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雷很意外地跟大家见面打招呼,所有人一时都大惊失色。
原本安然自若的马晓川同志,此刻眼里出现了少有的惊慌,想起自己脚下踩踏着是一颗足以让自己命丧当场的地雷,顿时心跳加速,冷汗直冒,心生的那种几乎绝望的恐惧,无论如何努力克制,都徒劳无益。
这远比头上吊着一柄达摩克利斯之剑还要让人感到恐惧,还要让人感到揪心。
“别怕!有我在1班长魏立功的声音再次响起,此刻的老班长,仿佛一座山一般。
这种安慰的声音让人感到踏实。马晓川这时候才真切感觉到魏大班长的重要性,他才是整个哨卡的主心骨,是哨卡所有战友们可以依赖的兄长。自己虽然也当了近十年的兵,但是这些年过得浑浑噩噩,除了吹牛出单和抬杠,别的本事,好像一样都没学会。
魏立功俯下身子,双手极小心谨慎的刨挖地雷四周的泥土,脑袋几乎贴着地面,距离地雷极近,其危险程度自是不必说了。这位曾经的老排爆队员,此刻又极其认真地操起了老本行。
“班长!排雷太危险了,你快走吧!别管我了1马晓川几乎用哀求的口吻,让班长离开。
他虽然也知道班长之前有过一段当排爆队员的经历,但是他同样知道,排雷是件极其危险的技术活儿,他不想因为自己而连累了班长。反正自己只是条光棍汉,即便光荣了也无所谓。
可班长就不同了,他是有家室的,还有一个出生了快一年了,却还没见谋面的可爱女儿。
“废什么话儿!给老子老老实实地站住别动,别他妈打扰老子1魏立功头也没抬,继续做他该做的事情,他已经开始着手排雷了。
马晓川此刻所踩踏的这个地雷属于压发地雷,人踩踏上去后,由于重力作用,地雷里面的一根弹簧受力压缩,如果踩踏者毫无知觉继续往前走,那么作用在地雷上面的重力一旦消失,压缩的弹簧寻思反弹,从而触点接触,引爆装置启动,地雷即刻爆炸,那是绝无悬疑的。
班长魏立功现在要做的是小心翼翼地排除这颗地雷,他要做的,就是在人安全撤离之前,让地雷的引爆装置继续处于休眠状态,而不被激活。
用魏立功自己的话儿来说,排雷需要胆大心细不怕死,这三项缺一不可。
不过,目前的魏立功暂时都拥有了这三项。
胆大和心细那肯定不必说了,不怕死那就是有点扯淡了。
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真正不怕死的人,但是此刻为了自己的战友,他什么也顾不得了。无论如何,都要拆了这颗雷。
但是排雷就得有最起码的排雷工具呀!老班长此刻手上并无任何排雷的工具,并且,他的右手还有残疾,平常生活都有点不方便,何况是极其精细危险的排雷呢?
这次巡哨的士兵们,都只背了一支八一步枪,胸前套了个弹袋,只装有一个实弹夹,弹夹里面只有二十发子弹。除此之外,再无别的装备了。
那么,用什么来排雷呢?
好在这个问题并没有难倒这个前优秀的排爆队员,这个当了十几年兵兵的老兵,非常熟悉自己手里的一切装备,并且能够熟练地全部利用。
但见他小心翼翼地略略退后,喀拉一声,按下了枪膛后的拆卸按钮,数秒钟内就把手中的八一步枪给拆解了。
他从八一步枪的的导气管里抽出一根圆珠笔芯大小的细铁柱,他就用这根细铁柱充当唯一的排雷工具。
那黑色圆盒形的地雷侧身有个筷子大小的细孔,那原本是地雷保险销的插孔。制雷人为了防止地雷在储存和运输的过程中,自己爆炸,故而每个地雷都插上了保险销,直到埋设地雷时,保险销才会被埋设地雷的人抽走,从而让地雷处于随时引爆的状态。
魏立功此刻要做的是,把这根细铁柱从那细孔里插入,替代保险销,阻碍被压缩的弹簧复原,从而阻止引爆装置启动,达到排雷的效果。
这是个极考验人的技术活儿,但有少许差池,一切就结束了。
当魏立功满头冒汗,将地雷四周的砂石土壤细细拨开,小心翼翼地将这根细铁柱插进那个细孔后,地雷只轻微地震动了一下,再无别的什么动静了。
见此状况,神经高度紧绷的魏立功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现在你慢慢转过身去,然后轻轻挪开右腿,动作要小,速度要慢。”魏立功微微抬起了头,对马晓东说道,生怕这个每天吊儿郎当的副班长,一不小心,触动了暂时休眠的地雷。
“班长,你先撤,我再撤,你在这里,我不放心你,万一万一……”马晓川紧张地说道,他本想说万一地雷爆炸了怎么办,但就是说不出口。
“你废什么话!现在可没工夫跟你抬杠瞎扯淡,快点,速度要慢,动作要轻。”魏立功脸色一紧,语气也跟着严肃了起来。
凌松和那名新兵就爬在不远处,眼前的一幕看得十分真切,同时,两人也不由得暗暗地捏了一把汗。
“那……那好,班长,你一定要小心,我一撤步,你马上就撤。”马小川此刻的脸色极度难看,这个决定也做得极度艰难。他不想连累班长,但是,更不想让两人都在这个危险地带僵持。
按照魏立功的话,马晓川轻轻挪开了右腿,在他右腿离开地雷的片刻,魏立功突然大喊一声:“卧倒——”
马晓川听见喊声,在那千钧一发之际,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顾,居然掉转身来,直直地朝魏立功身上扑去,顷刻间,便将魏立功严严实实地压在了身下,用自己的身子护住了老班长。
什么是战友?什么是兄弟?什么是袍泽?什么是深厚的战友情义?这就是,并且妥妥的。
可这颗地雷并不像想象中的那样,立马就爆炸了,它依旧安安静静地待在原地,甚至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所有的都轻轻地松了口气,心里悬着的那块石头总算是安全着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