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我在“现实世界”对原着的了解,再加上这几年的实际体验,我发现凡是牵扯到疼痛指数的项目,揍敌客都特别偏爱鞭子和电刑。
那是为什么呢?
谢邀,身为过来人,我可以很负责地告诉你,因为这两种方式足够痛,而且对身体的后遗症相对较小,是家庭教育,专业训练,最佳的选择。
由于从小锻炼,揍敌客对疼痛的耐受力很高,寻常人家教训小孩用的打屁股,对于揍敌客来说不值一提,必须升级一下,用鞭子代替巴掌、皮带、戒尺或者藤条之类的普通教育工具,才能起到警示作用。
哦,鞭子,虽说皮革编制的鞭子好像和皮带的性质差不多,但鞭子的粗细是有变化的,越接近尾端越细。按照物理定理,同样的力道下,面积越小,压强越大,那细细的尾端划过皮肤的时候,就仿佛一片薄刃刺进去,哗啦一下切开了血肉,然后所过之处如火焰灼烧,持续时间还很长,滋味酸爽得紧。
记得“现实世界”里有保留鞭刑的国家,行刑的效果是皮开肉绽,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揍敌客选用的技巧与之不同,他们只留一道皮下淤积的血痕,几乎不会渗血。
这大概就和[偷心]一样,不流血才是更高级的技能?
或者说,格调?
明明做的是最血腥的职业,追求的却是不见血腥,真是矛盾啊。
握着鞭子,我看向牢房里自行拷起双手的伊路米。
被抽鞭子是基础专业训练,连我都受过,他当然也受过,不知道他的程度如何呢?
放心吧,肯定不会比我差,原着里他被人生生捏断手臂,整个手臂都肿了起来,他依然全程面无表情,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还有心情夸了一下对方的潜力,总之就是非常不怕痛,视痛为无物的狠人。
尽管我[咬紧牙关]练到了9级之高,但我没有他那么生猛,我还是很怕痛的,所谓[咬紧牙关:9级]只是代表我在9级疼痛的情况下,仍能维持正常行动和思考的能力,与我个人感受无关。
伊路米这狠人都主动邀请了,现在可不是矫情或者虚伪发善心的时刻,再说我还要给基裘交差,否则她会认为我仍想无理取闹,搞不好就得轮到我接受“教育”了,所以这鞭子是非抽不可。
话又说回来,打不打脸呢?
不,还是不打了,要是他连唯一的优点都没了,我不敢保证我会不会一个不爽抽死他。(笑)
话虽如此,我作为抽鞭子执行人的经验太少,仅花了一堂课的工夫,无论是力道,或者准确度,都是勉勉强强及格的程度。
效率最高的交差方式,无疑是抽得均匀一点,制造出浑身鞭痕的视觉效果。
以伊路米那小身板,面积比成年人小得多,二十多道鞭痕就足够有冲击力了。
不过,结束得太早容易显得我敷衍,可能会让基裘不悦,于是我停了下来,打算原地休息耗时间。
眼见我没有继续抽鞭子的意愿,伊路米开口道:“这种程度可不行啊,姐姐。”
我刚把鞭子放到桌上,转身看向伊路米。
“要更加灵活地运用肩膀和手臂的力量。”伊路米提醒说,“平时注意观察对方动作的话……诀窍在哪里,姐姐你知道吗?”
“……”怎么?你想教我做事?
我用双手捂住耳朵,摇了摇头,然后放下手,用右手指向他,再把手抬至嘴边,做了个横着拉拉链的手势,表示我不想听,希望他闭嘴。
“姐姐。我啊,对即将到来的弟弟很期待呢。我很期待当一个哥哥,可是……”伊路米说,“姐姐你并不期待当一个姐姐吧。恩,我知道姐姐喜欢一个人待着,不喜欢和人交流,是非常冷酷的人。”
冷酷?故意杀了我养的鹰的人,居然说我冷酷?!
“无论是爷爷、爸爸、妈妈、还有我,姐姐都保持距离,漠不关心。”
“……”
“姐姐,我们这些家人,你谁也不爱吧。”
……爱?
我总不能解释说你们是虚构的漫画角色,我真正的家人在“现实世界”里吧?
再说我也不是自愿来到这里的,我期望的是终结,是永远的结束。
比如有“水果之王”称号的榴莲,据说是很好吃的,但我就是不喜欢它的气味。如果有人送我一车榴莲,我不会有啥感想,我只会觉得浪费钱。
“所以,我没有想到,那只鹰的死,对姐姐的刺激居然会那么大。我以为就算是我、妈妈、爸爸或者爷爷死了,姐姐也不会有一点难过。”
是,你死了我确实不会难过,我还会在你坟头蹦迪,热烈庆祝世界上又少了一个大坏蛋。
“这样是不对的。”伊路米说,“区区一只宠物,那种东西,怎么能凌驾于家人之上呢?”
我预感他要说垃圾话,朝他皱起眉毛,希望他不要继续说下去。
然而他并不是常常顾虑我心情的人。
唯一一次与他成功合作的前提,是他终于也觉得课业的负担难以承受。
连家族的传统,他也试图挑战,不想学[偷心],最后是迫于长辈(或者说粪坑)的压力,才选择屈服。
是的,“晓之以情”并不能改变他的想法,只有现实,只有比他强的人,才能令他改变,甚至屈服。
换句话说,就是“欺软怕硬”,不,按照揍敌客的风格,应该说是“强者为尊”。他们的“慕强”情结非常严重,家族内部产生分歧时,不会尽力统合意见,而是让个人根据自己的想法进行竞争,只要不杀害家人,几乎是可以不择手段,谁更有本事,就由谁决定结局。
原着里有一个情节,以奇犽的视角显现揍敌客家族成员之间的关系。里面很明显能够看出,除去辈分,家族成员个人的实力和潜力会决定其在家族中的地位。实力越高越有话语权,潜力越高越受瞩目,所以天赋极高的奇犽是全家人都格外重视的对象,读者们经常笑称“揍敌客全家都爱奇犽”。
其中作为反面例子的糜稽就比较惨了,因为是头脑派,武力值不高,在家中要听命于长辈,还被比他小的奇犽欺负和威胁过。
而那时同为成年人的伊路米由于实力过硬,与长辈的关系是相对平等的。
好吧,伊路米·揍敌客确实有足够的资本,可以无视比他弱小者的心情。
目前他年龄尚幼,姑且会考虑辈分,给我这个“姐姐”一点面子,以后他的个性会越来越恶劣,完全变成原着里那个不折不扣的人渣。
不,现在他就挺人渣了,这是他的本性。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可没自大到认为我可以趁早让他改邪归正,我没有能力,更没有资格,我本来也不是个高尚的人。
“姐姐,你就是因为不够认真,才会落到我后面。”伊路米不带任何嘲讽意味,十分平静地陈述,“如果姐姐能够更强一点,就不会让自己的东西被人弄坏。”
“……”这混蛋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那东西……那只鹰,它确实应该死。”伊路米歪着头,无神的黑色大眼显得他呆而无辜,“没有它以后,姐姐是不是可以试着爱家人——爱我们呢?比如说,我死的时候,姐姐也可以为我愤怒,为我难过吗?”
爱?
真好笑。
“现实世界”的妈妈也问过我类似的问题。
【“我死的时候你会不会哭?”】
【“如果有下辈子,还想和我做母女吗?”】
我沉默了。
她冷笑,说我冷酷,哦,冷酷,和伊路米用的是同一个词,看来她没有说错,我是真的挺冷酷的。
【“你真可怜啊,你为什么活着,你居然从没有爱过任何一个人,你居然对爱没有任何憧憬。你是个怪物。”】她说。
是的,我没有爱过人,我也没有憧憬过被人所爱,我是个怪物。
学生时代,第一次有人向我告白,我第一反应是莫名其妙。
那时我不好意思直接说“不用了,我对你没有任何感觉”,连我这种怪物都知道说这话会伤人,于是我选择了沉默,对方把沉默误会成积极的含义,打了鸡血一样地不断向我送殷勤,抢着帮我做值日,擦黑板扫地什么的,周围同学纷纷起哄,这件事变成整个教室的中心,我越来越难以找到机会说拒绝的话,那肯定会非常非常难堪,我不想伤害他的,最终却以最伤人的方式结束了那段令我坐立不安的时光。
随着长大,我思考了很多,我想我会变成这样,大概是因为我太清楚爱的代价。
完全无私的爱是不存在的,连神,连上帝都做不到。
爱是有代价的,爱会伴随着期待。
上帝也会因为无法容忍满是罪恶的人间,而降下毁灭世界的大洪水。
爱是有代价的,爱需要积极的回应,不然就是不爱。
爱是有代价的,爱需要切实的证据,不然就是不爱。
爱是有代价的,爱需要自我的牺牲,不然就是不爱。
爱是如此珍贵,爱是如此高尚,爱是如此美好,得到“爱”,全世界便不再重要。
可能就是因为它太宝贵,所以得到它的代价也格外高昂,痛苦会与它如影随形。
患得患失,日夜思念,相思成疾。
而当你失去它,还将体会到与之相应的百倍千倍的痛苦。
肝肠寸断,痛不欲生,撕心裂肺。
我“现实世界”的父母最初是彼此相爱才结婚的,他们曾经热烈到为了反抗家庭的阻碍而一起轻生,后来,他们却成为了互相最仇恨的人。
虽然我只是旁观者,但我看到了,我听到了,我感受到了,我眼睁睁看着烟火短暂的绽放,然后沉入永远的黑暗。
离婚多年以后,我“现实世界”的妈妈说她居然梦到了过去热恋的往事,她为这份怀念感到非常恶心,说着,她哭了。
我说,我也记得,我还记得小学的时候,我们一家叁口中午聚在一起吃饭,就在电视机前,一边吃一边聊天,常常不知不觉就是一个多小时过去了。
她很惊讶,又有点生气,说“这种事从来就没有发生过”,“你爸爸那段时间正喜欢在外面胡吃海喝”,“这个家只是他回来睡觉的旅馆”之类之类的。
“……”我不知道,我记不清了,也许那确实是我的臆想吧。
我觉得我“现实世界”的妈妈很勇敢,我看过她暴跳如雷,我看过她声嘶力竭,我看过她以泪洗面,我看过她心如死灰……即使她遭受了那样的挫折与痛苦,依然希望我能够去爱。
所以我曾经抱有一点点期待,我不想重蹈她的覆辙,她也不想,我们一起商讨,一起评判,我成年后才小心地尝试恋爱,维持了数年,最后我失败了。
分手的时候,我一点也不难过,只是松了口气。
我想,我和她不一样,“爱”这种事不适合我。
“爱”不能让我感受到快乐或者喜悦,还不如存款的数字更令我有幸福与安心感。
因为爱是如此的虚无缥缈,难以捉摸,填不饱我的肚子,当它消失的时候,我得收拾行李,搬出同居的出租屋,再花钱租新的房子。
我和“现实世界”的妈妈,我们都没有属于自己房子,我们住在出租屋里。
没有钱的话,就交不了房租,我,我们将无处可去。
人死了以后要用的墓地,也是要收钱的,还要定期续费,不然就会处理掉。
是啊,没有钱,活着或者死了,都不会有容身之处。
有时候我很希望我是个男人,那我就不必太担心人身安全,可以租更便宜的,多人混居的房子。
比起奢侈又短暂的“爱”,我还是更渴望钱。
我没有钱,在这里,我还欠了揍敌客很多很多钱。
他们养育我,他们给我零花钱,都是需要偿还的。
“……”我会努力的,尽量努力。
是啊,其实我什么都没有,那只鹰其实也不属于我,它是揍敌客送给我的一份礼物,然后被另一个揍敌客夺走,算是还给他们了。
“……”我毫无感情地看向伊路米。
他微微睁大眼睛,似乎有些惊讶。
“姐姐。如果你实在是想念那只鹰……”伊路米想了想,“恩,你也可以像摸它一样,摸摸我的头。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