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脸色一白，愈发垂低了脑袋，“只因末将等人是从北城军营，新提拔起来的人，在此值守不过三个月光景，委实不认得……世子爷尊容。”
    一句话，还是将一切澄清。
    这便不是他们的错了。
    只恐怕侧妃许氏，根本不曾将公子玄的画像给这些人认识，自然他们也是不识得主人。
    侍卫的责任很容易撇清，也很容易教公子玄看清其他许多事情。
    门房磕头愈发卖力，一个劲求饶，“世子爷……世子爷赎罪，奴狗眼不识泰山，白日里冲撞了您，奴该死，奴该死……”
    一个巴掌一个巴掌的打在脸上，登时将他一张脸的打得红红白白。
    公子玄越过他跪着的身体，走向了王府大门。
    “世子……世子爷……”门房惊骇，慌忙抱住他的大腿，仰头痛哭流涕，“您恕罪啊，奴知错了，您恕罪碍…”
    不用他在此看门，自然也就不用他在王府做任何事情。
    从此断了他的营生，自此与王府脱了干系。
    一个卖身为奴的半百之人，可能活的下去？
    公子玄蹙眉驻足，低头看他狼狈忏悔的模样。
    多亏倾城多月的治疗，只要不下雨的天气，他便能行走如常。便能高傲的站在这里，将这些奴看得更仔细清楚。
    冷冷一脚踹过去，他转身头也不回。
    侍卫首领飞快为他开门。
    王府大门敞开，假山照壁将里头的光景挡了彻底。
    一排高大的树木就在照壁之后，影影幢幢，显出巍峨尊贵的气势。人说破船还有三千钉，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放在而今的荆州王府身上，果然十分契合。
    “恭迎世子爷回府。”十几个侍卫分两侧，恭敬抱拳。
    夜浓如墨，倾城望着公子玄高大的声音没入照壁之后，匆忙跟了上去。
    六个人连夜回府，王府门口悄无声息。
    这些侍卫被人设计了一次，断然不肯再给人设计第二次，一个个自然知晓守口如瓶的意思。
    倾城进门，宽阔的大道直通深宅内院，道路旁栽植着大株树木，夜色中看不清样子。隐隐约约有活水之声，附近便有碧色湖泊。琪璎是知道路径的，引着蒋玉娇朝前走。
    因为情况特殊，连蒋玉娇这样话多的人，今夜也闭口不言。
    倾城走在公子玄身侧，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
    恰此时，他却开口，“一会儿我去拜见父亲，你先往养静轩去。”
    养静轩？
    她眸光一闪，他微微一笑，“是我的居所。”
    今夜情况特殊，今夜身份特别，她不适合一直跟在他身旁，恐怕要教人扯出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情。
    她只好点头，“那你小心一点。”
    他颔首一笑，脚步不停，“我知道。”
    两个人又往前走了一段路，琪璎便领了倾城左拐，“姑娘，养静轩在这边。”
    倾城脚步一顿，公子玄已回头，“早些歇息。”
    她目光一簇，“我……”终归是不放心，忙上前一步，“我跟你一起去。”
    一起去，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他神色平和，她忙道：“我可以藏在暗处，绝不露面。王府的情况比想象中复杂，我只怕你一个人应付不来。”
    他便笑起来，难得心情愉悦，“你身上的伤势还没好，怎么藏在暗处。难道还要教四平跟着你？”
    一旁的小厮也笑起来，同行这许久，倾城才第一次知道他叫四平。
    很普通的一个名字。
    既然这样，果然是不能跟去了。她只好作罢，神色戚戚，“一定小心。那侧妃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人，你且不要过分争执。”
    初入王府，又是从寿阳城逃回，若是惹得许氏不高兴，难保她会做出什么有损王府的大事儿。这样的赌注，公子玄是不敢赌的。
    两个人终于商量妥帖，倾城跟着琪璎回去养静轩，公子玄直奔桓温的主院。
    一路上，夜色漆黑。
    初春的夜微凉，琪璎小心提着灯笼，“再走一会儿就到了，姑娘先忍着寒气吧。”
    倾城穿的不算厚实，却也不是特别的冷。
    借着夜色，能看见花木后有活水流动。流水缓缓东行，也不知道流去了哪里。
    琪璎笑，“这湖水便是流向养静轩的，到了养静轩前头，更有一个大湖。姑娘若是喜欢，白日还可泛舟游湖，景色很好的。”
    倾城点点头，仿佛见到了那么一座大湖，春日美景，美轮美奂，煞是好看。
    蒋玉娇笑嘻嘻，满眼赞叹之色，“王府真是大呀，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进过王府呢。”从前她是商户之女，是cd府绣庄家的姑娘，后来投奔给蔡梦捷，便开启了另一种人生。
    但谁家姑娘不爱富贵呢？
    乍然见这偌大庭院，深深王府，不由得失了眼界，藏不住心里的欢喜。
    琪璎便损她，“瞧你没出息的样子，等住在养静轩，有你看腻味的。嘻嘻……”
    两个丫头都是一般大的年纪，很容易就关系友好。
    蒋玉娇哼哼唧唧，“就你有出息，知道你锦衣玉食比官家姑娘还过得好……”
    琪璎打她，她躲开，两个人都笑嘻嘻。
    倾城听得旁边打闹，心情一时轻松。三个人一起朝前走着，心中已盘算着桓玄将事情处理妥当，大家好安心在王府过日子的景况。
    又走了一路，琪璎举着灯笼，“到了。”
    遥遥指着宽敞的花园后一道大门，笑得热情，“这就是养静轩。”
    果然是十分精雅的住处，牌匾上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正是公子玄的手笔。
    高大的树木到了这里分列两旁，花园当中栽了许多花枝，虽不能见是什么花儿，却有暗香袭来。
    走得近了，琪璎提着灯笼去敲门，手刚抬起来，却顿住了。
    倾城见她动作迟疑，不由得跟着她一起走近。
    走近才见，朱红的大门上打着封条，大大的一个封字很是刺眼。
    琪璎愣了，“容婆呢？”
    转头对倾城道：“容婆是守门的婆子，咱们不在府中，也会将门看好的。”
    她神色有些焦急，冲着门内喊，“翡翠？凝碧？”
    无人应答她。
    她急了，“公子只要不在，他们都是在家好好呆着的，这是怎么了……”
    还能怎么？
    养静轩被人给封了，下人们也被遣散，就这么简单。
    倾城眼中乍然闪过一丝寒光，想起了侧妃许氏。
    正想着，身后已有人匆匆而来，“姑娘。”
    是四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