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归行 作者:春夏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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遣臣妾前来告以问候。特赠美酒百坛,今日一醉方休。”
众将士皆奋臂齐声欢呼。
史可信在帮我抬酒时,低声问我,这是高翔的意思,还是我自己的意思。
他跟随高翔时日亦不算短,怕是也知道高翔的为难之处。
我笑颜以对,亦低声道:“我是大将军的王妃,是谁的意思,有何差别?”
史可信顿手半响,也不言语,又继续搬了起来。
酒过半酣,我举盏喊道:“大将军让臣妾带话给大伙儿。天圆地方,古之有道,无规矩不成方圆,无方圆则日月无光。我等皆为人臣,自当守君臣之礼、尊卑之序。今在皇城脚下,天子居所,更要时时谨记在心,切莫徒生骄奢。今日还请各位将士开怀畅饮,待酒尽盏空,还要各还本职,各就各位。”
众人皆举杯欢呼,推盏碰酒,喜笑颜开。
我暗暗瞄去,王卫忠不在其中,怕是还在帐中养伤歇息。
不过我刻意搞出如此大的阵仗,营中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番话不但是说给众人听的,同样也是说给王卫忠听的。
在高翔身边多年,先赏后警,恩威并施这招,也是偷偷从他那里学来的。既酒已送到,话也说出,便无留下的理由。与众人推了几盏后,就离开军营回了去。
刚入府邸,只见谨佩迎上前来,神色慌张,唯唯道:“适才侯爷回来不见王妃,问我去哪儿了,奴婢不敢欺瞒,据实已告。”
我这番自作主张,谨佩估摸也是怕我挨高翔的责骂,才好心向我提醒的罢。
我推门入屋,刚要解释,高翔已然启口,道:“夫人的胆儿可是越来越肥了,连假传军令这等事都做得出来。”
这话分明是在责备我不该擅自主张,可言语中未有迁怒之意。
我盈盈笑道:“雪妍只是做了一件觉得自己该做的事,怎就惹夫君生气了?”
“夫人真是好胆色,做错了事都还这般理直气壮。”高翔勾嘴浅笑道:“不过军中有军中的规矩,下次切不可再由着性子胡来了。”
“臣妾遵命。”我故意屈身行礼,展颜道。
高翔时有出人意料之举,我总猜不透他心中想的什么。今日,我总算猜对了一件。
高翔从橱里挑了件鸳鸯红缇缎锦衣,塞到我手中,道:“既夫人如此有心,我也有一件事要告知夫人。”
我瞧着手中捧的衣裳,讷讷看他,心中又是猜不出来此举何意。方才的得意之情尽消。
“明日就穿这件衣裳,与我一道去见三殿下罢。”高翔说罢,目不移视,直直看我。
我是他的王妃,身份自然显贵,平素穿着必要讲究,衣裳也比在姑臧城时增添了许多。而这件鸳鸯红缇缎锦衣,是我最最喜爱的,平常都舍不得穿。他竟会知道我喜哪件,不喜哪件。
之前,我的衣着都是自己做主,他从未不曾干涉。
今日,他竟帮我择好了去与建彦相会的衣裳。
承想,此次赴会绝不简单,至少于他而言,是看得极重的。
高翔既已暗示我,我自当合着他的意思。
次日,我让紫姹为我打扮梳妆。磨蹭了一个多时辰,终是完毕。我朝镜中看去,只见镜中女子,红脂粉黛,白面如脂,红唇映血;细眉垂柳,弯如新月,细若青丝;环山双髻,仙鹤戏谷,飞雁在侧。低头再看身上那件杜鹃红缇缎锦衣,两只鸳鸯在水波细纹中昂首欢鸣,大红牡丹在旁傲娇绽放,将那天上的云纹衬得绚丽多彩。
乍一看,好似豆蔻韶华的妙龄女子,又不失合乎王妃的矜贵端庄。
我接过紫姹递来的大黑袍子,披在身上,便乘着车舆,与高翔一同悄然进了陆府。
☆、第七十五章
来到陆府,青柳垂波水光粼,锦鲤桥下飞穿溪,竹兰幽香绕翠烟,喜鹊东南来报春。
眼前一片万物复苏之相,冥冥然想到幼时爹娘俱在,姐姐还未入宫时的情景,不觉喉间哽咽起来,眼眶中似有飞流涌出。
当年,我不过是一个懵懂的孩子,除了被逼着学些针线刺绣,满脑子就知道玩。而这座府邸中的每一处地方,都曾留下过我的足迹。
我曾赤着脚下到池塘里去摸鱼,好不容易将鱼给逮了上来,结果却被爹爹怒责道;“女孩子家的怎比山野毛孩还要粗野,一点大家闺秀的气质都没有,看今后哪个敢娶你。”
我还顶嘴说:“城郊的农地里,见到人家都是这般捕鱼的,且他们还用鱼叉,我徒手便捞得,比起他们还要了得。爹爹不来夸我,怎倒数落其妍儿来了。”
还好姐姐在一旁劝阻道:“雪妍尚且年幼,爹爹莫要见怪,再待几年等大了些,这些道理总归会明白的。”
说罢,便回头朝我挤挤眼睛。我心领神会,当即丢下鱼,就一溜烟跑开了。
还有那倒垂在池边的杨柳,几乎每年开春,不足半月,只要是我够得着的地方,都是光秃秃的一片。这些树枝早被我绕成了花环,戴在头上,且还摘了几朵红花插在上面,予以点缀。
不但做了给自己戴,爹爹、娘亲、姐姐、府里的下人,甚至是那条看门的土狗,皆是有份。
娘亲想要劝阻,可被爹爹拦下,也不责怪我,只说:“我们妍儿长大了,知道要好看了,将来必是个大美人,我陆家后继有望了。”
那时,我虽听不懂爹爹说的这些,可还是知道他终究是疼我的。
直到有一年春天,我正戴着自己编织的柳条花环,追赶着蝴蝶。那蝴蝶飞得又快又高,我怎也是追不着。想它也是被我赶得累了,正停在桃花枝梢上歇息。我凝神摒气,蹑步上前,双手缓缓张开,猛地朝前一扑。
哪里料到,蝴蝶甚是狡猾,早有防备,就在我双掌欲要合拢之际,腾翅而飞,害我扑了个空。我因发力过猛,脚下一个踉跄,身子直往前倾,收也收不住。
千钧之际,一双长臂将我牢牢托住,这才未栽倒在树下的一块白石之上,险遭磕石破头之祸。
原来是树后躲着个人,惊吓了蝴蝶,这才害我扑了个空。
我当即直起身子,拍了拍身上的桃花瓣儿,指着那人道:“哪里来的野小孩儿,把我的蝴蝶都给吓跑了,你陪给我。”
那男子稍一迟愣,转瞬哈哈大笑起来,即兴吟一诗来:“飞扑彩蝶狗啃泥,扶袖之恩不相提;童龀不齐口生狂,蝶恋几许化飞翼。”
爹爹时常在府里,摇头晃脑,吟诗赋词。我自幼便耳濡目染,吟不起来,总还是听得懂些。眼前这男子好生无礼,擅闯我丞相府不说,不赔礼也就算了,竟还欺我年幼,吟一首诗来讥讽我。
我猫腰拾了块石头,正要朝他打去,只听爹爹在身后喝道:“妍儿不可无礼。臣参见三殿下,小女年幼不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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