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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或许,我已经不适合做公安了。”
    广田爱子被护送到了医院,安排在特殊病房,门口有公安二十四小时轮流值守,保护她不被组织暗杀。
    同一时间,fbi探员朱蒂·斯泰林带队攻破了孤儿院。
    fbi的人已经在群马县木生町埋伏了好几天,摸清了孤儿院补给供应和垃圾送出的时间,但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一直等到广田爱子在警察厅现身,才对孤儿院动手。行动信号是由赤井秀一远程从东京发出的,朱蒂接到信号,就带领特工们控制住垃圾处理厂的人员,等夜幕降临,便能钻进垃圾处理车,开往孤儿院。
    但过了一个小时,赤井秀一又联系朱蒂,让他们提前动手。
    “孤儿院的事被说了出去。”赤井秀一沉声道,“你们立刻行动,小心组织派人手增援,注意安全,我马上就到群马县。”
    朱蒂心思一转,找来两辆黑色轿车,直接开向孤儿院。
    黑色轿车停在孤儿院门口,下来一个身穿黑衣,头戴黑帽的男人,按响了孤儿院门口的门铃。保安不疑有他,直接开门,就被男人控制住了。九个fbi特工从轿车上下来,冲进孤儿院,朱蒂则带着剩下四个特工从森林里冲出来,以轿车为中心,围在孤儿院门口戒备。十五个特工只花了半个小时,就把孤儿院全部的成年人控制住了。
    这个从未有人成功逃离的孤儿院,就这样被轻松攻破了。
    朱蒂神清气爽,联系赤井秀一:“任务完成。”
    赤井秀一还在新干线上,听完全过程,捂着额头笑了一下。
    或许是对孤儿院的保密程度太过傲慢,孤儿院里只有十五个成年人,其中有六个保安,配有枪支,剩下的除了河村夫人,就是厨师和保洁,还有十一个孩子,都分批被fbi特工带离了孤儿院。等赤井秀一到达孤儿院时,孤儿院里只剩下fbi特工和被绑着的河村夫人。
    朱蒂正在搜查一楼,赤井秀一加入,他们走过一间门上有挡板的房间,赤井秀一停下脚步。
    朱蒂也停下脚步,看向赤井秀一。
    “这是监狱里的禁闭室。”赤井秀一说。
    “对。”朱蒂看着这间房间,又看了看旁边同样几扇门上有挡板的房间,挡板在门的底部,是可以左右活动的,但从外面上了锁。
    赤井秀一走近这间房间,试图打开门,却没有成功。
    朱蒂手里拿着一版钥匙:“你是要进去看看吗?”
    赤井秀一想起爱子的话,绷紧下颌,点了点头。
    朱蒂仔细打量了一下钥匙版面上的标识,把标有“禁闭室1”的钥匙取了下来,插进锁孔里。
    门开了,走廊里的灯照进黑漆漆的禁闭室里,光线微弱,照不亮整个房间,两人打开手电筒,走了进去。
    这间房间没有灯。
    赤井秀一的手电筒往墙上一扫,就看到了墙根和地板上刻着的无数字迹。
    朱蒂也看到了。
    他们用手电一寸寸照过去,一个个名字就这样出现在了光亮下。
    小雅、弘树、阿阵、彩香、花梨、千鹤子、健人、苍介……
    有些名字刻得深,有些名字刻得浅,有些名字刻得大,有些名字刻得小,有些名字刻得方方正正,有些名字刻得歪斜潦草。
    这是一面哭墙,一面血与泪铸就的白骨长墙。
    房间里安静的只剩呼吸声,两人谁也没说话。
    他们默默站在那里,一个名字一个名字地看过去。
    在一处墙面,赤井秀一看到了明美的名字。
    他走过去,蹲了下来,用手摸着那处刻痕。
    “明美”的旁边,还有一个名字,上面被刮了好多道痕迹,但名字刻得太深,赤井秀一辨认了一会儿,便发现是“志保”。
    朱蒂的手电扫了过来,她也看到了明美的名字,两个手电筒的光迭在一起,她静静站在原地,没有出声。
    她把手电筒移开了。
    过了一会儿,朱蒂突然说:“马桶盖上有干掉的血迹。”
    赤井秀一的手电筒扫了过去,朱蒂把那版钥匙递给他。
    “我去拿一个试剂瓶。”她说,“你继续搜查吧。”
    然后她就离开了,把赤井秀一留在了这间充满回忆的房间里。
    赤井秀一给所有刻了字迹的墙面和地面拍了照,然后拿来一把铲子,把那块刻有“明美”和“志保”的墙面铲了下来。铲到一半,他发现志保的名字旁,还有一个被刮掉的名字。
    那个名字太浅了,他辨认了很久,辨认不出来。
    会是他的吗?
    他不敢想。
    但他把那个名字一起铲了下来,放进密封的证物袋里。
    做完这一切,朱蒂又开始叫他了。
    “秀,我觉得你应该来看看这个。”她在耳麦里说。
    赤井秀一走进了地下室。
    地下室很大,大客厅中央有一口箱子,fbi特工已经把箱子打开了,里面是一把把锋利的刀和手电筒,正在装袋,从地下室运走。
    他走进曲折的走廊,打开一扇扇门,看到墙根没有清理干净的血迹,有特工蹲在地上,把带着血迹的墙面铲下来,放进证物袋。
    回到大客厅,朱蒂示意他看墙角的监控摄像头。
    “夜视的。”朱蒂说,然后又指了指机器铃铛和垂下来的绳子,绳子下半截的颜色已经斑驳变深,全是凝固的血迹,“还有这个,你看到了吗?”
    他当然看到了。
    朱蒂戴上一次性手套,把绳子剪断,收进证物袋里。
    “有搜出监控记录带吗?”赤井秀一沉声问道。
    “有的。”朱蒂说,“有些记录带没有密码,是院子里的监控,有些记录带有密码,应该就是这里的监控。”
    “所有证据都转移走了吗?”
    “除了这里的证据还在收集,其他都转移走了。”朱蒂说,“犯人也被分批押往基地,但是那群孩子,要联系日本方面处理。”
    赤井秀一说:“我来搞定。”
    然后他往外走去,拨打降谷零的电话。
    降谷零被暂时关押在问询室里,他的所有通讯设备都被上野诗织搜走了。现在零之小组的公安分成四批,一批带领下面的公安继续保护佐佐木警视监,一批在广田爱子的病房外站岗,一批审问福万并联系群马县的公安,一批根据女厕所的线索,排查那个警察厅的卧底。
    没人有空管降谷零。
    但降谷零其中一部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混蛋
    上野诗织看了一眼手机,没有接。
    来电迟迟未接,便自动挂断了,过了一分钟,铃声又响起了。
    上野诗织看向手机,还是“混蛋”。
    她没有理睬。
    她没有降谷零手机的密码,这是在黑田兵卫的斡旋下,和降谷零妥协的结果。
    但是铃声不断响起,“混蛋”连续不断地打来七个电话。
    大家忍不住频频看向上野诗织身旁放在桌子上的手机。
    上野诗织只好拿着手机去找降谷零。
    “混蛋打电话找你。”上野诗织对降谷零说。
    降谷零翘着二郎腿坐在问询室里的椅子上,双手戴着手铐,手臂上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上身的衣服穿了一半脱了一半,有种风流不羁的雅痞感,神情姿态更是悠闲从容的不得了。
    他轻笑一声:“是fbi。”
    上野诗织瞪着降谷零,心里恨不得将对方千刀万剐。
    “你怎么会认识fbi?”
    “同为卧底,fbi身份暴露,就认识了。”降谷零说,“我和fbi达成了口头的合作约定,黑田警官也知道。”
    上野诗织只好把黑田兵卫请来,期间,对方还在孜孜不倦地打电话。
    黑田兵卫出现了,上野诗织接通电话,打开免提,放在问询室的桌子上。
    冲矢昴的声音响起,他问:“现在是谁接电话?”
    上野诗织警惕起来。
    降谷零说:“是我。”
    “你身边有其他人吗?”
    “有我的上级。”降谷零看了一眼上野诗织,答道。
    “我们的人把孤儿院攻破了。”赤井秀一换回自己的声音,“木生町的警察有组织的人,我们解救下十一个孩子,不敢送到警局,交给你们的人来处理。”
    上野诗织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不知道该先问哪个问题,最后开口:“fbi怎么知道孤儿院的事?”
    降谷零也不知道,但他脑子稍稍一转,就明白了。
    “广田和fbi有联系。”他说,“我能提前知道刺杀目标,受了fbi的帮助。”
    赤井秀一大概知道降谷零身上发生的事,他说:“之前口头约定的合作,最近得到上级批复,会由美国政府出面,知会日本政府,正式提请fbi、cia和日本公安的合作,希望日本公安方面,由原来和我口头约定合作的降谷警官出面代表。”
    上野诗织的脸色变得很难看,降谷零也抿起了唇。
    被赤井秀一在关键时刻帮了一把,非常不爽。日本警察高层的权力斗争,竟然需要美国fbi介入,才能把他保下。
    赤井秀一也猜出降谷零心情不好,便说:“我可以和降谷警官单独通话吗?”
    上野诗织抿起唇,看了一眼黑田兵卫,黑田兵卫对她点点头。
    上野诗织把手机从玻璃挡板下的凹槽推过去,降谷零拿了起来,关掉免提。
    “我之前欠你一个人情,加上爱子的任务目标,总共两个,还掉一个,不用谢我。”
    降谷零阖了阖眼。
    “你都还清了。”他说,“你还有什么事吗?”
    “有的,但不知道你现在可不可以做主。”
    降谷零把免提打开,手机重新推了回去。
    “你可以说了。”降谷零说,“我的上级也在。”
    “我代表我个人,要知道爱子和她的刺杀目标对峙时的谈话,也要获得探望爱子的权利。相应地,我知道木生町警方有谁和组织勾结。这是我个人和公安的情报交换,不涉及fbi,也不会上报给我的上级,或让其他任何人知道。”
    上野诗织皱起眉:“您就是广田爱子的那个美国家属?”
    降谷零的眼神闪了闪。
    赤井秀一的声音一顿,然后承认道:“对,我就是广田爱子的家属。”
    上野诗织和黑田兵卫小声讨论了一会儿,就清了清嗓子:“虽然您是广田爱子的家属,但现在广田爱子是公安的犯人和重要证人,不能对公安以外的人开放探视权,除非fbi和公安共享孤儿院里搜查出的证据,我们才能在对您开放探视权的同时,将广田爱子刺杀时泄露的信息与fbi共享。”
    赤井秀一的声音响起:“女士,您把事情变复杂了。”
    “不好意思,现在我是公安的第二负责人,要维护公安和日本的利益,不会像之前的负责人那样好说话。”
    “相信我,女士,降谷警官已经很难缠了,您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赤井秀一说要请示上级,就把电话挂断了。上野诗织瞪了降谷零一眼,便拿着手机匆匆离开,去处理木生町叛变的警察了。而黑田兵卫留了下来。
    降谷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腰背挺直,不再像面对上野诗织时那样吊儿郎当。
    黑田兵卫长了一张很严肃的脸,但他的嘴角动了动,流露出一丝笑意:“你把衣服穿起来吧。”
    降谷零被拆穿了小心思,有些尴尬地把中了弹的手臂套进衣袖里,开始扣扣子。
    “我刚刚不方便穿衣服。”他试图挽救一下局面。
    “你在挑衅上野警官。”黑田兵卫直接戳破,但语气却不含任何指责,“在上级和女性面前袒胸露臂是非常不礼貌的。”
    降谷零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当然,是对上野诗织。
    这是非常不常见的,因为降谷零一直是很讲礼貌的三好青年,尊敬上级,尊重女性,但上野诗织狂踩降谷零雷点,让他对她恨得牙痒痒,竟做出如此幼稚的举动。
    降谷零扣好扣子,打好领带,整理了一下衣冠,便微微低下头,听黑田兵卫训话。
    “你今天太冲动了。”黑田兵卫说,“首先,上野诗织是你的上级,对你下了处分,你就应该服从命令,而不是去找她抗辩,甚至在抗辩的时候对她出言不逊,在肢体上顶撞她。”
    降谷零垂下眼帘:“我想把这个任务处理好再退厅。”
    “那你可以先服从命令,再暗度陈仓。退厅的处分本来明天才生效,你今天还可以在指挥室里指挥完这个任务,结果你在谈话室里顶撞上野警官,看看现在,闹成什么样子?”
    降谷零说:“是我冲动了,但她在谈话室里故意激怒我。”
    “不要找理由。”黑田兵卫说,“她激怒你,你就让自己被激怒?你是不是和犯人有私情?”
    降谷零愣住了。
    黑田兵卫也意识到,“私情”这个词说的太严重了,有歧义,便改口道:“你是不是和犯人很熟悉?”
    “卧底时相处过很久。”降谷零说,“我和广田没有私情,不是那种私情,我只是想救下她,我——”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黑田兵卫打断,“所以你要反省,你把个人情绪带进了工作中,而公安工作最忌讳个人情绪。如果你在谈话室里就低头,之后的事,也不会发生了,是不是?”
    降谷零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黑田兵卫说的非常正确。在谈话室里,他就已经激动起来,失了理智和分寸,让上野诗织对他非常有意见。到了指挥室,一听到上野诗织要派狙击手,他第一反应竟然是对她大吼大叫,而不是和她摆事实,讲道理。局面最后如此不可收拾,有很大一部分,是他的错。
    “然后在指挥室,你又几次三番在众人面前顶撞上野警官,质疑她的决定,这是非常不应该的。危急时刻,作为下属,无论心底再有意见,也要服从指挥。你和她争抢指挥权,更是错中之错。幸好那个起爆器是假的,如果真有炸弹,你又没成功阻拦,你就是那个让犯人拿出起爆器,让炸弹爆炸的罪魁祸首。”
    降谷零被训得蔫耷耷的,连金发都黯淡下来。
    面对上野诗织时的愤怒消失了,冷静下来,复盘今天的一切,他意识到,他竟然犯了如此多如此致命的错误。那不顾一切想要救下广田爱子的冲动消失了,那盲目且一意孤行的鲁莽自信消失了,他开始后怕,并出了一身冷汗。
    如果那个起爆器是真的,如果她按下起爆器,如果有人被她的枪打中,该怎么办?
    看到降谷零神色变化,黑田兵卫知道,降谷零已经认识到错误了。
    但黑田兵卫继续说了下去。
    “上野警官处理这次危机的决策是正确的,凡事都有流程,是吃过无数次教训后最好的答案。像你这样另辟蹊径,极大可能失败。你能成功,是百分之一的概率。你要感谢你的好运,不然,你就不是在这间问询室里了,而是被直接逮捕。”
    降谷零低下头,眨了眨眼,发出干涩的声音。
    “是我的错,我愿意接受处分。”他说。
    “你本来就要受处分。”黑田兵卫说。
    “之前退厅的处分,是因为毛利先生。后来又发生了广田的事,我愿意为此接受处分。”
    “你还连累了风见和加藤。”黑田兵卫提醒。
    “都是我的错。”降谷零说,“我愿意接受任何处分。”
    “任何处分?”
    “嗯。”
    “包括被直接革职?”
    降谷零的眉毛动了动,头垂得更低了,过了一会儿,他缓缓开口:“因为我把个人情绪带进工作中,犯了许多错误,又太过自满,差点酿成更大错误,所以我已经公安失格了,我愿意接受这样的处分。”
    “后悔吗?”黑田兵卫问道,“为了一个犯人,断送你的前程。为了这份工作,你牺牲了多少?你投入了多少时间和心血?你潜伏了那么久,现在也要退出了,值得吗?你对得起那些牺牲的人吗?”
    这一回,降谷零想了很久很久。
    然后他抬起头,慢慢说道:“说不后悔,是不可能的。但如果再来一次,我可能,也会这么做。如果连一个人都救不下,又怎么去救更多的人?我相信那些牺牲的人会理解的。”
    “所以你赌上一切,也要把她救下?”
    “嗯。”
    “即使赌上所有人的命?”
    降谷零的脸部肌肉抽搐了一下:“我当时没有想那么多,不管不顾就去做了。”
    “那你现在想想。”
    降谷零又想了想:“我不知道。或许,我已经不适合做公安了。”
    但黑田兵卫笑了:“不,现在的你,恰恰适合继续做公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