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些日子,蒋玉娇没做旁的事情,就只做了一件事,那便是为她去琼海打通关节。琼海乃是一个地名,也不是真正的海,而是一处湖。原本就在建康府中,只是因为专司幽静桓温,故而成了人们不可谈论之地。
既然公子玄一心只有锦公主,她在府中待着也没什么意思,不如去看看桓温。
桓温是她正儿八经的公公,今日去看,也可说得过去。当下,便让四大丫鬟准备了些吃的用的喝的,令蒋玉娇驾车,两个人小心翼翼往琼海去。
地方不远,不过要想从琼海回来,只恐要到晚上了。
蒋玉娇马鞭飞扬,行走在人烟稀少的街道上,问,“夫人,可要从芙蓉园过?”
倾城一怔,想起缺席的七爷,垂下眼眸,“不用了。就从前头绕过去吧……”
蒋玉娇得令,当即转了马车头,准备绕路。
“驾……驾……”刚准备绕路,马车后却有一骑黑马飞快奔来,因为阻不住势头,险些撞上他们的马车。
蒋玉娇慌忙勒马,脸色已经黑成了炭,看样子是要打算下去好好教训一下骑马之人。冷不丁,那骑马之人忽然跳下了马儿,直奔倾城的车驾前,低声道:“夫人。”
蒋玉娇眨眨眼,马车中,倾城已经掀开了车帘,探出了头。
车窗外站着的人正是利辛。
辛夷的心腹下属。
倾城一怔,“怎么追到这里来?”
利辛脸色有异,因顾忌着是在大街上,纵然人烟稀少却也不敢胡说,只轻声道:“请夫人速速往锦公主府上一聚。”
眸光一闪,倾城问,“辛夷呢?”
“姑娘交代,请您到了再说。”利辛神色沉重,显然赶来这里不是因为一件小事。晨间,公子玄才被皇帝破口辱骂一顿,她正思索着前因后果,还没个着落。怎么即刻就有了新消息?
难道,锦公主真有什么藏着掖着的事儿吗?
她点点头,当下也不再去琼海看望失心疯的桓温,只吩咐蒋玉娇调转车头,直奔锦公主处。
锦公主没有住在刘裕的将军府上,两个人闹矛盾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些大家都是知晓的。只是如今查出有孕在身,孩子的父亲又是刘裕,怎么锦公主还不肯回去刘裕身旁呢?
倾城不知道为什么,也并不打算追问。
进了园子,守卫的虞美人态度颇为恭谨。许多人笑着同她道贺,当然也有一些人神态冷淡,不太欢喜。倾城早知道虞美人中,有人暗暗分了派系,有的人喜欢她,有的人喜欢锦公主,只差摆在明面上罢了。
高高兴兴对着她的,她便也回之以笑意,冷漠对着她的,她神态亦是冷清。人不可能做得到让每一个人都喜欢,那么只好随缘了。
进了锦公主主院,仍是这样的情景,有人道贺,有人装作没看见她。
她也不去计较,径直入了花厅。
她当然不必通传,锦公主也没有责备她擅自闯入的意思,只是温柔笑着招呼,“若兰怎么来了,今日不是你新婚第二日,正该洗手作羹汤,给你家夫君尝么?”
她倒是想要洗手作羹汤,只可惜一大早公子玄被人害得进了宫受了气,她也因为猜测锦公主图谋不轨,与公子玄生了嫌隙。
锦公主倒好,没事儿人一般说着风凉话,真以为她是傻的不成?
公子玄或许优柔寡断有些傻,她的直觉却素来准确,绝不会傻兮兮。
她微微一笑,“我与夫君是战场上成就的夫妻,倒也没有什么洗手作羹汤的礼数。今日一早,夫君被皇上召进宫,我不放心也跟着进宫瞧了瞧。没什么事儿,也就回了府中。倒是……”
她挑眉,“公主这里可是有什么大事儿,我看着屋子里的人,一个个神色都恁的紧张呢?”
三两句话,听得锦公主神态有异,其余人也是倏地一怔。朱瑾,关三爷都是神态诡异,月姬却是欲言又止,其余人不敢多言,但人人神色亦是复杂。
倾城当然不会傻到告诉锦公主,她是被辛夷叫来的,于是只好假装从这里路过,“刚从外头路过,顺便来看看公主,倒是没想到,好像正碰见了什么情况?怎么,公主这里有事儿?”
她勾唇一笑,目光扫过厅中几人,只等有人开口。
没人开口。朱瑾别开了脸,当做没听见她的话,关三爷亦是垂下了头。月姬目光闪烁,欲言又止,终归是一脸痛心的看着她,不曾开口多言。
众人尴尬,锦公主温柔一笑,“倒没什么大事儿,只是他们几个昨夜喝了你的喜酒,今日犯困罢了。”站起身,锦公主一步步走过来,似有意若无意地拂了拂自己的肚子,叹息一声,“可惜我身子沉,又惹了风寒,太医嘱咐我不得出门,否则,昨日便要好好喝你的喜酒。”
恰如一朵含笑的娇花,锦公主从头到尾都美得光彩照人。
倾城眸光一颤,忽然觉得眼前的人好陌生。似乎从来就没有认识过这个人,从来就没有看清过这个人。身后忽然传来一人声音,“公主,宫里来了消息,王皇后死前拿走的东西,被咱们的人拿回来了。”
听声音很不熟悉,倾城回头,看见的也是一个生面孔。
那东西就在他手上,小心翼翼捧着,准备呈给锦公主。他也的确是第一时间呈给了锦公主,但倾城却挡在了他的面前。
辛夷叫她掐着时间点来,大约正是为了此物,怎可被锦公主收起来。
“是什么?”她问。
那人目光一闪,不做声。
锦公主已经伸出手,接过了东西。
“公主。”倾城拦住她的手,替她拿走了东西。
不过是个小小的信封,装着的大概也只是几张薄薄的纸笺。可她抬起眼帘,撞见的却是锦公主骇然的脸。公主素日娇俏柔媚,几乎从未见过脸色煞白的样子。然而,此时此刻,她伸手夺走了锦公主手中的书信,却见到锦公主这样的神态。
东西有异,这是她第一个想法。
她必须要拆开这书信,看个究竟。
“若兰……”锦公主唤一声,努力保持着温柔的笑容,略显伤怀道:“这是梦鸾给我的旧物,还是让我收起来吧……”
目光灼灼,只盯着她手中的信封,言语中已经流露出一丝不耐。
“呵……”倾城笑一声。愈是这样,反而愈是激起了她的好奇心。她垂眸,“潘梦鸾乃是咱们的朋友,我记得当初他加入虞美人的时候,我还做了个见证。既然是旧物,不如也教我瞧一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