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织今日傍晚准备回京。
沉母还会在港多待一段时间,沉祁阳不知去向,梁老爷子安排表兄梁允恒下午送她。
梁老爷子虽然肯放人,然而交待给连织的任务却丝毫不少。
一个月后便是他的七十五大寿,连海市和港城隔着一条海对望,港口早托管着一艘价值二十叁亿的超级游艇丽思卡尔顿游轮evirma号。
为了给老爷子庆祝这场生日会,名利场该请的,梁家人都递出去了邀请函。
届时生日当天,可想而知超级游艇上是何等盛况。
而作为开场梁老爷子要介绍的外孙女,连织从头到脚,礼仪谈吐,乃至一根脚指头都会被重新包装。
早上八点她便被佣人叫醒,沉母提前预约了《gogeu》杂志的华国区创意主编孟安娜,其不仅在各大时尚杂志有很强的影响力,而且在各大奢侈品公关二十多年的经验,阅历如此丰富注定其眼光必然老辣。
时间紧迫,真丝缎面的被子由崩得整洁的模样,经过她一夜的熟睡凌乱微皱。
连织习惯自己收拾,却被笑着阻止,女佣只说这是他们她负责的,早餐在隔壁房间。
等她出门后,其中一位女佣整理的动作却渐渐停下,梳妆台的梳子上遗留着两根头发,枕头上也有。
她取下后,装进早准备好的密封小袋里。
这时连织却回来了,女佣心理素质极好,借着铺被掩饰了动作,淡笑。
“思娅小姐。”
“手机忘带了。”连织拿好床头柜的手机便离开,像是不曾注意她的动作。
转身后,她笑意瞬间淡了下来。
果然,有人还是没有对她没有放下戒心。连织大拇指摩挲着厚厚的手机壳,那里被一层卡通膜覆盖得严严实实。
谁也不知道,里面用密封小袋装着一小撮头发,大概十根左右。
血液样本不利于常温携带,但头发可以。
连织出入梁家这几天,比谁都谨慎,绝不会让他们抓到丝毫嫌隙。
到会客厅的时候,孟安娜和沉母正在聊天。两人有过几面之缘,沉母年轻的时候更是高定收藏的爱好者,在大多数名门望族仍在买和借徘徊中,她收藏的高定系列藏品已经能用整个别墅去摆放。
沉母向孟安娜介绍连织后,孟安娜礼貌颔首,直入正题。
“沉小姐,这是giavalli春夏系列的lookbook,离首发还有一个多月,所以目前并未出现在大众视野里。”
言下之意,连织将成为这个系列的首穿。
原则上而言,hautecouture无论借或者买,其都得提前3-6个月,尤其是站在时尚顶端giavalli,有严格的资产审核程序,但港城梁家不同,哪怕是普通人仰望不了的名利山峰,梁家人都站在顶端。
孟安娜觑了眼连织的身材。
很好,估计改动不大。
连织翻阅下来,繁复的工艺沿着香气飘飘的裙摆点缀。
漂亮得岂止是夺人眼球,但她穿高跟鞋一脚踩下去,礼裙旁边的珠宝工艺只怕顿时粉碎。
太糟蹋了,她也担心摔倒。
连织问有没有更简单的款式。
手却沉母握了握,沉母让她每个系列都选几件,等pr送上门再剔掉不合适的。
作为高定顶级天花板的giavalli,有其存在的必然原因,红毯女王绝对夺人眼球。
女儿第一次在各大家族面前露面,沉母当然希望将最好的给她。
礼服挑完后,是专业的舞蹈礼仪老师和连织详谈这一个月的安排。
时间紧迫,她将会随着连织一起去内陆,确保每天能抽出两小时带她练习步伐仪态和舞蹈动作。
她问连织华尔兹会跳吗。
“会一点。”岂止是一点,大学这是连织专门学的必修课,当时没有太多心事,只想在各种交际场合应对自如。
“思娅小姐,这一个月我除了检验您的舞蹈外,会将重点放在您的仪态谈吐上。”她道,“根据梁老先生的安排,介绍会之后将由祁阳少爷带您跳这支舞,所以目前我先当你的舞伴。”
“?”
连织:“谁?”
“您的弟弟,祁阳少爷。”
梁老先生安排有其道理,连织终归得回内陆生活,由沉家的长孙带她能在京圈最大程度的帮她正名。
连织:“…”
这男人现在正处处找她茬,她恨不得时时刻刻避开他。
正说着,沉希从外面进来了。
“姐姐。”
要交代的都已经交待完,陈老师起身离开。
沉希笑容依旧。
“妈妈对你可真好,本以为十八岁成人礼的时候我已经很幸福,没想到在你这根本不值一提。”
连织淡淡看她:“你有事?”
沉希敛了神色。
“霍尧死了。”
连织睫毛微动。
“他在英国发生意外,尸体还没找到呢,新闻都传过来了。”沉希眼里有淡淡的晶莹,冷笑,“果然你比我还冷血,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要是知道也不知道会不会骂自己眼瞎。”
这一年沉希有去找过霍尧,他们毕竟是那么多年的朋友,在某种程度上沉希比起沉家更信任他。
可霍尧皆是转身不理。
“我要有什么反应。”连织反问,“他不是你的舔狗吗?”
沉希目不转睛看着她。
她问连织最开始就是故意的吧,让她身边所有东西挨个失去,宋亦洲是,霍尧也是。
“姐姐,我发现我以前就是太笨,但也没关系该失去的反正都失去了,好像也没什么可怕。”
沉希笑了笑,眼里的冷意却像海底冰凉湖水,“以后你多教教我好吗?”
她起身走了,连织漠然地看着她的背影。
怎么会都失去,你沉家养女的身份不是还在?
她拿出手机给车子楚,让车子楚密切监视沉希。
一个人的缺点可能会慢慢纠正,但习惯不会,这个人养尊处优惯了,出去绝对会找人伺候着。
*
南亚半岛高尔夫城。
规划署副署长钱嘉勤在生日这天拒绝了豪华的生日宴,司机开车带他前往南亚半岛,此次邀请系沉祁阳,梁家这位外孙每次都要搞事情,钱嘉勤抹了抹额头的汗,一时间心有坠坠。
然而沉祁阳这次真是请他来打球,一挥杆“咻”的一声,高尔夫球在空中滑过半圈后完美进洞。
沉祁阳偏头看他。
“钱署长,来一杆吗?”
南亚半岛的阳光炙烤在男人脸上,不可一世的张扬。
钱嘉勤摆手:“老了,玩不动啰。”
旁边的高靖噗嗤笑:“听说昨儿个有人为钱署长提前庆生,美女香车,您老可是左拥右抱玩到四点,这还能叫老啊。”
沉祁阳也笑得有些玩味。
“看来署长喜欢重口味些,早说啊,咱这什么没有。”他道,“安排!”
“别,还是打球更合适。”钱嘉勤顿时讪讪,接过球杆打了两球。
他是真的虚汗水直冒,叁十多岁为官者久了尸位素餐。
沉祁阳给旁边穿旗袍的小姐使眼色,小姐上前给他擦汗。
“别说南亚半岛南边风景倒是好,四面临水,阳光普照,是块难得的宝地。”
沉祁阳似笑非笑道,“难怪当年在这建美食城您能审批第一个通过,不得不说高瞻远瞩。”
他道,“美食娱乐城这些年的钱没少挣吧?”
钱嘉勤眼见在美人里迷失,瞬间又滑跪。
只说当时有林局长兜着,他哪有什么做不做主,领导说什么就跟着做呗。
“这娱乐城属于洪家,我们只是跟着政策走,为公民服务。”
洪帆的曾外祖父靠鸦片起家,后又将灰色产业过度到明面上,靠着在港城拿地建房产一跃发家。
地产多是吸血鬼,尤其上个世纪,一个美食城建在南亚半岛。
排出去的污水污染由老百姓负担,钱政府和洪家照收,这个美食城每年净利达好几个亿,算是洪家经济稳定来源。
沉祁阳扬眉了然:“钱署长大仁大义。洪帆那小子可不是,这些年在内地可没少编排你吃回扣。不然民众都上访千百回了,都快拉横幅抗议了,这娱乐城就是拆不下来。”
钱署长直呼冤枉,并说此事他真的毫不知情。
娱乐城这个项目建成二十年,钱署长早就想拆,可碍于洪帆父子在内地的地位,几次叁番拆不下来。
“冤枉了好人不是,给署长道个歉。”
说着道歉却无半分诚意,沉祁阳勾过他肩膀,又轻声在他耳边,“十九大才开不久,资源保护必将成为大趋势,下一位财政司长在内地耳听八风,你猜猜他首先会拿哪里开刀?”
钱署长顿时睁大眼。
都在传言下一位财政司长由内地空降,这消息难不成是真的。
高靖也笑道:“您有义气一直顶着社会压力就是不拆,拆迁名单一批批的出就是没有他的娱乐美食城,可洪帆父子出事可是第一个将你供出去。”
“钱署长,叁思啊。”
钱署长顿时额头冒出冷汗。
沉祁阳在旁瞧着,该松松该紧紧,只笑说今天是他的生日,不能白请人来,宴席都安排好了,包钱署长满意。
钱署长哪有胃口,正推脱要离开。
沉祁阳却拍了拍他肩膀,桀亮的眼里温和又无害。
“钱署长太厚此薄彼了吧,洪帆一来呆一天,来我这你匆匆就要走。”
他纳闷道,“高靖,我是什么洪水猛兽不成?”
高靖笑:“哪啊,你就长着张不讨喜的脸。”
“两位公子就别拿我打趣了。”
拍着钱嘉勤肩膀的手像是有重压似的,他知道自己今天只怕走不了了
沉祁阳晚上从高尔夫城出来,一脸厌倦之色。钱嘉勤还在里面关着,一伙人轮流作陪,不喝得半死是不会让他走。
迈巴赫的后座,他翘着个二郎腿,吐出的烟雾慢慢往上升腾,渗进他凛然桀亮的眉眼。
老话说叁而竭。
既然要拉洪家下马干脆一次性搞个大的,南亚岛娱乐城是洪家收入的大头来源。
沉祁阳这次非得给他一锅端了不可。
车子沿着南亚岛往西环开时,司机汪唐是梁老爷子安排给他的。
汪唐递过来一份文件。
沉祁阳拿烟的手缓缓抽出后,文件袋里一共放了五个小包装袋。
分别标注了第一天,第二天连织在太平山上住了几天,便有几个包装袋。
他撵着透明袋里的头发,数量倒不少,只是完整带毛囊的却没有几根。
不过重新检验也够了。
“确定是她的?”沉祁阳良久才发话。
“确定。”汪唐道,“女佣去房间替思娅小姐收拾时,这是枕巾和头发上遗留下来的。不过因为思娅小姐这些天常伴老太太左右,血液样本还没拿到。”
汪唐看出他明显还有怀疑,不过照祁阳少爷的做派也正常。
沉祁阳“嗯”了声,他收了文件袋暂无二话。
汪唐又道:“老爷子埋怨又见不到你人。”
沉祁阳缓缓抬眸。
烟雾缭绕下,一双眼睛晦暗野性,在等他后半句。
“他交待生日晚宴上,思娅小姐的开场华尔兹由您带着她跳。”
烟叼在沉祁阳嘴里,缓缓吐了口白雾。
他将老爷子的心思看得穿透,烟雾厚重醇烈,混着他突然一声哼笑,声音低哑。
“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