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渝 作者:并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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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前面的绿化带。李平许久道:“这不是您的错。”
梁京兆垂了垂眼:“这不算什么事,”他见过得有许多,更狠毒的,更阴暗的,更不幸的。“但一放到楚虞身上,我受不了。”
这是之前认为楚虞缺乏历练而感到厌烦的梁京兆,还是他,他从前认为楚虞的一身矫揉造作令人疲劳,半点耐性也无。而现在他忽然觉得,他宁可楚虞永远幼稚浅薄,永远不要长大。他想要让她的人生没有一点坎坷,终生无忧,哪怕最后长成一只木然美丽的木偶,也比现在来的好。
他硬了多年的心肠,堪堪此时破产。他不讲良心,却愿意对楚虞负责到底;他没受过道德法理约束,到了楚虞这里,却道貌岸然想着“我不能去糟蹋她”。
从一开始楚虞就是不一样的。
李平从车前的储物格中拿出了烟递过去,梁京兆没接,说:“今天抽太多了。”
李平没有再回应,他将烟放回原处,下车提出了行李,再回车上时,梁京兆已经下了车,去提那只楚虞的箱子,走进单元门里,关门前匆匆对李平抬了手,让他回去。
☆、冠冕
楚虞坐在开了灯的客厅里,背微微弯着,手很温顺的摆在膝盖上。家里久不住人,生活气息淡薄,每天是有人来打扫的,没到蒙一层灰的地步,但干净的过了,有些空荡。梁京兆进了门,连带着行李箱放在玄关的地毯上,楚虞站起来去迎,梁京兆伸手将钥匙放下,手臂就拦到向着他跑来的楚虞前面,楚虞顿住了脚,退后了一步,弯腰探身将自己的行李箱拽了过来。
梁京兆脱下外套,搭在衣挂上,动作自如,好像一个多月前的任何一天,从公司回来的、或是从酒桌上下来,梁京兆一样都是放了钥匙,脱了外套,换了鞋走进客厅里。
楚虞低声说:“我把行李收拾一下。”她走进屋子里,先是想关上门,后来停了一下,改将门半掩上。
梁京兆自客厅望了一眼楚虞房门泻出光亮,那么长长的一道,直拖到他的身下,温柔顺服地偎着他的脚面。梁京兆取下了衬衫的袖口,顺手放入衬衫的口袋里,一面挽着袖子,一面走进了厨房。
楚虞的行李箱里多装的是衣服,有她自己带过去的,还有田月坤送给她的——最开始田月坤对她的敌视是明显的,冷漠和难为都摆在面上,敢当面就让她难堪,但后来田月坤忽然转变了态度,做出一副伪善样子疼爱她讨好她——也都是因为梁京兆吧。因为梁京兆,楚虞尽管家道中落,如今还能保持着和从前一样、甚至比从前更奢贵自由的生活,还因为梁京兆,楚虞在梁宅能被人称为“楚小姐”,也是因为梁京兆,她那天被送到梁宅的时候,任何人都知她这个楚小姐,是被遗弃和冷落的角色。
是因为梁京兆。
十四岁那年后直到今日,生活里的甜与苦,命运里的福与灾,都与梁京兆有关。
楚虞从行李箱的小袋里拿出了两瓶香水摆进抽屉里,那是吴桂荀送给她的,一瓶清淡,一瓶浓烈。吴桂荀后来告诉她一句小话,说我喜欢你清纯,也喜欢你放荡。
楚虞合上了抽屉。她没有恨过吴桂荀,强.奸和合奸是天壤之别,楚虞迈出去了那一步,她是放荡的,是淫乱的,吴桂荀让她什么样子,她就什么样子,不是因为吴桂荀的要挟和压迫,而是她愿意、她乐意如此,吴桂荀给她指出的路并不让她抵触,一直带着迤逦的诱惑,性对她来说既是放纵也是遗忘,既是享受也是技能。吴桂荀告诉过她:“我教你怎么把梁京兆留下来。”
在梁京兆的王国里,梁京兆是王,他的喜恶是这个王国里通行的规则,他赐予出的庇佑是让一个人提升地位的最通达途径,于是获得他的宠爱与获得权力概念等同。
楚虞明白了这一点。
在梁京兆问出想不想出国的问题时,楚虞望着梁京兆探求的神情,她擅长察言观色,自然明白梁京兆希望听到什么样的答案,于是她像往常一样顺从了梁京兆的意思做了回答,然后她就看到了梁京兆松了一口气似的样子,他欣慰又慈爱的与她谈话,甚至笑了一下,梁京兆笑起来非常好看,眼尾一点笑纹,平时冷峻严肃都化成温和,楚虞再听到他说:“梁叔的一切都是你的”。
骗子。楚虞知道梁京兆是在哄她,但哄人就可以撒谎了吗?还是这么重的话,听进耳朵里,压在心窝上,沉甸甸地跳。就是那个时候,楚虞非常不舍得梁京兆,妄想着破坏掉眼前看似温馨的情境,狠狠将梁京兆拉进深渊里,深渊之下就是泥潭,他们一同下坠,只有他们两个,稠厚的泥封住了他们的口眼耳鼻,没有人再对另一个人说出谎话,也没有人能松开另一个人的手。
楚虞头一次做这么大胆的设想,想得她都被自己惊吓到。她已经不一样了,从前遇到伤心事,她总会回想起她人生里的前十几年,随即诘问天地命运,既恳求又哀怨,不断假想着如果一切没有发生会是怎样,但现在楚虞不了,她面对着明明是要遗弃她,却还将话说得如此漂亮委婉的梁京兆,他是她的长辈,楚虞心里不再想到从前的那个家,她的生身父亲和生身母亲,而是只想着:“我,和梁京兆。”
“求您了,不要遗弃我,我已经没有家了。”楚虞想这样说出来,含着泪,楚楚可怜地望着梁京兆。再对梁京兆毫无顾忌地和盘托出,讲她的忧虑与遭遇,讲她的困惑与悲伤。这是她体内的一种声音,但楚虞知道,这是没有用的,楚虞从前就是如此,她还记着又一次受了田月坤的针对,埋头一面在梁宅长长的廊上走着,泪水一滴滴砸落,梁京兆从屋内将她拉进房里,用结实的手臂将她围困在门板上,眉头是皱的,问她怎么了。
楚虞说,我没有家了。说的时候还在抽噎,还在喃喃自语着抛白内心,然而梁京兆是不吃这套的,梁京兆让她不要哭,说:“你该是个更坚强的孩子。”
梁京兆一直对她抱有期望,但楚虞命中懦弱的劣根就导致了他的期望注定落空。楚虞垂了眼,这次,梁京兆亲眼看到她和吴桂荀在朗朗天光下苟合,那急进的,龌龊的,放浪的姿态并不体面,梁叔一定非常失望,或者说,直接厌恶了她。
楚虞轻轻问自己:我会有怎样的下场呢?
梁京兆坐在椅子上,叫了楚虞一声,他面前摆着两菜一汤。楚虞关闭了房间的灯走出去,就看见了独自坐在餐桌上,头顶一盏灯的梁京兆。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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