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在眼前的事情,只能上山。那日攀岩的绳索还在,蒋玉娇等定舍不得砍断了。这么一算,她从进入万毒谷到离开万毒谷,其实已经过去了多日,也不知道蒋玉娇辛夷等人是否着急。
当下,也不敢再耽搁,匆匆往摘星台去。
悬崖陡峭,每走一步都很吃力,所幸还有绳索护持,她还算省心。只可惜山中天气变化无常,方才还烈日当空,眨眼就下起了暴雨。暴雨如注,不能再前行,她只好停靠在一处山石下,等着暴雨过去。
足足等了半个时辰,暴雨没有丝毫要停歇的意思。山上却开始滚落细碎的石头。她从藏身的岩石下探出头去,险些被一块石头砸中了眼睛。山中暴雨,最容易引发泥石流,最容易将人活埋在此地。她飞快缩回身体,依旧躲藏在那石头下。
今日,恐怕是上不去了。
她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却无可奈何。天色还早,这块石头也不算大,她必须得再寻找一块更大的石头,或者是能够藏身的山洞。别看此刻温度尚可,夜晚的大山深处,气温却是十分低的,一个不慎就要将人冻坏。
暴雨还在倾盆而下,她摸出随身带的干粮,熟练的咬了几口,又喝了点清水,方才起身出去。滚落的山石不算大,但只要一颗便能要了人命。她仰起头眯起眼睛看了半晌,确定了石块滚落的大概位置,转身避开了这片区域。
就这么在暴雨山崖间穿行,走得如履薄冰战战兢兢。万幸,就在藏身山石后不远处,就找到了一个不算小的山洞。山洞呈凹状,正好容得下她整个身子。甚至还可容得下她在洞口架一堆篝火。这样的天气,找不来干柴,只能以湿柴点火。因为又要防着夜晚雨停出现大量狼群,她还得尽早将篝火燃起。
这可真是个考验人的差事。漫山的柴火不算少,但被暴雨淋过,想要找些干爽的柴火就十分困难了。何况,还要想办法找足够多的柴火,这样才能燃起整个夜晚。
她只好再次动身,在这悬崖上寻找干爽的柴火。
暴雨如注,浇的人睁不开眼睛。一直走了二三里,才找到一株茂盛的大树。大树实在是太大了,参天蔽日,别说暴雨,就算是冰雹也不能下进枝桠之下。
她走近,见树下不大的面积,都是还算干爽的茅草和枯枝,因为堆得太多,根本无需捡拾,只要满满抱一捆就行了。她心中欢喜,已然懒得再去寻那山洞,直接就在树下安身。
有了大树遮蔽,暴雨没办法再为难她。她取出随身带着的火折子,点燃了一把枯草。枯草迅速的燃起来,她忙将枯草置于搭建好的柴火下,慢慢的引燃了篝火。
热浪立时起来,很快烤干了她的衣裳和头发。就是她随身带着的干粮,也可拿到火上烤热了再吃。树外的暴雨没有停歇的意思,天色也渐渐暗下来。她啃着温热的干粮,喝着清水,瞧着熊熊燃烧地篝火,陷入了沉思。
夜色终于上来,她将烤干的枯枝摆放成一排,满意地躺了上去,闭上了眼睛。等到暴雨下过,她再上山,顺着摘星台下葫芦谷,汇合蒋玉娇辛夷几人,再来研究锦公主之事。她这样打算。
睡到半夜,却是远远地一声狼嚎传来,惊得她倏地坐起了身子。
她飞快瞪圆了眼睛,盯着狼嚎声传来的地方。瞪了半晌并没有看见什么,那声音却是越来越近了。果然有土狼过来。大概,她的篝火也是引起狼注意的原因。
可惜没有篝火,大半夜在这山岭之中,太多的野兽不是人为可以抗衡。她还不想被蛇毒死,被熊咬死。
渐渐的,狼嚎声近了。
她倏地抽出夕颜剑,站起了身子。盯了一眼身旁的参天大树,忽然双足暴走,一个连环蹬便上了大树,藏进了枝桠之后。
狼嚎声更近,她戒备地盯着树下,准备给这不速之客重重一击。
足足等了好几分钟,才远远见一个黑影从那暴雨中穿出来。黑影很高,半点不像是狼。她忽得心头一跳,紧握住手中剑。这世上,怪力乱神的传说不少,高高的身影不是孤狼,难道是盲目行走在山中的僵尸?
若是僵尸,她还不能肯定自己可以充分应对。
“嗷……”又一声狼嚎,是那黑影发出的。原来倾城听了半晌的狼毫,是这家伙仿叫的。
根本没有狼。
她心口一颤,仔细去看,那黑影已经走近了篝火照应的范围。
是一个人,一个穿着精致夏衫的白衣人。他白衣胜雪,身量颀长,容貌俊朗,不是公子玄却是何人?
“公子玄?”倾城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而是飞快跳下了大树,提着夕颜剑就到了他近前。
公子玄微微一笑,撑开了手中的油纸伞,“雨下的太大,我怕你淋湿,特地带了伞来。快撑上,莫要淋湿了。”关切的话无须演练,张口就来。
油纸伞宽大,正好遮住了他们两个人。
她怔了怔,“你……是找锦公主的吗?”
他盯着她的眼睛,问,“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什么时候开始,公子玄也这样调皮起来。她眸光一闪,收起了夕颜剑,勾唇一笑,“当然是真话。”
这个世界上的人,大概都不愿意说假话。说假话也是因为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公子玄显然没设什么苦衷。
夜色中,他的脸色格外的好,一张脸像极了顾加赫。夜色中,他的眼睛也很诚挚,不像是要撒谎的样子。他停顿下来,站在峭壁边,努力保持自己的稳定,“一开始我也以为,我是来找天锦的。天锦是你的朋友,你听到她失踪的消息,急急赶来营救。我觉得我也应该为你分担一点,为你做点什么,所以我来了。”
他微微一笑,“但是……”
像是思索到底该如何措辞,他没有再出声,只是认真地看着她。
暴雨倾盆,打在伞上,力道大的让人承受不了。公子玄固执地举着伞柄,盯着她的双眸,不肯挪动半步。她想要提醒他先到树下去避一会儿。还没出声,他已经开口,“但是当我站在摘星台上,看到暴雨如注,看到山下缭绕的云雾中有无数的闪雷鸣。我忽然有点害怕……”
沉稳的面色没了往日的淡定,有的只是一丝浅淡的惆怅,“我忽然害怕你真的像辛夷他们说的一样,一去不复返,就像天锦一样消失无踪了。”
所以他才不顾暴雨和黑夜,不顾一切地往山下攀爬过来,按照辛夷复述出的那日情景,在这瘴气层中寻找她的踪迹。他不知道他为何那般笃定,但他就是知道她还活着,就活在这一片瘴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