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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2章 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
    都说春雨贵如油,只是公子玄是万万受不得阴寒潮湿的。
    她忙起身去看公子玄,果然他神色苍白,已经醒来。
    “怎么样?”她问。
    漆黑的马车中,明明灭灭的炭火照亮了二人的脸,他神色平静,“有些难受,倒也没什么大碍。等到这雨下过了就好。”
    寒毒侵蚀,他的身体底子不好,虽然有她连月的照料,到底照料的时间又短,的确没将他医治好。
    这样子的公子玄,让人担心,恐怕明日又要坐轮椅出行。
    她眸光黯然,安慰道:“别怕,初春的雨水应该是下不久的。”
    他点点头,寻了个舒服地姿势靠着,“下几场雨很好,回去王府,院子里的桃花也该开了。正好给你插瓶用。”
    他以为她喜欢摆弄花花草草,其实那时候每隔四日就要出门去摘梅花,并不是她真的很爱花。
    不过,他既然误会,她也没有澄清误会的打算。
    笑了笑,想要分散他注意力,她道:“公子喜欢桃花吗?”
    苏子御当日绘画桃花图,她便十分上心,这会儿听他说桃花,又要再问。
    他目光闪了闪,像是在思索什么,片刻摇头,“不算很喜欢。”
    她眸中星光渐渐黯淡,不在意道:“也对,世家文人都不大喜欢桃花的。你不喜欢桃花,上回好像就说过了。”
    说着话,外头的风雨更加大起来。
    马车中的热度渐渐稀少,她忍不住打个喷嚏,不由迟疑,“我去车外瞧瞧。”
    话说完,想要起身行走,却是一个踉跄,栽倒下来。
    刚好栽倒在他怀中。
    公子玄双手接着她,神态窘迫地圈着她的身体,避免她再次摔倒,不由出声,“是被什么东西绊住了吗?”言语关切,很有些发乎于情止呼于礼的意思。
    她的眸光却黑的可怕,像是要吞噬掉他整个人。
    不是她不想回答他的话,而是她此刻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说话。她只觉得浑身酸软,毫无力气,别说靠自己站起来,就是从公子玄怀里爬出去也困难。
    她冷冷转眼,艰难的伸出手,努力了许久才掀开了车帘。往外看,那一堆睡前还燃烧地熊熊的篝火,此时此刻早已熄灭。
    黑漆漆的木炭无声无息,被雨水冲刷的七零八落,但显然不是被烧尽的样子。
    有人故意熄灭了篝火,就在雨水刚下起来的时候。
    她艰难转眼,漆黑的茅草房门洞口,空无一人。那个扬言要为他们守门的老头子,早已无踪。
    她眸光一颤,飞快拔出发髻上的银钗,狠狠扎破了自己的中指。
    鲜血汩汩滴下来,疼的钻心。
    她笨重的脑袋终于清醒了半分。
    公子玄不是傻子,低低道:“沐姑娘……我们好像中毒了。”
    无色无味的毒,这毒也一定并不下在今夜吃下的饭食里。很可能便是趁着他们睡下,随手丢进篝火中的迷魂烟。飘飘袅袅就要他们武功尽废。
    她点点头,“应该是软筋散一类的东西,只要过了药性,就能复原。”
    这是最好的打算。
    努力撑着身体起身,她打算下车去查看一二。
    终于迈动了步子,却拉不动公子玄。阴雨湿寒,他的旧疾复发,他又中了软筋散,愈发不可能活动。
    他是一个不能自保之人,忽然绊住了她的步伐。
    她停下来,摇摇头,努力压低了声音,“我不能下车去查看。你会很危险。”
    早知道就不能好心救人。
    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海这句老话,早听了十几年,落到她头上她还是不肯相信。如今倒好,一番好心成了送命的药引,正好给她与公子玄在黄泉上铺路。
    她的声音很轻,公子玄不置可否。
    他叹息一声,艰难的坐直了身体,认真不言。
    两个人就这么枯坐。
    敌不动,我不动。
    雨水还在淅淅沥沥。
    或许,外面的敌人正等待他们的动静。
    有时候,你自身本事太强,小人想要害你,也要先探探虚实。他们怕,怕一个不慎就偷鸡不成蚀把米,讨不得半分好处。
    她眸光一闪,掀起车帘,教外头的风吹进车中。
    车帘缝隙不大,但公子玄仍难受的紧。
    她只好以眼神安慰他,忍耐片刻。
    软筋散既然是被吸入,只能从呼吸中排出。只有更新鲜的空气,才可帮助他们转换毒药。
    车帘外,黑影魍魉,隐隐约约像是有轻微的脚步声。
    她眸中精光大盛,飞快抓起手边衣物,狠狠从车门上抛掷了出去。
    “砰。”东西坠下,碎成残片,溅了满地。
    那脚步声倏地纷杂起来。
    不止一人。
    她脸色沉下,盯着公子玄的眼睛,做了个口型,希望他能听懂她的意思,来不及出声一个字,已飞身跳下了马车。
    她不仅独自跳了下去,甚至还带走了那唯一的一床柔软的绒毯。
    但她的姿势却很怪异。
    因为,她将绒毯团成一团,抗在了肩上。
    她步履飞快,急慌慌的扛着绒毯遁入了夜色,好像着急着要逃走,根本慌不择路。
    身后的脚步声乍起,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吼叫道:“快,那个婆娘扛着公子玄逃了……”
    匆匆的脚步声追踪而来,穿越雨幕,经过静寂的马车,踏过灰黑的篝火……
    她咬着牙,忍着晕眩无力地感受,丧家之犬一般奔跑。
    她害怕那些人听见她的话,所以她只对他做了一个口型。但她的口型素来标准,且他们早已认识数月,他该明白她的意思。
    这些人身在荆州,设下这样大的一个局,必定不是为了杀她。因为她根本不值得这样对待,没人知道她的身份,唯一不过一个丫鬟。
    一个丫鬟而已,还舍不下这许多人的命。
    他们一定是为了公子玄。
    为了杀他。
    或者为了捉他。
    甭管是为了什么,只要他们找不到他的人,只能悻悻而归。
    若是侥幸给她逃了,那是最好。
    若是不幸她被捉了,以她吸入大量软筋散的状况,不是被虐打就是被严加审讯,绝不会送命。他们还指望抓住她,追问他的下落,怎舍得杀了她。
    这世间,除却生死无大事。
    只要不死,总有活命的一天。
    她心中很清楚。
    脚步声越来越近,这些人再也没有隐藏脚步的意思。
    以茅草屋为中心,至少埋伏了三四十个杀手,此刻都追着她来了。
    夜色太黑,雨水太大,竟没人看清她肩膀上扛着的只是一床厚重的绒毯,而不是瘦削的公子玄。
    这群蠢货,她也是醉了。
    加速奔跑,慌不择路,随便逃向哪里,只要逃了,就能活命。
    可惜,奔跑了没多久,她脑中的晕眩愈发严重,整个身体都开始发软。一股心尖血并不能教她恢复神智,只能短暂的保持。
    慌乱中,她匆匆捏住中指,想要再挤出一点鲜血。
    然而,前方忽然就没了路。
    是陡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