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怡在候机室还剪了一会儿视频,许久没有登录她油管账号,最新一条视频的下面的留言已经炸开了锅,虽然国内用油管的人少,但是夏怡视频下面的中文留言和英文留言差不多对半分。
翻了翻,最多的还是问她怎么已经快三个月没有更新了,其实夏怡毕业之后更新频率就变得比较低,一是工作之后确实太忙了,二是夏怡总是觉得自己生活特别无聊没什么好拍的,上学的时候生活总是更丰富多彩一些,在人这一生的黄金时代,有股还没有被捶打过的劲头和斗志。
夏怡播放量最多的一条视频是条旅游vlog,读研究生时期的最后一个暑假和朋友一起自驾去的黄石公园,漫无目的徒步露营,穿过看不到边际的树林,路过贫瘠土地中沸腾的泥浆,见证热泉在打翻的调色盘中喷涌的瞬间,躺在帐篷看夏日里无穷无尽的星星,会在这份浪漫主义诱惑下自恋地觉得有人在思念。
地貌发生与变化的故事全部被相机和无人机记录了下来,夏怡有时候回看也觉得这大概是她剪辑和拍摄水平的巅峰时期了,也是第一次火出圈,以至于后来夏怡工作了才知道居然这条片子几乎已经成为现在做无人机合作广告里绕不开的参考案例。
夏怡大概浏览了一下评论,挑了几个在前排的评论来回复,告诉大家自己生活里一切顺利,感谢大家的关心。然后顺便发了一条动态说自己正在剪视频了,最近几天就能和大家见面。
顺便把邮箱里的商务合作邮件全部处理了,最重要的是回复国内mcn公司对接人的邮件,前年的合作交税问题,夏怡是本科毕业的时候签了一家熟人介绍的国内网红公司,那个时候夏怡的油管已经是小有名气了,国内这边是不干涉创作内容纯粹挂靠的签约形式,有合适的合作资源也会介绍给夏怡,税前三七分。
夏怡一开始觉得挺好的,她很多时候也没有额外的精力再去经营别的平台,不过有利就有弊,即使没有任何的合作成单量上的要求,但公司终究是一个高度利益至上的,要追求流量,越红越好,管你是真红还是黑红,夏怡不买通稿,不买流量位,公司会给她买,再加上一些关键词,常春藤,留学,北美白领这样的流量密码。
夏怡回完邮件,才又想起唐致逸说的讨论她项链的事情,又去国内的平台自己的账号看了一眼,果然是最新的那期,她带了条蝴蝶结的项链,去年年末要准备晋升述职,她压力大的不行,夏怡要是压力大,那就是只会折腾靳凌,各种找他茬,当时靳凌叫她去刷卡,刷的都报销,她就去刷了一套首饰。
但下面的评论也不完全是说项链价格看上去超出夏怡消费水平的事情,网红行业多暴利大家也略有耳闻,更多的是在说别的,热评第一条:
“我看了她很多年视频,summer从来不做开箱的,买了东西都是直接用,而且她说了她很少特别买贵的首饰,因为她没收拾弄丢了会很心痛的,女人反常必有妖,肯定是谈恋爱了…谈了就是会忍不住秀的…”
公司运营她账号的人也把事情搞得欲盖弥彰,回复了几个问题偏偏就是不敢回第一条。
夏怡不怪热评,觉得人家说的对,炫炫炫,炫个屁,自己是真的用自己那点工资买不起吗,当然不是,她是之前就不想买,再说东西她都还回去了。
航班凌晨出发,第二天差不多早晨六七点就能到春山市。
夏怡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该省省,该花花,用家里的钱直接定公务舱,一上飞机就吃两颗褪黑素,她会因为飞机气流颠簸时那种不确定性真的吓到不自觉发抖。
这趟夏怡的睡眠质量意外高,过去每一次出行,她都有种焦虑的情绪,去会带着一丝抵触,回会觉得拥有的虚无,二十个小时就能从一个地方落到另一个地方,所间隔的春夏秋冬,都像不曾发生过。
“早上好女士,打扰了,这边马上就要抵达目的地,因为我们这边机场今天有一个重要的试飞任务,涉及一些军工机密,降落的时候小窗户麻烦您关闭一下,可以吗?”
夏怡中途醒来还有几个小时,看了部电影,还心情很好的画了个妆,结果又迷迷糊糊睡着了,被空姐叫醒,半睁着眼看着屏幕上小小的蓝色飞机标识已经挪到了终点处,舷窗外早已变成了观看春山布满高楼的城市绝佳俯瞰视角。
“嗯嗯,没问题。”
说完接过空姐递过的纸杯,用温水润了润嗓子,几乎没怎么进食,饿的前胸贴后背,胃还一阵阵痉挛。
有点迟疑地拉下舷窗遮板。
飞机滑行进场之后,手机终于有了信号,乘客手机叮叮的消息声轰炸着整个机舱。
推着行李手推车,在到达口咖啡厅时候夏怡的手机还是连不上国内的漫游,美版没有卡槽了,电话卡也装不进去,她现在是想找家里来的司机也找不到。
排队点单倒是到了夏怡,身着绿色围裙的眼睛小哥喊了三声女士。
夏怡都要疯了今天这机场信号怎么这么差,现代人没网不就等于人失踪了吗。
而且她现在是英文没多好,中文越来越差了,想不起来她平时很流利的点单方式怎么准确表达,弯着腰,眼睛几乎杵在菜单上,疯狂地中英对照:“那个我要一杯…”
“冷萃,顶加搅打稀奶油,两泵香草糖浆,你要是能给她加奶油里打就加里面打,不行直接加也行。”
一声清冽紧劲的声音,从背后冒出来。
这是一份很婆婆妈妈的点单方式,唐致逸很早就吐槽过,但夏怡一直都这么点单的,喝起来很像有奶盖的奶茶,类似于女生的从心理上安慰自己,这是一杯减脂健康的黑咖啡,但从口味上放纵自己,一点奶油,一点糖浆不足为惧。
这个声音过于熟悉,夏怡起身扭头回看过去,看见靳凌垂着那双桃花眼,不知道像了谁,看谁都很深情的样子,不过一股子冷劲又把这种亲近感给藏住了,额前的短碎发服服帖帖着,眼尾泛着疲惫的红。
一只手上不耐烦的扯着系得紧实且系法极度糟糕的领带,另一只手上又搭着与这套昂贵料子剪裁优越黑色西装格格不入的质朴白色发黄的工装外套,手上被工作证的吊绳缠了一圈又一圈。
被扯领带的动作搞得摇晃不止,隐约能看见正面的字样,官方试飞出入工作证,邀请方。
夏怡觉得这个人现在看起来就不太精明的样子,领带照他这么扯能变成套在脖子上的狗圈,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怎么以前有那臭脾气嫌她看不懂课后题答案的,她要都能看懂了,那还要他干嘛?
环着手臂,愤懑地盯着靳凌莫名其妙打断了她点单,总觉得他刚刚那一大段是在内涵自己吧?啊?
嫌她事儿多?
靳凌没马上接住她的嗔怪,仰头活动了一下肩颈,领带终于松了点,只是现在被扯得皱皱巴巴的,成了一个套在脖子上的小圈,对上夏怡的眼。
上挑的眼线包着圆溜漂亮的眼,头发也被染成了像是灰棕的颜色,墨镜卡在头上,露出一张白皙的脸,十几度,外套里面穿个吊带还露腰,嗯,看来精神,身体都挺好的。
夏怡拉下墨镜,错开对视,转身还未开口。
靳凌嘴角勾起不明显的幅度,人高手长的好处就是,直接越过夏怡的身位,亮出手机付款码:“和她一样,一块付。”
店员拿着扫码枪手停在半空,又看着夏怡从卡包里摸出了一张黑色的visa,一块放在收银台面,看不见表情,冷冷地说:“不用了。”
店员脸露难色,支支吾吾半天答:“女士不好意思,我们这会儿是什么卡都刷不了,pos机昨天坏了,八点换班来新的了才能刷,您看手机支付还是?让这个先生帮您付了。”
夏怡现在也没网,气得什么都不想喝了:“那我不喝了,谢谢啊,不好意思。”
扭头推着行李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