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这个时候,放心不放心也没什么大用。
司马元显乃是琅邪王府世子,若真要保护失忆的锦公主,自然比虞美人保护的更加周到。尤其,徐先生还在琅邪王府挂名。等锦公主进了王府,就可暗中与徐先生来往。
或者,还能更快的恢复记忆。
众人悄然往琅邪王府去,倾城招了蒋玉娇上来,低声吩咐道:“你回家禀报徐先生,就说咱们往琅邪王府去,请他先行回去。”末了,走上前几步,拦住锦公主去路。
锦公主转头,笑眯眯,“倾城,怎么了?”
倾城温和一笑,“跟着殿下回府并无不妥,只是……不好这么多人都跟去。你看看,需要带谁跟去,其他的人就先回去桃花园听候吩咐吧。”
锦公主正失忆,按理说的确没什么决策的本事。但此时此刻站在这里的都是虞美人首领,都受锦公主直接差遣,她断断做不得锦公主的主。
“这……”锦公主迟疑,目光扫过众人的脸,又去看司马元显,“元显弟弟,王府里可能藏下这么多人?”
“当然,只要我说不准进的地方,就是我爹也不敢迈半步。”司马元显诚挚保证,生怕锦公主不愿跟他去。
锦公主放下心来,仔细看了众人的脸面,微微一笑,“谢家人见过的脸,一定都要藏起来。如此,就你们几个跟去吧。”
她伸出手一个一个点过,竟然一个不差的将首领全部点进去。
倾城,朱瑾,辛夷,王大可,关三爷,月姬……
便是蒋玉娇等下属,都不在她的指点之中。
倾城总算对锦公主满意了几分。至少,虽然失忆,仍不失判断,这就很好。
被点名的下属匆匆跟着锦公主去王府,其余人则回去桃花园等候差遣。现下大家都安全了,可能正需要隐藏一段时间。
但,只要安全,藏一段时间又有什么不可。
司马元显果然不是吹嘘的纨绔,带着这么一群人,竟也入了王府。对外只说他心情不好,请了整个山阴城的戏班子去府中演戏。
锦公主等人乔装混进去,十分安全。
戏班子热闹了好几日,吵得琅邪大王烦恼,这才被遣散出去。
众人散去,王府总算清净,谁也不知道司马元显的私宅里,已经住下了好些人。
好不容易安顿下来,司马元显成日里只混在这里,跟虞美人竟也打成了一片。难得,众人都受不得他的脾气,独独王七爷和他却成了不错的朋友。
成日里喝酒划拳,好不惬意。
王七爷乐得寻个友人,只在院子里厮混,根本不出王府。
倾城有心想要他出去传递些消息,他总不肯去。可奇怪的是,每每她想要知道什么消息,他却能为她提供第一手的资料。
这可实在太奇怪了,就好像当初在绝尘园时一样。
夜色漆黑,司马元显酒醉离去,众人各回各房安心睡觉。
王七爷坐在花厅里,盯着墙上一副山水图,沉默不言。
她走过去,站在他身旁,学着他的样子盯着山水图,看了半晌也没琢磨个所以然。
“七爷,你看什么呢?”她问。
他不耐,“爷想看的门道你又不懂,问了也是白问。”
“就因为我不懂,所以才要问你。若我知道你在看什么,我岂非多费口舌。”她顶撞回去,忽然想起来什么,“对了,薛少成亲,你不去了吗?”
成日窝在这宅子里,好友成亲也赶不上,可别怪薛少日后不买他的账。
她倒是比他担忧起来。
他抬头,“你去吗?”
她迟疑,“锦公主现下不安全,我……哪儿也不能去。再说谢府……”
王七爷翻个白眼,又转头盯着山水图,不再理会她。
她的话没办法再说下去。
许久都没声音,她以为他生气不肯理人了,他却出声,“若兰,爷最近寻了个丹青大师,教爷画山水美人图。你说……爷什么时候才能画出跟墙上这种差不多的东西?”
王七爷一双分水刺行遍大江南北,杀个人就像眨个眼那么简单。可惜……要他提笔画画作诗,她觉得纯粹是找虐埃这比让他杀十个八个人来得难多了。
她伸出手,探上他的额头,手掌触摸处一片滚烫,“呀,你果然发烧了……”
乍呼呼的神态,已许久不见。
伸手打开她的小手,他不耐挑眉,“一边儿去。明明是说正经事儿,怎么你以为爷像是在开玩笑?”
她哈哈一笑,摇头叹息,“你若是摆出一本武功秘籍,问我你多久能练成,我能立刻告诉你答案,那就是三日。关于这一点,我真是深信不疑。可惜,你指着一副山水图,问我你几时能画出来,我真是没个底。”
遥遥望着墙上的山水图,叹息一声,“这样的图画,能被挂在这里,不用去看印章,也知道价值连城。说真的,我看这画与公子玄也要不分伯仲的。你要画……不说下辈子,不过这辈子就有些……”
“砰”的一声,某人从太师椅上弹起来,片刻不肯停歇的走出门去。
倾城唤不及,只能看见他背影:“王大可,你别走啊,我有话问你……”
王七爷站定脚步,不肯回头,“问。”
虽然不高兴,却也并没抛下她。
她勾唇一笑,走上前几步,盯着他的后脑勺,“我在绝尘园出不去,你在外头进不来的时候,到底是用什么办法传递消息的?”
身前的背影忽然跟他打了个照面,“问这个做什么?”
冷不丁一下,让她不由得退了一步,调整了一下焦距,才跟他灼灼的目光对上,“我……”
“休想。”王七爷已经发话,鼓鼓的喉结就在她眼前,凝着深深的不悦。
她抬起眼帘,见他高挺的鼻梁映在灯火之下,严厉莫名。
她心头一跳,一时支吾。
自打那一日出了谢府,她就对公子玄放心不下。大概是她眼神中的东西暴露的太明显,这厮竟然看懂了,就是不肯教她。
“七爷……”她忍不住瞧着他的鼻梁追问。
王七爷冷冷一哼,飞快转身,灰色的裘衣去的飞快,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偌大的花厅空了,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回头,瞧着墙上的山水图,不知道王七爷学这个做什么。难道,这人竟然忽然有了附庸风雅的心思,竟也想要出名要趁早,换个路子讨生活?
讲真,千舟水寨大东主的生活就很适合他。她不觉得他还需要干点别的风雅之事。
比如她,不也风雅不起来。
叹息一声,正想要离开,却见锦公主和刘裕从外头归来。她一怔,收起了倦怠的心思,笑着迎上去,“我还以为你们已经歇息了。”
刘裕牵着锦公主的手走上来,笑呵呵,“好不容易才跟锦儿在一起,舍不得睡觉,舍不得分开。”花前月下,你侬我侬,一不小心忘了时辰。
锦公主已经从桌上取出茶盏,为刘裕斟满一杯,温柔笑着,“阿裕,你不是口渴了吗,快喝茶吧。”
刘裕接过茶水,一饮而尽,眼中是万分的满足。
倾城见他们感情甚笃,不由得心中愉悦。想着多年以后,眼前这一对儿便要做了皇帝皇后,一时多了些许感慨。
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痴痴地看着刘裕和锦公主。
“沐姑娘,我与锦儿已经商量好了,兜兜转转这么久,好不容易在一起,一定要把婚礼补办了。锦儿不嫌弃我一无所有,决定就在这屋子里成亲。”
冷不丁,刘裕的话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一怔,瞧着眼前一双璧人,仔细回味刘裕的话,眼角漫出笑意,“你们,是要再成一次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