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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在洲立酒店的会面是帮派转型前兆。元仲闻能想到,未来青天帮不会明目张胆地走私贩毒,他们会由埃尔可庇护着做“正经生意”。作为相应的回报,章奉仁必须帮助吴嘉智成为伊奠洲州长。
    元仲闻上网查询了汪小鹏此人,发现他来头不小——a国首府出身的银行家,父母均是大学教授,祖上从事金融和教育行业多年,汪小鹏本人还接受过首府表彰。
    云满桃悄悄出现在他身后,双手搭上他的肩膀:“你在搜什么?”
    元仲闻条件反射般弹起来,关上电脑:“没什么,查资料。”
    云满桃明显对现在的状况感到满意,脸庞一直挂着灿烂的笑容,哼着歌还摇头晃脑。
    元仲闻看她幼稚的样子笑出声,一些突破现实的念头蠢蠢欲动。
    “笑什么?我上次做的饭好吃吗。”云满桃撇撇嘴。
    元仲闻说:“好吃,当然好吃。我为了你笑,看见你我就高兴,就想笑。”
    云满桃翻过几页日历,说:“马上就要过新年了。”
    顿了顿,她喃喃道:“我们可以一起过新年。”
    身边难得有如此安静祥和的氛围,元仲闻感动地想哭。突然他想起件可能会让云满桃高兴的事情,但又害怕说出来吓着她,所以紧紧抿嘴,只是温柔地看她。
    云满桃注意到他的不对劲,凑近杀手的脸,说:“你有心事。”
    “嗯”
    “快说,关于什么!”云满桃跳起来捏他的脸颊,“快说!”
    元仲闻被逗得呵呵笑,他抓住云满桃挥舞的手臂,说:“不是什么和平的事,但我觉得很好。”
    “你快说!”云满桃生气地盯着他。
    受不了云满桃闹腾,元仲闻伏在她耳边,小声说:“黄泽龙死了。”云满桃粉色的脸蛋瞬间变得惨白,她挣脱元仲闻的束缚,后退好几步。
    元仲闻意识到说了错话。云满桃离那个瞬间即生死的世界依旧很远,即使是仇人的死讯也无法叫她立刻接受。元仲闻张口准备道歉,云满桃咧开嘴欣喜若狂扑进他怀里,说:“真的吗?真的吗?”
    女孩昂起头,脸蛋灿烂红润。她满怀期待地重复问:“是你做的吗?你为了我做的?”
    云满桃的眼湿润了,元仲闻轻轻搂住她,说:“不是我,是一个陌生人,我不知道他是谁。我当时是准备去杀黄泽龙的,可那个陌生人先我一步到了,把他杀死后,用刀砍成了一块一块。”
    “他死了就好,真的太好了,”云满桃紧紧抱着元仲闻,抽泣声轻轻传来,“我好希望他死掉,特别希望。有机会我要去感谢那个陌生人。”
    元仲闻突然感觉到,自己和女孩会是同一种世界的人。
    云满桃身体的温度浸透元仲闻的衬衫,浸透他冰冷的心。
    上次她紧抱自己是在柳间雨阁楼中,距今已有数月,她的身体,香气,一举一动都令元仲闻怀念感恩,为了迎接久违的幸福,元仲闻搂她搂得更紧,不让她逃离自己的臂弯。
    “我想和你一起离开这里,我不当杀手了。”元仲闻说。
    “离开伊奠洲,去别地开启自由的新生活,”元仲闻吐露心声,“我想和你一起走,走得越远越好。”
    “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走,你不愿意的话我不强迫你。你如果要一个人离开,我会尽可能去帮助你,让你过得好好的。你也知道,和我一起离开可能让我们一起陷入困境,可我希望你相信我,我能保护好你,用我的生命去保护。”
    云满桃像没听到似的,在他怀里一直不说话,保持无穷无尽的沉默。
    元仲闻释然笑了笑,岔开话题到节日上:“新年我们一起过,那就把家里装饰一番,这地方很久没有过节的气氛了。”
    两人心照不宣地闭嘴,云仲闻打扫,云满桃挂装饰品。她的沉默仿佛在说,她也不知如何是好。
    忙活一晚上,别墅里终于盖满暖色装饰品,单调枯燥被驱散到窗外寒冬中,留在屋内的只有暖意和满足。
    “真好看,终于可以好好过一次新年了,”云满桃打破寂静,感叹道,“这是母亲去世后第一个正经的新年,想到和你一起过,我就好开心。”
    元仲闻回答道:“我也是好开心。”
    云满桃像知晓元仲闻心声一般,她耸耸肩膀,说:“其实我们很多方面都很像,你觉得呢。”
    “身世背景,对待仇人的态度,看世界的角度,都很像,”云满桃说,“别人说,相像才会互相吸引呢,我觉得很有道理。”
    元仲闻走近她,轻轻拽住她的胳膊:“我不希望你和我一样。你应该有更好的生活,为了和你一起有幸福的未来,我会努力摆脱现在的状态。咱们都不要觉得,像这样悲哀地活着就够了,我知道你本质上没这么多负面的东西。”
    云满桃凝视他,扑哧笑出声,对劝告不屑一顾:“其实你心里很清楚,我们就是一样的人,一样肮脏一样罪恶。而且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理想主义了。要求我在经历过强暴后还能保持乐观积极的态度?我不是圣人,我也会痛,我痛了就想让伤害我的人更痛。”
    她扭头看向窗外:“你什么都知道元仲闻我们是一个世界的人,只是你不想承认我和你相同,你讨厌你自己是不是?你怕我本质上和你是一样的人,然后你就缺乏逃离现实的勇气和希望了。”
    元仲闻无言以对,心里反复琢磨她的本性。
    “下雪了,”云满桃的小手搭上元仲闻干燥的手背,“外面下雪了。”
    洁白的小雪花以漆黑夜空作幕布,摇摇晃晃飘洒下来。
    “这是伊奠洲今年第一次下雪。”元仲闻说。
    小雪悄无声息地飘落整晚。次日清晨一层薄雪铺了光秃秃的后院,给房屋多添加上纯洁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