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从何时起,周晓艳被列入了李又明的人生框架,成了他做事情之前会考虑的因素之一。
周晓艳是个矛盾体,有时自卑的恨不得低到尘埃里,有时又自信泼辣,蛮不讲理。前者大多是周晓艳自己遇到了事,而后者,则十有八九是李又明的事。她总说她和李又明之间,是李又明先开始的,是他先管的她,这让李又明开始思索,他为什么会管她。
想不出理由。不重要。李又明权当是见色起意,她漂亮啊!漂亮就够了。所以她说的那些没过脑子的话,他不计较,原谅。
上学期他带周晓艳一起复习了一阵,周晓艳总会见缝插针地问他你喜欢吃啥?喝啥?玩儿啥?话里话外都是我该如何谢你?
他想起了他哥中考那年帮周晓刚,按他哥的说法其实就是随手顺便的事,反正那些卷子他也得做,但周晓刚则很不安。他们兄妹都是这样,虽说到后来,周奶奶亲自来道了谢,直到今天,周晓刚在李一明跟前还像个小弟,连带着跟李又明说话都很客气。周晓刚算是见识到了和好学生之间的差距,他和他们很难平等相处。
这不是李又明想要的状态,他不想听周晓艳不停地说谢谢你(因为有你…好了不要唱了), 也不想她对自己只有感恩的心。但如果能拿奖保送,那么两全其美。
听完李又明的话,周晓艳半天没言语。她知道李又明心思深沉,遇事想得周全,但没想到这么周全,居然早早地就计划了一整年。李又明顺了顺气,低声道,“初中还没毕业,谁能知道将来自己想干什么,能干什么。你就不能把战线拉长点,好歹读完高中,再好好想想自己想干什么?”见周晓艳不吭声,他继续谆谆善诱,“如果实在想不出来想干嘛,那就用排除法,先想想自己不想干啥。你想当幼师?”
才怪。周晓艳一听见小孩子吵闹头都要炸。
之前李又明当她的小老师,她每天都战战兢兢的。虽然李又明乐意,但老师已经明里暗里敲打了她好几回:别干扰李又明,别分散他的精力,别拖他的后腿。那阵子她成绩提高不提高已经不是第一考虑,她生怕李又明成绩会下降。如果之前李又明超过第二名一百分,现在只超过了九十九分,她都觉得自己罪不可赦。
毕竟,弱者有罪。
重新下凡的李又明无疑是个气死人的存在。他就对俩事儿有兴趣,一是教(虐)周晓艳,二是拿着教导主任的单反到处拍。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美其名曰给学校拍宣传素材。可你想象一下,一屋子的学生刚披星戴月呼哧呼哧练完八百一千,又要赶回教室正襟危坐上早自习,此时有个同龄人睡到自然醒了溜达到教室,对着他们狂按一通快门就是一顿拍,哇真讨厌!
周晓艳也很烦,她还来不及感激李又明的一片良苦用心,就径直开始了对自己智商的怀疑。她觉得她哥不是因病才变迟钝的,应该是家族遗传,她可能比她哥还笨。
原先李又明不停地刷自己的题时还好,指点一下她只会在抽空时。而现在,他那一双狭长阴鸷的眼,好像无时无刻不在盯着她。一开始,对于久违的李又明,周晓艳有着些旖旎的遐思,毕竟太久不见了。他的体格健壮了些,不似之前那么细狗。鼻梁也更英挺,整张脸脱了些稚气多了些锋芒。但是她还没偷瞄几眼,李又明便把手里的原版书往桌子上一扣,眉心一拧手一招,“来,把笔放下,你先盯着我看十分钟。”
周晓艳哪里敢,立刻聚焦练习册,收回了神思。李又明鼻息一震,非常不满,“我发现你们女生老这样,特别爱走神,根本不集中。在省里上数学班时也是,有个女生本来基础很好,后来坐我旁边,不看黑板老看我,最后连资格赛都没过,浪费资源,多可惜!我有那么好看?”
头半段周晓艳听得颇为羞愧,后半段直接翻白眼。不过李又明这次回来,周晓艳觉得他跟之前有了些不同。她问马佳佳看出来没有,马佳佳啃着冰棍儿嘴里含混不清,“哪里不同?更高了?更帅了?”
还不如不问。李又明不再像从前那样一心只刷数学题,而是开始换着花样看不同学科的闲书,很多都是原版。那些书周晓艳光是看厚度就觉得头晕,书皮都看不懂,估计李又明读起来也不轻松,那个表情虽然还是平淡无波,但周晓艳总觉得有点阴郁。
只不过那正是一个泥菩萨过江的时节,李又明早已跳出五行外,哪轮得着她来操心,李又明没说,周晓艳便也没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