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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克力
    淇淇从屋子里走出来。
    “姐,徐青青走了吗?”
    “谁?”
    “刚才过来那个。在屋里我就听见你们俩说话了,她又跟你讲一堆歪理了吧?什么住校好走读差的,她那净是以权谋私。”
    姚简还在看练习册,有些她都不会解的难题,答案被洋洋洒洒写在题目下方。
    “我看她说的挺有道理的。”
    “可不是嘛,就跟传销似地,逮到谁就要给谁洗脑。还住校好,不就是因为她也住,想见着姚述嘛。”淇淇过来扶她,“姐你不是相信她说的话了吧?”
    “你看样子不喜欢她。”
    淇淇生气地扭着脸,极力澄清自己,她不适合做看不上谁的表情,连蹙起的秀气眉毛都让姚简感到别扭,“能喜欢才有鬼!我刚进学校她就堵我,问东问西的,不就看上姚述了吗?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你说有多恐怖,那天我放学和朋友刚分开,她就窜出来跟在我身后,笑的特渗人,问我要不要一起回家。她家往南,咱们家往北,我们俩怎么也走不到一起去……”
    半开玩笑,姚简又说,“你这么说不对,地球是圆的,说不准你们走一圈还真能走上一条道。”
    像是生怕姚简会被徐青青一碗蒙汗药蒙地晕头转向,淇淇紧紧地圈姐姐的胳膊,几欲勒断那么紧,唯恐姚简不跟妹妹好,反而跟外人亲。
    “我认真的,她就像跟踪狂似的。”
    “姚述呢?他没什么表示?”
    “不知道姚述怎么想,他们俩我管不着,别来烦我就行。”
    徐青青这个名字贯穿了她的生活,姚淇淇讨厌她的嗲声嗲气,尤其讨厌她的持之以恒。
    “你叫淇淇,我叫青青,都有迭字,书上说了名字里带迭字的人都好相处,我相信咱们俩一定能相处的很好。”淇淇不置可否没有接她的话茬。在开学头天就因为是姚述的妹妹没少被人缠。
    接下来的一整年里,身边人来来回回,后来学校抓早恋抓的严,渐渐才没人骚扰她,可徐青青情况特殊,她锲而不舍,天时地利人和,好似都站在她那边。
    刚上学那阵,徐青青家的药厂要搞慈善捐赠,她父母牵头,大笔一挥,出手阔绰地给这所省重点学校捐了半个图书馆,铺天盖地的采访和新闻全来啦。
    校领导接受捐赠的那张剪报,到现在还贴在学校感恩墙里。爱屋及乌,都爱那栋图书馆,跟着大家谢谢徐青青,连管纪律的都睁只眼闭只眼。
    姚述那张脸盘招人喜欢,淇淇知道,有人倒追他,淇淇也知道,尽管她暗地里想这群小姑娘真没眼光。特别在姚述跟自己追逐打闹时,她更同情她们,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他……
    同淇淇不同,姚简在厌恶电视前,对陈词滥调的偶像剧颇有研究。她在无资源可放的地方卫视里把那些泼狗血撒热泪的苦情剧、爱情剧看了一遍又一遍,有几部连台词她都能倒背如流。
    清高的少年和暗恋着他一往无前的少女,这样的配置比比皆是。带着美好的幻想,在他们还未陷入肉欲前,姚简总傻傻地认为姚述这团冰坨子会被炙热的爱意捂热,感动之余,和这样的姑娘终老。
    可惜姚述不感动,也没有和这样的姑娘终老的打算。他是个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未能按照姚简给的规划按部就班地走下去。
    “她和你一样大,你也不是以前的姚述了。也该考虑长大成人的事儿了,”姚朝伟的再婚、圣洁的婚礼令人多愁善感,心绪乱麻般纠缠不清。
    姚简残忍地微笑着,像是真心为他做打算:“难道你不想成家立业吗?人心里一定都想过,包括我。封狼居胥修身齐家,现在狼烟少见,但人还是那么多,有人的地方就有扎根的机会。”
    “成家立业和我现在想干的事儿不冲突。”
    她盯着脚尖苍凉地扯开嘴角自我解嘲:“怎么可能不冲突?咱们都错过很多东西,错过很多人了不是么?姚述,你已经做到了,你把我整个人都生吞活剥了,所有地方你都有过了——我对你而言已经没有新鲜感。你对我而言也是,咱们俩就这么算……”
    她不睚眦必报,就当他们纯洁如初,像陆东羿和她快刀斩乱麻,她鼓起勇气未必不能和姚述一道解脱。
    是时候长大了。
    “算了吧”这几个字还没说出口,姚述拉住了她的手,惊心动魄地,她整个手掌全被包裹在他掌心,姚述青筋毕露的手背被湿热的风浪千刀万剐,手心却是干干净净的像把打磨得反光的枷锁。愈锁愈紧,锁住了姚简的挣脱。她反应过来后厉声叫他放开,却只能被他锁紧和他一道穿梭着奔跑。
    体测八百米,她跑完全程气喘吁吁,喉管吞刀片似地涌上铁锈味儿。姚述在侧慢悠悠地经过,他背着书包准备回家,像是穿过操场时和她恰好遇到。他的八百米早跑完了,姚述跑得毫不费力,还有余力往她手里扔盒巧克力,说快过期了,送你。
    姚简弯腰喘得厉害,在他身后呲牙咧嘴,心里恼道这都什么人呐——等她看清保质期,就感觉稀里糊涂,离保质期还差半年多算什么快过期?
    体育老师挂着口哨身后呼啦啦一帮体育课代表,抬着体测工具要搬进体育楼,看见她捧着巧克力呆立,不免赞叹道:“还挺懂行,跑完了不能瞎喝水容易把心脏给喝坏喽,吃两口巧克力对劲儿!”
    体测时天色黯淡,她是全班唯一一个落后重测的,除了按秒表计时的体育课代表外,绿荫操场人烟寥寥。低年级体测值下午3点,周五体测完可以直接收拾书包回家。她粗枝大叶忘记深究姚述是从哪儿钻进体育场,还是他一直没走,为了和她说句话等了几小时。
    像私奔,像逃婚,从要求他们长大成人的世界里逃走了。
    从咽喉到心脏都止不住的哽噎,姚简向来不擅长奔跑,终于停下脚步便大口呼吸空气,姚述已拿了房卡迅速把她扯上三层。
    这是离婚礼地点最近的酒店。
    姚述手持房卡不顾她心神震颤刷卡开门,推门的一瞬间姚简的下颌便被他强硬地捧住。他深深地望着她,姚简有些怕了,姚述好似是没魂灵的,他同样喘着粗气,面颊上却是无血色的,这不符合常理。
    姚简强忍着奔跑后胃中熊熊燃烧的焦灼感,她想,或许姚述从没存在过,他是她在想象中女娲造人般捏出来的人偶,专门用来和自个儿做对的。
    但他攥住她下颌向上抬,指节粗暴地固住了她接近散架的下颌骨,姚述和她一样都是肉体凡胎,眼神令她熟悉又陌生。
    不由分说地姚述的唇对准她的,向她沉默而又气势滂沱地压下来。
    仰头挣扎才堪堪躲过,却还是被他吻在唇角留下一道牙齿的划痕,那些流星般陷落的吻布满她面颊的每个角落。姚简收紧双唇躲避着,她推他却被他抱的更紧,流星实则是天外来客,是毁天灭地的陨石,一不小心就会将皇天后土砸个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