦权利和财富的一群人,是始皇统治大秦的基本盘。
赢舜华虽有选择性的和一些人交好,但绝对没有像对付诸子百家那样直白,她更多的是让这些人看到她的能力,让他们知道始皇嬴政有这么一个有能力的孩子。
秦国的上层不能随便动,一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但又不得不动,那该怎么办
赢舜华选择曲线救国,接触他们的妻子、女儿。
同为女子,和大臣来往密切引人诟病,但和大臣的家眷来往却没有任何问题。
仙幕中,有一部分就是赢舜华在各种场合和贵族、朝臣的家眷谈笑风生的画面。
她们会聊首饰妆容,会聊咸阳实新事,也会聊一些无伤大雅的家中小事。
看似无关紧要的闲聊中,却涉及这些人家中的情况,家人的性格,朝中调动。
尤其是到了后来,在赢舜华的引导下,他们开始谈论朝中之事,发表自己的意见。
这些在女子间的谈论,却会在女人回家后,通过和男人影响到男人的判断。
或是有心的,或是无心的,但都影响了大臣的想法,从而影响着大秦的政策。
赢舜华能从她们身上获知更多情报,同时也引导着她们,让自己的想要的政策得到实施。
同时她也在向这些人释放一个信号如果我为帝王,你们就不用每日受困后宅,男人能做的事你们同样可以。
上层贵族因为赢舜华居然通过女人来掌握朝堂、掌握国家大事的行为感到胆寒的同时心生愤怒。
“女子为官,简直滑天下之大稽。”无数文人骂骂咧咧。
如果赢舜华想要打破嫡长子继承制,以公主之身称帝,只是触犯了礼法宗制,那她想要让女人为官就是触犯了整个上层阶级的利益。
当初商鞅只是给了黔首上升的台阶,就被这些上层阶级撕成碎片。
如今赢舜华做的,可比商鞅严重多了。
嬴政彻底明白,为什么赢舜华最终不是秦二世了。
“这孩子,走岔了。”即便她不做出可以让女子为官的承诺,她同样可以从那些人身上获得利益。
大秦中,或聚集、或单独观看仙幕的上层阶级家眷在仙幕中寻找自己的身影。
看着自己被一个小姑娘引导着,一点点说出自己的心里话,感叹不愧是能和始皇并肩的帝王的同时,也暗骂自己没用,同时心里开始思考该如何向家里的男人交代。
也不知道公主是怎么向始皇交代的,看来该学学了。
而当她们关于朝局的分析和猜想被肯定的时候,她们会露出会心一笑,明白为什么诸子百家的人会被十一公主迷惑。
但当仙幕中的赢舜华释放女子也可封侯拜相的信号后,哪怕是看仙幕的她们也如同仙幕中的自己一样不淡定。
女子也可吗
但如果公主能成为帝王,那她们为什么不可以成为臣子
很多女眷看到自己投靠了公主,为公主出谋划策、为公主传递消息、为公主影响朝堂,心里想的却不再是待会该如何向家中男人交代,而是觉得可笑。
看看,她们这些不被男人在意的女人,居然那么简单就被女人左右了想法。
“十一公主真是个妙人啊”无数家眷低声笑着叹息。
皎月拨动回溯石,所有的回溯石汇聚在一起,成了唯一的画面。
赢舜华呆呆坐在昏暗的房间里,竹简几乎要将她埋没,而她的面前摊开的是一份写着律法的竹简。
已经成为赢舜华贴身婢女兼护卫的红叶将晚食热了好几遍,赢舜华却一动不动,只是呆呆的盯着眼前的竹简。
红叶着实被她的样子吓到了,赶紧吩咐人去把姬恒请来。
姬恒就住在公主府,来得很快。
赢舜华脸色苍白,整个人呆呆的坐着,眼睛都不眨一下,看久了还怪渗人。
“今天下午可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至于早上,赢舜华一直和他一起处理各种事务,没什么特别的。
“没有。”红叶赶紧说明情况,“午食后,公主看了会各位夫人、小姐们的来信后突然想要看律书,奴婢就带着人把所有律简搬出来,之后公主翻了许久的竹简,突然就坐着不动了。奴婢以为公主在思考,也不敢打扰,直到现在,公主还是一动不动,连晚食也不吃。”
姬恒了然的点点头,放轻脚步进入室内,来到赢舜华身后,弯腰看摊开的竹简。
看到竹简上的内容,姬恒的心沉了沉,一把拿起竹简,“公主在看什么”
“有人、提前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一直没反应的赢舜华低声呢喃。
她突然转过身,一把抓住姬恒的衣摆,颤抖着嘴唇说“我好像、在、被推向深渊。”
“公主终于发现了吗”姬恒的反应却意外的平静,平静到让人以为他知道赢舜华在害怕什么。
赢舜华双眼无神的仰望姬恒,“你知道。”
“我以为公主知道。”姬恒云淡风轻的把手中竹简丢回竹简堆里,朝着赢舜华伸出手,“公主该用晚食了。”
“你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赢舜华苍白着一张脸问。
“我告诉公主的还少吗”姬恒用最平静话说出最讽刺的语言,“夺嫡这么大的事,公主都玩得像和父亲要蜜糖,区区答应女子为官这等小事被长公子当成把柄利用,还需要和公主说吗”
“这不一样的,会死很多人。”赢舜华越想越害怕。
“夺嫡同样会死人的,公主。”姬恒伸出的手改掐着赢舜华的下巴,强迫她高高扬起头,“还是公主认为,姬恒的命不是命,红叶的命不是命,封地那些为你出生入死的人的命不是命”
“我一直很小心,不会让你们死的。”赢舜华的回答非常坚定。
“我们要的不是小心,是你的决心。”姬恒在压低声音,在赢舜华耳边道“你父亲已经47岁了,他还能活多久一直被你骂是傻子的扶苏都在着手铲除你,你却在和他玩你来我往的游戏。”
赢舜华拍开姬恒的手,失落的低下头,“阿父只是想要我锻炼长兄,我不能太狠。”
姬恒被气笑了,“原来公主也知道自己距离皇帝到底有多远。”
赢舜华吩咐红叶守着,不让任何人靠近,这才道“这些年我在长大。”
姬恒隔着竹简,在赢舜华对面坐下,等待着下文。
“难道你认为扶苏的对手是我”赢舜华垂眸看着高高堆成一座小山的律简,嗤笑道“一个以法治理的国家,如何能上位一个彻彻底底尊崇儒家的帝王李斯他不会允许的。”
姬恒皱眉,问“如果扶苏登基了呢”
“那么他最大的盟友儒家就会要求改变大秦的局势,从律法到礼法,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那可是掘法家的根。”赢舜华冷冷道“臣强君弱,儒法对抗。如果扶苏无法在短时间内成长为一个铁血的帝王,大秦终将被撕裂成碎片。”
姬恒意外的看着赢舜华,“你想要天下大乱。”
这是姬恒一直没想到的。
“不,我想要的是做扶苏阿兄的继承人。”赢舜华抚摸着竹简,“我这些年也算看明白了,我不可能从父皇那继承皇位。唯有扶苏上位,朝堂混乱,扶苏不得不接受我的帮助,届时我才能真正步入大秦的朝堂,争夺皇位。”
姬恒提醒道“扶苏有自己的儿子。”
赢舜华用平静的语气,说着残酷的话,“那就要看,扶苏的仁慈,给他孩子的多,还是子民的多。”
“不对,不对”姬恒细细思索半晌后才道“这不是你的做事风格,你一直都像扶苏一样,想要做一个仁慈的君王。”
这前后矛盾之大,仿佛唤了一个人。
“因为我长大了。”赢舜华露出绝不会在她脸上出现的悲凉决绝。
“自商君变法之后,大秦就变成一架快速奔跑的马车,如果始皇能在它奔下悬崖之前让它慢下来,那大秦还有未来。如果不能,注定车毁人亡。”
“从我决定夺嫡的那一刻起,就在努力,努力为这架马车开辟更多道路,努力让它慢下来。”
“可慢慢的我发现,大秦这颗幼苗经过祖先们的精心栽培,早已根深蒂固,难以撼动。要么始皇能快刀斩断腐朽根系,要么我破而后立。”
犹如汉朝。
汉承秦制,却不再是秦国。
换了朝代,可不是换了统治者那么简单,还代表着可以换入更多新鲜血液。
姬恒何等聪明,立即明白赢舜华的谋划,他难得的露出震惊表情,“你这些年所做的一切,是想要在破而后立的时候,把事态控制在最上层,不影响下面的黔首。”
“没机会了,我就要出局了。”眼泪彻底从赢舜华的眼眶中流出,迅速打湿她的面庞,“你说,上天为什么要让我孤独的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姬恒看着泪流满脸的少女。
这一刻,他甚至不知道她为什么哭。
因为要出局了吗
可她身上的悲伤和孤寂并不像是因为失败。反而像是一个历尽千帆的老人,看尽世态炎凉,被无助和茫然包裹。
姬恒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他赶紧赶走脑海里的胡思乱想,来到赢舜华身边,为她擦干净眼泪,“先吃饭。公主不是一个人,有什么想法,可以等吃饱后再召集门客过来一起商量,总有解决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