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萦把包往肩上送了送,走下台阶。
她也不知道兰朔对这个堂弟是怎么说的,一时间拿不定现在自己应该用什么嘴脸面对他,表情正有些纠结,兰彤光已经快步凑了上来,推着她的肩膀就往车里走。
“妹妹呀妹妹,就算我哥做错什么了,我可没惹过你吧?咱俩关系不是一直挺好的吗?”
谢萦心想这倒也是,于是她就这样莫名其妙地上了车。
车子发动起来,兰彤光先是一顿长吁短叹。这个痛心疾首程度,知道的是堂弟,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被明星官宣背刺了的cp站姐。
音响放完了半首歌,谢萦实在忍不住问道:“我和你哥分手,你这么叹气干什么?”
兰彤光摇头晃脑:“妹妹呀,我哪是叹气,我是替你们俩愁的啊,你说你们这搞成这样……咱们大家都实在是没想到啊,妹妹,冲咱们俩这交情,你告诉我句实话,你们两个是真分了?不复合了?”
四目相对,谢萦也叹了口气。
“真分了。”
兰彤光哎呦一声:“怪不得呢……”
“怪不得什么?”
“怪不得我哥难受成这样啊,喝酒喝得差点就送去洗胃了。”
谢萦愣住了:“……洗胃?”
兰彤光本来就满嘴跑火车,有三分能说成十分,此刻绘声绘色地开腔讲了起来,把兰朔渲染得简直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谢萦的眉毛一跳一跳,十分不信兰朔会干这种事,可是兰彤光说得吓人,她又不能不挂心,一时间简直恨不得把兰彤光倒着拎起来,像拧毛巾一样把他话里的水分全拧干净。
兰朔诚然是个相当公私分明的人,但事实就是他失恋了,整个人的气场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工作场合还能说是严肃认真,到了非工作场合,他基本就只剩下一张面无表情的扑克脸,任谁看着心里都不能不一激灵。
兰朔这场恋爱谈得并不能算低调,分手却分得几乎无声无息。其实分手倒算不上什么大事,但分手把自己分成了一个行走的低气压云团,实在是让人不能不好奇。
可惜兰朔脸上已经写满了“别来烦老子”,没什么人敢去问他原因,兰彤光肩负重任上去打探,观察了一会儿他风刀霜剑的脸色,福至心灵问道:“哥,你说句实话,你不是被小萦妹妹甩了吧?”
那天他只得到了堂哥简明扼要的一个“滚”。
前几天的一场聚会,这种场合,兰朔平时自己点到为止就好了,反正也没人敢灌他。结果有人灌他他喝,没人灌他他也喝,到最后额头直冒冷汗,秘书看他脸色不对,开车回去时直接拐到医院去了。
以兰朔的身体素质,倒是还没到需要洗胃的地步。医生开了药,要求他静养,这几天兰朔大概都待在家里休息。
兰彤光第二天听到消息去看他,嘘寒问暖间,又暗示了一番,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只在小萦妹妹这棵小树苗上吊死,外面一整片大森林在排着队呢——当然,这部分他选择性地隐瞒了下来,没有对谢萦讲。
兰朔根本懒得和他说话,只眼皮一抬,冷冷看向他,让他选择闭嘴或者滚蛋。
兰彤光叹了口气,心想恋爱脑真劝不了,到最后准备走的时候,兰朔又突然道:“你不许去给她发消息。”
兰彤光闻言满口应承下来,结果第二天就直奔正主。
“你说我哥这也太狭隘了对不对?”他满脸的痛心疾首,“分手是分手,咱们也没反目成仇,还是朋友嘛,搞这套干什么?这多少也算个事儿,朋友的事儿让小萦妹妹知道一下怎么了?”
“……”谢萦眉头微微压低了,沉默几秒,缓缓道:“你……不是要把我送去兰朔家吧?”
“那哪能啊?”兰彤光立刻摆手,“咱俩认识这么久了,你说,我是那种人吗?我就是最近知道了一个好地方,正好带妹妹你一起去玩一玩,我哥绝对不在。”
谢萦闻言靠回椅背,没说话。
大老远跑过来一趟,出去玩当然只是顺便,打探情况才是真的目的。
谢萦还以为兰彤光会追着问她为什么分手,没想到他居然就此打住了。
其实恋人分手无非也就是那些理由,兰彤光根本不需要问,他就是来观察谢萦的反应的,毕竟有人分手是恩断义绝,有人是藕断丝连,而后者距离复合可能就只有一层窗户纸。
兰彤光把堂哥的伤心伤情大大渲染了一番,一看谢萦的表情就知道有戏,但他也更知道见好就收,剩下的事情就放他们两个自己琢磨去,一时间觉得自己功德圆满,十分怡然自得。
不过谢萦又想起来一事,警惕道:“放松一下?你要去什么地方?”
兰彤光赶紧坐直身体,笑出了一口白牙:“正经地方,妹妹你放心,绝对是百分之一百的正经地方!”
车一路驶向市中心,最终停在了一栋私人会所外。
和媒体上那些以豪奢为名的会所相比,面前这一个,从外面看起来似乎过于低调了,只是它开在这条寸土寸金的街上,就注定了身份不凡。
有经理迎出门来,兰彤光摸出一张邀请卡来,经理恭恭敬敬一弯腰,将两人引入门内。
果然进了门才知道别有洞天,不是纸醉金迷的风格,到处都是木质的装饰,恰到好处的年代感,却又不显陈旧,谢萦扫了一眼墙上的画作和茶几上随便摆着的花樽,兰彤光低头,悄悄告诉她这里的东西都是真古董。
两人被引着坐下,有侍者奉上茶。乐声流淌,谢萦抬头望去,不远处一个女子正低头抱着琵琶弹奏,一身黄色衫裙,眉目疏淡,美得像一幅画。
谢萦好奇道:“这儿是干什么的?”
“就是一家私人会所啊,不过他们这儿有个很有名的项目,叫’冥想疗愈‘。”
“冥想疗愈?那是什么东西?”
“我也不知道,总之是催眠放松一类的吧。”兰彤光道,“不过据说非常神奇,不只是心理作用,每个体验过的人都说像获得了新生一样,明星更容光焕发,政客更才思敏捷,总之就是脱胎换骨。”
“还能这样?”谢萦愣了,心想这种描述听起来未免也太像诈骗了。
“不知道啊,”兰彤光神神秘秘地摇头,“但这家会所的会员,不是名流巨贾就是一些大佬,总之都不是一般人,你就说,这群人都认可的东西,总不会是假的吧。而且这家会所接收新会员特别特别严格,光有人邀请还不行,他们有自己的审核标准。这么跟你说吧,我哥都没有入会资格。”
谢萦哦了一声:“可你不是都收到了吗,这看起来也不是很严啊。”
“……”兰彤光捂着心口作受伤状:“我也是青年才俊好吗?!”
总之,兰彤光拿到的并非“入会资格”,而是一张邀请卡。兰彤光的某个公子哥朋友欠了他一笔债,索性用这个来还。邀请卡不记名,是一次性的,持卡人能够携带一名亲友,体验一次这家会所的“冥想疗愈”。
兰彤光幽幽道:“你这可就太不够义气了啊小萦妹妹,你看,我有好东西,都想着带你一起来玩,你还这么损我。”
谢萦十分不屑地嗔道:“什么冥想疗愈,听着就不靠谱,你也不怕被催眠,把银行卡密码全说出去了。”
兰彤光乐了:“哎呦,妹妹你可小看人家了,这会所的老板才看不上我的银行卡呢。”
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就在这时,大厅里的电梯门打开,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一眼也没看周围,目不斜视地向门外走去,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那个好像是陈吉明,”兰彤光伸着脖子看了半晌,努了努嘴巴,对她小声说了个职务。
谢萦听着这个名字有些耳熟,愣了愣,才从半个月前的一次闲话里翻捡出了记忆,“……这好像是我老师的老公诶。”
那天晚上,兰朔说许秋冉的丈夫有些来头时,报出的好像就是这个名字。
不过他们并没来得及再说更多,因为一个穿得像古典仕女般的服务生已经悄然走了过来,柔声道:“二位贵客,有请,疗愈师已经在等待了。”
一楼是开放式的大厅,走到二层,才是一个个包间。服务生带着两人穿过走廊,周围隔音极好,寂静得一丝声音也无,连脚步声都细微可闻。
这时谢萦才发现,原来所谓的“冥想疗愈”是一对一的,兰彤光首先被请进了一个房间,而她被带到了另一间门外。
这是一个很宽敞的房间,布置得有点像心理诊所。窗帘合起,灯光是暖色的,铺着很厚的地毯,两把相当舒适的椅子相对放置,其中一把上,一个男人正坐在那里。
他留着长发,一身宽松的白色亚麻衬衫长裤,五官说不上有多出众,但面带微笑,总之是一张让人看起来非常舒服的脸,仿佛一轮莹然柔和的月亮。
“冥想疗愈”这种神神道道的东西,也说不好到底是不是心理医生,谢萦有些犹豫地走过去,正在想该叫先生还是医生,而男人率先开口,微笑着朝她点了点头:“你好,我姓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