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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梦
    一觉醒来,房间内是华贵而陌生的布置,陆云昔腾地一下坐了起来,床边守着的宫女木樨见她醒了,笑盈盈地上前来,就要服侍她洗漱。
    陆云昔这才回忆起,昨日她是被金吾卫带进了皇宫,等待新帝的传召,可是等了许久也未见有什么动静。
    没想到她竟会在这里睡着!
    “陛下可有说过何时召见我?”她拒绝了服侍,自行穿上衣衫,只是这一觉睡得极沉,大概夜里出了不少汗,此刻只觉得浑身黏腻腻的难受,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这里。
    端来了水之后,木樨不疾不徐地说道:“今儿是元日,陛下早晨走时说了,等他忙完了就再过来。”
    元日的朝会格外盛大,皇帝陛下要在金銮殿上接受朝臣的朝拜与颂赞,从前每到这日子,父亲也是要等到午饭后才会归家。
    陆云昔刚擦完脸,拧着帕子的手忽然停滞了,早晨走时?再过来?怎么这话听着怪怪的?
    然而那丝古怪只在心头晃了一瞬,接下来的话才叫她头皮发麻,只见那小宫女正满脸羡慕地看着她,夸赞道:“小姐不梳妆也这么好看,难怪陛下心中喜爱。”
    “你在说些什么?”陆云昔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还是解释道,“我想你是误会了,陛下要召见我,应该是孟将军和他说,要帮我脱离教坊司。”
    木樨也是一脸诧异:“小姐您在说什么,您是御史中丞家的大小姐,怎么会和教坊司那等污秽之地有关系。”
    再次听见父亲的名字,陆云昔只觉得恍如隔世,然而还是纠正她道:“父亲到死之前,也只是兰台监察御史,并不是什么御史中丞。”
    “小姐,您到底是怎么了,要不要宣御医来看看?陆大人,陆大人他不是……”木樨一脸担忧,“陆大人不是还好好的。”
    似乎是要印证她说的话似的,门外另一名宫女水杉走进屋里,恭恭敬敬地说道:“小姐可梳洗妥当了?陆夫人挂念小姐,一大早就入宫,这会儿正在偏殿候着。”
    母亲?母亲不是也已经……
    陆云昔只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似的,仔仔细细回忆入宫前后的每一寸细节,直到那陌生的老妇人进了屋子,无不欣喜地搂着她时,才意识到事情不妙。
    “昨儿你未归家,晚些时候宫里头就来宣旨,你父亲已得了升迁,如今是正四品。”那个‘陆夫人’满脸欣慰,“女儿,你且在关雎宫安心待着,说不定过几日,册封的诏书就有了。”
    陆云昔挣脱了她的手:“这位夫人,我不认识你,我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为何会知道我的名字?”
    “傻孩子,我是你母亲啊——”她慈爱地抓住陆云昔的手,“这是高兴傻了?”
    “你放开我!我爹娘都已经过世了,我不认识你!”陆云昔只觉得森森恐怖,这些人都是谁,又是什么目的来和她说这些话?她抓住了木樨,眉头紧锁,“我要见孟将军!”
    陆夫人与两个宫女对视了一眼:“这、这怎么回事?”
    木樨摇摇头:“小姐昨日睡得早,早晨醒来就这样了,奴婢这就去找御医来瞧瞧。”
    “你们为什么要在这里骗我?我要见孟将军!”陆云昔只觉得像坠入一场荒诞的梦境里,和她们多说也无益,于是起身就要往外去。
    然而木樨和水杉两个诚惶诚恐地跪在地上抱着她的腿:“外头刚下过雪,正冷着呢,小姐穿得这样少,若是出去受了寒,陛下会担心的。”
    “木樨是么?”陆云昔喊她名字,深深地盯着她的眼睛,“你们说着我听不懂的话诓骗我,可还记得,我昨日是为何入的宫?”
    木樨垂着眼,仍是紧紧抱着她的腿:“奴婢不知,奴婢只知道,小姐是昨日是被陛下传召入宫的。”
    “云昔,昨日确实是宫中的轿子来府上接你。”
    她抬不动脚,被两个宫女压住动弹不得,身后的‘母亲’也上来劝,四个人在殿内纠缠了好一会儿,陆云昔拗不过她们,只得颓丧地坐回了床上。
    傍晚时分,御医来给她搭了脉,只说她身体无恙,出现胡言乱语的症状,可能是昨夜未曾休息好,梦魇所致,开了安神助眠的方子,让水杉去熬药了。
    屋内众人都是松了一口气,陆云昔知道此事定有蹊跷,然而却不知其中缘故。
    “云昔,天色晚了,你且好好歇着,过几日我再来看你。”陪伴了陆云昔一整天,每一刻都唯恐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陆夫人只觉得心脏随时都会停止跳动,她快步从殿内离去,走出那道朱红色的大门时,刚松一口气,转头就瞧见了一道黑色的身影。
    “陆夫人——”元子朝朝她颔首,抬眼看了看关雎宫的大门,问了句,“今日如何?”
    “都是按着陛下的吩咐说的,回去之后我们会把府邸收拾好。”陆夫人惶恐地垂着头,“臣妇和夫君,会将陆小姐当作亲生女儿一般疼爱的。”
    元子朝却不满意,冷冷撂下一句:“孤不是要你们将她当作亲生女儿,这就是你们的女儿,记住了么?”
    “记住了,记住了!”陆夫人跪在地上磕了两个头,地上的雪结了冰,额头都磕红了。
    元子朝微微屈身,搀着她的手臂将她扶起来,语气似是警告又似是提醒:“想要你陆家昌盛,知道该怎么做么?”
    陆夫人小心翼翼地抬头,却恰巧瞧见他露出来的半截脖子上,那两个刺青小字,能从区区一个瑞王府之奴成为宁朝君王,该有多狠戾可想而知,颤抖着身子,不断点头:“小女云昔能得陛下垂爱,是陆家的荣耀和喜事。”
    “不是所有姓陆的,都有陆御史这般运气的。”元子朝意有所指地敲打,对身后跟着的内常侍说:“雪后路上滑,用轿辇送陆夫人回去吧。”
    “谢、谢陛下恩典!”陆夫人受宠若惊,却如履薄冰一般小心谨慎,直到元子朝的身影消失在关雎宫的大门之后,才敢大口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