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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三国打工人 第450节
    刘备这仗打得如此酷烈,尸横遍野,血浸成河,麾下将士却人人脸上无有惧色!这是支什么样的兵马?若以钢铁来比一比,这也是地道的百炼清钢了!
    可是这样的兵马,还不是刘备麾下最精锐的那一支!这样的将军,还不是刘备麾下排名第一的勇将!
    ……这么一想,陆廉打起仗来,得是什么样?
    人人都思乡,人人都想回河北,人人都觉得背井离乡,赶路辛苦。
    可是只要和“与陆廉打一仗”这个挑战比起来,这一切都能忍受了!
    他们瞬间感到了幸福!
    两位将军!真是高瞻远瞩!
    高览浑身上下被揉捏得快像一团云彩似的,脑子却还残留了几分清明,“刘使君既然为汉家宗室,而今又奉迎天子,尔等可明白其中深意?”
    几个校尉、偏将、司马互相看一眼,心照不宣地点点头。
    “从龙之功……”
    “哼,你们现在也想要从龙之功了?”
    一个机灵的校尉恨不得就爬上了高览的卧榻,“高将军!咱们将来门前那一笔阀阅,可都靠将军的提点了!”
    高览实在有点经不住,一拳头给他锤了下去,引得了一帐的哄笑声。
    “若论资历,咱们如何与关陆张赵那一群人相比?他们可是跟着刘备从平原起家的!”他停了一停,声音便激昂豪迈起来,“我不过一武夫,要争这份功劳,还是得从军功上来!我且将话说明白些,明日我便同张将军请战,你们若生了怯意的,大可留在营中,将来见了同袍兄弟封侯,道一声喜便罢了!”
    满帐的哄笑声都沉寂了下来,一张张脸上取而代之的都是虎狼般野心勃勃的神情。
    “将军,咱们不怕死!”
    陆廉现在只有三百户封邑,以她的战功论,将来是妥妥能谋得两千户封邑的,他们也不贪心,只要跟着刘备平定天下,将来推这位刘使君一把,高呼一声“愿策使君为天子!”,还怕谋不到一个亭侯吗?!
    他们不怕死!为了名爵,为了官禄,为了后世儿孙都要感激涕零地给他们磕头祭祀,死也甘心!
    冀州军的士气一下子就涨到了顶点。
    考虑到这是个赢家通吃,且没办法和棋的战争游戏,冀州军士气高涨,那肯定就有一方士气不怎么样。
    ……但事实上兖州军的军营倒还可以。
    士兵们每日里听到的消息除了袁公大军已经南下,即将给他们以援助之外,就是陆廉节节败退,已经快要从东郡滚出去了,张邈张超二贼,还有臧洪这种背主的小人,都已经穷途末路,离死不远了。
    他们因此得以心无旁骛地同徐州军决战,哪怕血流成河,伤亡惨重,他们也咬着牙坚持下来了。他们的士气来自于最朴素的情感——身后就是家园,他们再退一步,就将无家可归!
    为了他们的妻儿老小,他们决心战死。
    但士兵毕竟是迟钝的,也许是鲜血与哀鸣已经麻痹了他们的神经,每一场战斗结束后,他们只会疲惫地回营,吃一碗食不知味的麦饭,再钻进帐篷,倒头就睡,他们看不到周围在渐渐变得与以往不同。
    营地里多了一些名为“监察使者”的小吏,他们会在每一场战斗结束后,迅速来到每一个开始整编的队伍中,听一听他们都在说些什么。
    战场是越打越散的,开场时总是排兵列阵,令行禁止,打到一两个时辰后,莫说前军,中军也大半散开了,有些士兵会在战场上走散,过一阵子再看旗帜找回来。
    ……在这期间,他们有没有找到辎重营那边去?有没有同民夫说话?有没有听到什么?
    士兵们多半是茫然的,少数几个清楚这些监察使意有所指的士兵被迅速找了出来,然后从军营中消失了。
    运送粮草的民夫依旧往来于襄城和鄄城之间,但他们与中军大营之间似乎划出了一道可怕的鸿沟。
    于是整座军营在疲惫与永无休止的战争中,竟然迟钝得没有察觉到兖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但对于曹操来说,他是无法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的。
    他似乎已经分裂成了两个人,每当太阳升起,他是冷静果决,老练沉稳的统帅,他心如钢铁,怎样的绝境都不能令他畏惧退缩,士兵们因此追溯他,信任他,仰慕他,而他也在用杀敌的战绩,以及后方的捷报来回报士兵们的信任。
    每当太阳落下,结束了与谋士和武将们的议事与宴饮后,他会因为头风病而痛苦呻吟,会对着书简默默地流泪,会拔出佩剑对着空气乱砍。
    但他最终还是会恢复平静,让人送一壶酒进来,也许自斟自饮,也许同哪一个心腹慢慢地对喝。
    “文若叛我。”
    郭嘉为他斟酒的动作停了一停,“主公亦知文若品行。”
    “他自诩汉臣,听闻天子降诏,恐怕就已意动。”
    这种话有些难接,再考虑到对面的主公原本就很多疑,这话就更难接了。
    但郭嘉一点也没有用那些委婉的言辞替荀彧描补,他替自己也斟满了酒,便将酒壶放下。
    “文若非那等事二主的小人,他不会叛离主公。”
    “他恼我不愿分兵去拒乌桓,却派游骑守住襄城各条大道,斩杀信使,”曹操叹了一口气,“他便不叛我,不投刘备,现下恐怕也已去东郡寻陆廉求援了。”
    “主公只要胜了这一场,”郭嘉平静地说道,“一切都不在话下。”
    曹操原本端起酒盏刚想喝酒,听了这话却将酒盏重重放下。
    “北有陆廉,南有刘备,乌桓在后侵扰,现下刘备又有援兵,”他咬牙道,“我如何胜!”
    “主公如何会败?”郭嘉笑道,“陆廉之北有袁绍,刘备之南有孙策,现下刘备已将关羽调来襄城,江陵空虚,难道孙策会坐视不理吗?”
    那双阴沉的眼睛微微眯了眯。
    “孙策志大,而这是他最后一次问鼎中原的机会。”郭嘉说。
    虽然孙策还没有加入战场,如果是陆悬鱼听到郭嘉这么说的话,她会感慨一句:
    但他存在感爆棚了。
    因为刘备此时也在发愁这个问题。
    曹操不是那种你随随便便闭着眼打一打就能打跑的敌人,和他决战,那就是要有必死之心,要全力以赴的。
    刘备的确是这样想,也这样做的。张飞那里虽说还留了一支兵马驻守徐州,但却已经承担起了所有刘备不承担的责任,包括但不限于筹集粮草、运送辎重、保护天子、以及构筑北方防线,准备支援陆廉,随时与袁绍全面开战。
    除了张飞手里那万余人之外,整个徐州的兵马全在襄城了,连同关羽的主力也都调了过来,只给陈登留了不到两千郡兵。
    这在外人看来,几乎就是准备舍弃广陵的架势,所以陈登写信过来说孙策开始征调军队时,刘备一点也不感到意外。
    他原本想要苦一苦陈登,让陈登尽量多撑几天的,但现在有了新变化。
    帐中全是他的文臣和武将,但看起来都差不多的样子——糜竺简雍孙乾留在后方处理行政工作,带出来的比如徐庶这种,也是穿甲上阵的,看新洗过脸的样子就知道,刚刚也没比他强到哪里去。
    “既然张郃领冀州军至此,”刘备试探性地开口,“我想将云长调回广陵,以拒孙策。”
    一群人立刻就开始讨论起来。
    有人觉得张郃也不一定很能打,不要太依赖他了;
    有人觉得张郃要是很能打,说不定不好管;
    有人觉得张郃要是第二个丹杨兵,既不能打,又不好管,但二将军又被调走了,这不就麻烦了吗?
    最后徐庶系统性地给出了一个回答:“张郃军心未稳,强则附,弱则生变,主公如何能倚重他呢?”
    刘备那双细长的眉毛皱成了一个很忧心忡忡的形状。
    他不是想倚重张郃,他是不想留陈登自己对抗孙策,广陵郡也是前线,隔三差五就要打一场,没过两年好日子,现下孙策即将过江,他却将镇守徐杨的二弟调回来了。
    他哪里还有颜面再去见广陵父老呢?
    但这些话他没有说出口,只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有人忽然说话了。
    “想击退江东孙策,不需千军万马,在下只要一叶扁舟,两名僮仆就足够了。”
    整个中军帐都一瞬间静了下来,所有人的脖子都发出了怪异的响声,“咔咔咔咔”地转过头去看那个口出狂言的人。
    “先生如何只要这些?”刘备的眼睛里全然是大大的疑惑了,“这够什么用?”
    那人发出了一声短促地冷笑。
    “使君既然如此慷慨,在下就再索一件物什,如何?”
    天是个好天。
    晴朗无风,又带着一股凉意,很有些秋高气爽的意思。
    孙策站在土台上,居高临下地望一望乌压压的士兵,又抬头看看澄澈如碧海的蓝天,脸上的笑容就怎么也止不住。
    他原本就是个意气风发的俊美青年,现下粲然一笑,真如玉树生光,士兵有悄悄抬头看的,便一下子脸红了起来。
    ——将军真厉害!他们悄悄地这样嘀咕,这样年轻,又这样战功赫赫,虽说曾败于陆廉,可那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
    ——这两年来,将军征战江东,将这些郡县尽皆收复,那些所谓的阀阅世家,宗贼豪强,哪个不是唯唯诺诺,俯首称臣?
    ——看他们在将军身后那小心翼翼,大气也不敢出的样子,士兵们便更加一心一意地觉得,江东孙郎,天下第一!
    这些士兵在台下小声嘀咕,土台上那些世家出身的谋士和武将却肃穆得多。
    他们只要一个眼神,碰一碰身旁人的脚,或是拽一拽身旁人的袖,又或者蹭一蹭那个始终迟钝的胳膊肘,对方也便领悟过来了。
    ——听说有位先生渡江而来。
    ——有没有人听说?
    ——是刘使君派过来的?
    ——他来做什么?
    那个世家子便垂了垂眼帘,又将冰冷的目光望向孙策,于是几人脸上露出了一种恍然与心照不宣交织的神情。
    毫无察觉的孙策忽然向前了一步,
    “以我江东之众,吴越之兵,如何不能与天下争衡!”
    “万岁!万岁!万岁!”
    他那张神采飞扬的脸上,全是对于赢下这一战的自信和桀骜。
    仿佛是上天的明证,阳光也不吝倾洒在这个盔明甲亮的俊美青年身上,让他好似整个人都在发光。
    ——在出征之前,向上天最后问一次卜吧。
    有人这样向他建议过。
    ——如何问卜?
    ——将军弓马娴熟,尤擅骑射,何不猎一头鹿来呢?
    秦失其鹿,天下共逐。
    而今四百年汉室业已倾颓,也该换他孙伯符来逐一逐这头鹿了!
    江边的一叶小舟上,僮仆小心地将帘子放下,使路过的渔夫窥看不见船中客的面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