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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五十四浮山氏
    书阁能寻到的朝秦史记极为有限。
    小满几近翻边了王宫书阁中所有朝秦相关的书册,却也难寻到关于浮山氏的一点记载。
    不说浮山氏,瞒连氏、沧山氏皆不见相关。
    仅只单单述了句“朝秦创国四大家”后,这几个姓氏就如同被刻意抹灭了一般,难寻痕迹。
    小满坐于案桌旁,手指轻敲着那张写着“浮山越”三个大字的纸,陷入沉思。
    奇怪。
    过于奇怪。
    如此重要的开国世家,不说名垂青史,载记祥明。竟然会被抹得一干二净。
    除非当年有帝位之争,胜者为王,败者屠尽。
    也不对。
    先不说屠开国世家满门如此大事从未有闻,其余三大世家也是一举将朝秦氏推上帝位,再被帝王重用了数代。
    究其根源会越陷越深,小满长叹一气,重新整理着桌上凌乱的书册。
    实在不行,只能想办法套江誉清的话了。
    得寻个什么契机,讨个什么借口,否则贸然询问他与浮山氏的关系,唯恐惹他生了警惕。
    “朝秦有意隐去开国其余三大家。陛下即便将这书阁翻个底朝天,也无法找到关于浮山氏的任何线索。因为朝秦王宫的史书,都已被烧过一轮了。”
    书阁的大门开启。
    那清雅的声音随着过堂的风灌了进来。
    小满下意识的想藏起手中的纸张,可显然,身着官衣的端姿男人,早已知道了她连日居身书阁的原因。
    “我并非有意瞒着你,只是……”
    她想解释些什么。
    他却似乎并无在意她的隐瞒,冷静不改继续道:
    “若陛下为帝,对于威胁王位却又手握重权的开国者,您会如何应对?”
    “赶尽杀绝……不,赶尽杀绝的同时,不能留下话柄,不能落得残暴之名。”
    小满幡然醒悟:
    “……朝秦氏早已将其余三大家族全部灭尽?怕留下话柄,才抹去了史书的记载?”
    “收回权力,架空地位,淡出视野——再满门斩杀。这就是为何,三大开国世家不仅史书无载,连民间都毫无言谈。这个过程极为漫长,并非一朝一夕。朝秦历经几代洗刷,才得今日的毁尸灭迹。”
    “也就是说,如今朝秦再无三大开国世家?”
    如果这是朝秦王族追剿的落难世家。
    又为何会明目张胆的出现在众国联合的商海会?
    “有。”
    他笃定道:
    “只是那些披着开国姓氏的人,皆为朝秦王族的傀儡。”
    抬眼间,她凝向了与她一案之隔的男人。
    “师央又为何会知道朝秦秘史?”
    既然是朝秦极力隐瞒的真相。
    他又为何会知道?
    细微的浅笑并未给他毫不波澜的面孔增添情绪,倒让他的凉薄显得更为深刻。
    他没有回答她所询:
    “瞒连氏善武,沧山氏问神,浮山氏行商。浮山氏曾手握整个朝秦的经济命脉,在王族收权之后早已门空。可就在多年前,浮山氏突然名起,与王族紧密,再为朝秦国库添砖加瓦。人人都说浮山氏后人得王族赏识,王族不计前嫌再以重用。可说来也奇怪,整个朝秦只闻浮山氏,却从未有人见过任何一个姓氏为浮山的人,也不见挂有浮山之名的府邸。故而有人猜测,如今的浮山氏不过是一具空壳,用于朝秦王族为自己手中不正之财的洗名罢了。”
    恍惚间。
    小满想到了江廉葬礼那日,空荡荡的家祠里除江廉之外再不见其他牌位。
    整个江家都充满着重重疑云,而所有的真相都指引着,江家与朝秦有着模糊的牵连。
    小满有个可怕的猜测——江家就是浮山氏。
    若江家就是浮山氏……
    若浮山氏是朝秦王族的傀儡……
    朝秦在阎崇安插了天网般的眼线,江家连后宫内殿之事都无所不知。
    眼前浮现出逝去的亲人和曾时的爱人。
    小满遍身若沉入冰窟般冻得发疼。
    不。
    这只是猜测,没有任何证据证明着江家就是浮山氏。
    她需要亲自去求证,或许那张商海会钱票会是一个突破口。
    是通敌叛国,还是敌国奸细。
    又有何差别呢。
    江家的下场,注定不会太好看。
    此时,墨蓝的衣袖拂过案桌,修长的指落在了小满身前的纸上:
    “陛下究查到的那个名字,应该是商海会会长的名字。”
    他知道!
    师央应早就知晓了商海会会长名为浮山越!
    所以他一开始就在她身前指明了商海会会长是朝秦的人。
    除此之外呢,他还知道多少?
    小满掩饰着惊怯,极力平静道:
    “是。”
    “如今商海会风波难平,新的会长选举马上就要开始了。这次商海会的洗牌,恐怕会让我们之前的所有努力全部作废。”
    “风波?新的会长?为何?”
    “商海会会长在不久前失踪了。”
    在他平淡的落下这句话后,他的眼中注入了几分锐色的眸光:
    “陛下熟识商海会会长?”
    “不。我不认识他。”
    小满的否认斩在师央话音未落之时。
    她坚定的眼神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闪躲。
    “除了浮山越,陛下还瞒了臣多少事。”
    他始终未变,一直都是谦雅平淡,温润柔和。
    这不是他的风骨。
    是他的皮囊。
    撕开皮囊后绝不仅仅是刺骨寒冰。
    还有太多太多深不可测的东西。
    她不得不承认她是畏惧的。
    可畏惧的同时她并不想屈服。
    小满的目光裹上了一层肃色,她紧握着双手,坚定道:
    “老师,我想试着成为真正的阎崇帝。”
    她不想就这样一直围困在他的保护之中。
    她不想顺着他的指引,去看那些他想让她看的东西。
    如她所想,她不会在他的脸上寻到任何别样的颜色。
    师央双手承礼,恭敬得毫无差池:
    “为师,倍感欣慰。”
    宫人十万火急冲进阁门失了礼节。
    却在看到了师央身影后收敛了莽撞,他再三犹豫后,来到小满身前覆耳悄语着。
    只见小满沉肃的脸上刹那交织着浓重的惊与悲。
    她不顾一切的大步而去。
    失魂落魄。
    在擦身而过时。
    他所见一瞬,是那双对他曾经写满明媚爱慕的瞳眸,此时盈满了波光。
    波光里牵念的,另有他人。
    静谧的书阁中只留下一个伫立其中的颀长身影。
    那份刻写着淡漠的精致容颜,正在悄然融化。
    在无人所见之处。
    现出了幽暗的深沉,与泯灭人性的冰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