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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先从奴性开始培养
    要跪拜同辈这种事,韩永矜当然是不同意的。
    可是宁昭莲巧言如簧,随口一编的理由都能轻易说服涉世未深的少年。
    “虽说当官给人的感觉很厉害,但其实不管做到多大的官,也都只是皇帝的臣子,你说对吧?”
    “……对?”
    “臣子要听命于皇帝,是因为皇帝掌管着生杀大权,那你是否想过那些在旅店跑堂的伙计为何对掌柜言听计从?”
    “那当然是为了酬劳、为了养家糊口。”
    “是阿,换句话说,君臣之间与主仆之间的概念是一样的,不管是当官还是工作,人终究得为了酬劳而付出。”她伸指绕转,侃侃而谈:“把官员的职责视为工作,你的上级就是指派工作的人,而皇帝是总管资产的掌柜,这样的比喻你能理解吗?”
    “能。”
    “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然而所谓忠心,是尽心待人、做好份内之事,是一种服从的概念。”说到这里,她笑了笑。“伙计为了生计服从掌柜,下级尽心服从上级,万千官民忠实服从皇帝……你至今所学之礼,其实都是在培养尊卑概念,要锻炼你的奴性。”
    “奴、奴性……?”
    “官员之忠是美德、是维护政权稳定的力量,而奴性的内化能让人无原则的接受,不去质疑被施予的指令有无意义、是否合理,这听起来很糟糕对吧?但也是因为这样,官员们才不会僭越君臣之道,会永远以帝王为尊。”话至此,她的指尖转了方向,指向地面。“就算一开始是强行加诸于身,久了也会变成一种自觉意识。你若希望将来能受到重用却不被君王忌惮,就必须将奴性刻在骨血里。”
    “可是……”
    “你可知宁国公功高震主被贬黜一事?”见韩永矜还有顾虑,宁昭莲不慌不忙地举例道:“堂堂开国元老一夕间被贬至外班,你以为他当真犯了什么重罪吗?说是收受贿络,其实也只是贪恋古玩字画,他到底不曾因收人好处而左右朝廷用人。”
    “他敬重先帝、侍奉新帝,多年来战战竞竞、谨慎挑选人才引荐,可是皇帝忌惮他手握兵权,以昏聩行贿之错说他滥权、收回所有权力,百官自然看风向跟进弹劾。”
    她语气淡淡,一点都不像在讲自家之事,倒更像旁观者分析。“由此可知,要想当忠贞之士,必得养成奴性。朝臣私下较量,行差踏错、如履薄冰,你可以显露锋芒,但也不能威胁到旁人,否则一有错处便会被紧咬不放。”
    韩永矜懂了。“你担心我心气太高得罪同僚,千防万防也防不住别人暗处捅刀,所以希望我能习惯服从,以忠心和奴性得到皇帝信任,如此才能自保。”
    “聪明。”宁昭莲又指了指地面,顺势道:“虽然你都明白,但愿不愿意照做还得看你心意……当然,我绝对不会强迫你。”
    “你为我考虑深远,此事攸关生死,我怎么可能还在自尊心这种小事上面纠结。”韩永矜被说服了,说着便起身拍了拍衣上褶皱,双手相迭着对面带笑意的刘昭行礼。“那我就……开始演练了……”
    “别紧张,慢慢来即可。”
    “……呼。”
    他深呼吸,接着开始动作──端挺之姿前倾,屈膝伏首而跪,其礼数周到,无一错处。
    因为目光始终朝下,所以他没能见到身前的刘昭脸上满是藏不住的欢欣得意。倒是宁昭莲察觉到韩永矜渐渐可以接受摆布,先前掩着的坏心思不由得窜了出来,总觉得还能再进展一点点。
    “……我突然想到,你好像也不太会拒绝别人吧?”她按捺调教的欲望,先是蹲了下来,客气地搭了下他的肩。
    韩永矜守着规矩,正想等喊起后继续,但是事发突然,他只能疑惑地嗯了一声。
    “要想在不得罪他人的情况下婉转推辞,这也是一门学问。”宁昭莲欺他乖巧,这下便当真壮着胆子去抬他的下巴。“如果皇帝很赏识你,有意将某位公主许配给你,或是你进宫后被公主看上了,想来你不会愿意成为妇唱夫随的驸马爷,也不屑当入门女婿,那这时候你该怎么做好呢?”
    突然被这么对待,韩永矜不免一愣。“这种事不可能发生吧……”
    “不,这世上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她语重心长道:“你别怪我多想,因为这是真实发生在我一位旧友身上的事……他就是因为不会拒绝,至今都还被高官之女跟踪骚扰,被迫过着东躲西藏的生活……”
    “感情之事岂能勉强……那后来呢?你没有帮他吗?”
    “当然有阿,为了帮他,我也被那位千金大小姐盯上了,一直到最近才消停,当真可怕至极。”想到苏巧巧发作时的表情,她指下一紧。“你想想,高官之女都如此难缠,若是招惹了公主岂非更惨?”
    “那、那……”见刘昭一脸凝重,看起来确有此事,韩永矜被他带偏了思想,跟着胡思乱想起来。“那你说,我该怎么拒绝才好?”
    “那当然得更坚定的展现奴性!你要表现出为国为民鞠躬尽瘁的精神,不将儿女私情列入考量,你是为了替皇帝分忧解劳而生,其他事情都不能也不该妨碍你!”
    她声情并茂,言语直达人心,韩永矜点头铭记。“原来如此,只要以事业为重,就能塑造出不想被家庭耽误的形象……此法能同时做到不得罪人又受到重用,当真妙计。”
    “当然,这可是用自身血泪换来的教训。”前面兜了好大一圈,宁昭莲总算进入正题:“不过凡事一体两面,倘若换成你对哪位姑娘有了意思,你可曾想过要如何追求?”
    “这……”韩永矜连个可称之为动心的对象都没有,自然不曾想过。
    “我告诉你啊,这事儿还得看人。”她以肘撑于膝上,向他托腮含笑。“若是性格大方活泼的,你就勇敢直攻、倾诉心意,这类型的姑娘通常架不住热情的攻势,她们害羞时的反差感可是很迷人的。”
    “……”
    “若是比较内向怕羞的……嗯,例如我妹那般的,你就得多多观察,若能适时予以援手、以陪伴日久生情,必能手到擒来!”
    说到这里,她正打算接续着说自己可以陪他演练一番,却见韩永矜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她瞧,似是望着她出神。
    “嘿,你怎么了?我说太快了吗?”她轻推他。
    韩永矜总算回过神,连忙低下头。“没、没有。”
    “那你觉得我的提议如何?将来要是真的遇到了心仪的人,别忘了找我咨询。”毕竟将他列入调教对象是一回事,误他人生又是另一回事,如果他有了喜欢的姑娘,那她绝对会果断放手。
    “……我没有什么感情事能与你咨询的。”韩永矜低低道:“只是我很好奇……你说你是平民,这很明显是谎言吧?”
    她不予置评。“你想说什么?”
    “你若把我当朋友,那么告诉我真实身分也无妨……我对你早已没有隐瞒,所以、所以希望我们彼此能坦诚相待……”
    比起感情事,韩永矜现在更在乎刘昭身上的谜团。他不明白,怎么会有男子生的这么俊美无俦呢?一颦一笑都像会勾人似的,时不时惹得他方寸大乱,总觉得只有自己屡受动摇,实在丢脸。
    宁昭莲没看出他的心思,毕竟自己现在是男子之身,直以为他对刘瑶会更有兴趣,如今会对她的身分感到好奇,也不过是想借她之口更了解刘瑶罢了。
    在她看来,韩永矜肯定是在意刘瑶的。否则也不会一直制造与刘瑶相处的时机,上课时刻意邻坐也好、下课时一直陪着也好,她每天都能在夕琉身边看到他的身影。
    虽然本人现在还没察觉,但其实用情至深阿。
    她为这场注定无果的错爱唏嘘不已,基于怜悯,她松口道:“好吧,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
    “嗯。”韩永矜紧张的咽了下唾津。
    可是他等呀等呀,却只等来刘昭以指挡唇,轻浅一笑,眼梢是道不尽的妩媚。
    他一时悸动,不自禁红了脸。“你、你不是要说……?”
    “我要先卖个关子。等你金榜题名、叁元及第,我再一五一十的和你说。”
    被摆了一道,韩永矜有些失落,但还是有点期待。“此话当真?”
    她给予肯定的回答。“当真。”
    等到可以真正调教之时,她会蒙住他的双眼、用鞭子抽打他的身体,然后履行承诺,好、好、地跟他说。
    ……反正她瞒他的事情不止一桩,不急着一次道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