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
    沈昭环顾一圈，最后视线落在顾细和沈青松的脸上。他住进这里没多久，对这里没有什么留恋，但他们不一样。
    他们在这里住了这么久，这里还有他们和另一个儿子的回忆。
    然而，出乎意料，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演技太好，还是他们真的很高兴，沈昭没能从他们脸上找到一点伤感。
    他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你们不伤心吗？”
    顾细轻轻摸摸沈昭的头，笑道：“我们以后有更好的生活，不应该高兴吗？”
    出了门口，她对沈昭道：“往前看。”
    孩子，不必回顾过去，前方会更好。
    沈昭真的没回头。
    “哎？这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去哪儿呀？”老年人起得早，见到他们都会寒暄一句，但并不关心答案。
    顾细这个时候只需要简单回答一句“出去逛逛”就行。
    路过刘半月杂货铺时，刘半月站在门口，似乎是专门等他们。
    顾细出去的时候垮了个篮子，沈青松提了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的是垃圾，沈昭更是两手空空，看上去只是出去一趟，晚上就会回来，实在不像搬家的样子。
    顾细和沈青松商量后，并不打算大张旗鼓。
    在这里，沈昭是特殊的，因为大家都知道他的来历，知道他是半路回来的孩子。
    但搬出去之后，新的邻里并不知道他们背后的一切，而沈昭也能更加自在地面对邻里关系，不用再接受旁人打量的目光，不用再听旁人若无其事地嚼舌根。
    这才是他们搬家的重要原因。
    沈昭需要一个新的开始，而顾细和沈青松，也需要在新的环境里建立新的亲子关系。
    搬家的消息，他们只告诉了刘半月。顾细把租房这事交给了刘半月，事成后付刘半月劳务费。虽然损失了点钱。但一来，顾细和沈青松不在意，他们可以挣到更多的钱，二是不用处理租客琐碎的事，一身轻松，真的有重要的事，刘半月过去他们的新家告诉他们就是了。
    刘半月有点伤感，前夫孩子走了，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也要搬走了。
    只有她留在原地。
    但在顾细面前，她没有流露出这种情绪，只是没什么表情说了几个字：“小心点。”
    顾细笑着点头：“你也是。”
    说罢，她望向沈昭，揽着沈昭的肩膀往外走，身旁是如山般可靠的沈青松。
    “走吧，去新家。”
    踏出巷子口，是另一番新天地，越往新家走，越能感觉到浓浓的生活气息。
    初阳照在菜贩子刚挑过来的新鲜蔬菜上，水滴在绿叶上摇晃，顾细顺便买了几把菜。今天她的身边有两个劳动力，可以使劲儿地买，做一顿丰盛的菜，庆祝他们搬进新家的第一天。
    一个多小时后，顾细心满意足离开，身后是父子俩大包小包地拿着东西。
    到了家门，顾细拿出钥匙，递给沈昭：“去吧。”
    沈昭迟疑。
    但在父母鼓励的目光下，他心中的犹豫一扫而空，坚定拿起钥匙。
    第9章 欢迎回家（9）
    “咔哒”一声，沈昭推开门。
    昨晚只关了一半窗，此时门窗都开着，因为流通，风一下子变大了，白色碎花窗帘一下子飘了起来，迎风飞扬，像是他现在的心情。
    顾细也很满意新家的布置，东西不多，但每一样东西都能真正用到。
    比如说，之前的厨房两个人进去挤得慌，现在不仅能容纳三个人进去，而且还能放下冰箱、电磁炉等家电，不逼仄，做饭的心情也更好。
    客厅比较简单，主要是两张桌子，一张是饭桌，四四方方，吃饭用。另一张是椭圆形的大桌，一面靠墙，等沈昭上学后，他们可以一家人在一起学习。
    沈昭对他们俩的技能都有一定的了解，那他们肯定不能一下子就说会了某样东西，就像英语，得让孩子看到她学的过程，同时也让孩子看到她的努力，激励一下孩子。
    沈昭的房间放了一张一米五的床，还放了小书桌以及在墙上镶嵌了两排架子，他自己挑了深蓝色的窗帘，顾细和沈青松都随他任意发挥，还给了他点钱，让他买喜欢的东西。
    顾细唇角漾满笑意：“房子是租来的，但是生活不是，只要家人在一起，哪里都是家。”
    住在这里只是权宜之计，他们以后肯定会买房子，在这个城市有个属于自己的落脚处。原先那套房子周围鱼龙混杂，对孩子的成长不利，他们没考虑过要回去。
    所以，想要住得更好——
    “朋友们，努力啊！”
    顾细并不想自恃身份，她更愿意把沈昭的关系定义为平等相交的朋友。如果他觉得父母太遥远，太陌生，那就当朋友吧。
    她看向沈昭。
    他看向这间屋子的眼眸乌黑发亮，整个人都鲜活了，比起刚过来时候的精神低落，简直判若两人。
    放好东西，顾细撸起袖子：“好了，我们开始吧。”
    今天要做大餐庆祝，大家都得干活。
    沈青松揉面团，备出面条和饺子皮的料，沈昭洗菜择菜，顾细负责炖上硬菜和做早餐。
    一大早起来搬了个家，去菜市场买菜，还没来得及吃东西。
    蛋花粥已经差不多好了，玉米也熟了，就差炒个青菜，但侧头一看，好家伙，她这一锅都开始炖了，沈昭才摘了戒指粗细的青菜，这么点，炒出来估计一人一条就没了。
    她好笑摇头，没催。孩子很认真，摘菜像绣花那样，慢工出细活儿，随他去吧。
    最后她切了一碟子苹果补充维生素。
    “先吃早饭！”
    新家简简单单的第一顿，大家都吃得很饱，接下来各种规整，还有很多活儿要做。
    在沈昭终于把所有青菜洗好摘好的时间，顾细和沈青松已经包上了饺子。
    门突然被敲响。
    顾细用下巴示意：“沈昭，你去看看。”
    沈昭在这一刻，更加清楚地认识到他是这里的主人。
    心中有股难言的激动和雀跃，他神态更加生动，弧度偏圆的眼睛像是小鹿眼那般清澈。等在门外的邻居老太太一看到这么灵动的小孩儿，心头欢喜极了。
    “这就是小唐说的好孩子沈昭吧，你爸妈呢？”
    沈昭张了张嘴，先小声说了句“奶奶好”，然后回头，有点无助地看向顾细。别人口中自然的一句“爸妈”，对他来说，却有点难。
    顾细和沈青松洗干净手过来，唐老师之前说过这对住在隔壁的老夫妻。
    问好后，顾细寒暄，“周奶奶，您和周爷爷回来了？”
    “是啊，我们去女儿那儿刚回来，”周奶奶慈祥笑道，递过一个大袋子，“今天早上刚摘的桃子，新鲜得很。”
    袋子敞开着，顾细一看，赞道：“这桃子好！”
    周奶奶语气骄傲，“我女儿自己种的，绿色无公害。”
    “您女儿可真厉害！”
    周奶奶笑得见牙不见眼。
    “周奶奶，我们今天包饺子，您和周爷爷有没有什么忌口？要是不嫌弃，待会儿给你们送点？”
    “那我不客气啦，你们周爷爷一回来就去下棋，我待会儿还得去找他，还真没时间弄。”
    顾细笑道：“当然不用客气，您也给我们送了桃子。”
    初次见面，两家对双方的印象都很好。顾细喜欢和直爽的人打交道，听到隔壁有动静后，顾细不仅装了生饺子，还用碗装了两个人的菜量。
    跑腿的人自然是沈昭，顾细动作自然地夹了一块软嫩的牛腩投喂给沈昭：“回来给你吃更好吃的！”
    沈昭有点难为情，有点害羞，他又不是小孩子，哪里用得着这样哄？但不知为何，嘴角却忍不住翘起，根本抑制不住心里的高兴。
    隔壁爷爷奶奶果然回来了。
    他一进门，就受到了爷爷奶奶的热情欢迎。
    “我就说长得好吧，看这小脸，红扑扑的，耳朵也红红的。”
    沈昭因为顾细的举动还没平复心情，听到这话，耳朵更热。
    周奶奶进去倒菜，周爷爷刚才没见到顾细夫妻俩，这会儿和沈昭聊了起来：“菜真香，你妈妈做的菜？”
    也许是冲动，也许是想着，反正顾细现在也不在，他反而放开了许多，小馒头小声道：“对，我妈妈做的菜很好吃。”
    好像，说出来也不是很难？
    周奶奶从厨房走出来：“真的好吃，我尝了一块萝卜，软烂入味。”
    “你怎么偷吃，不等我一起吃？”周爷爷像是小孩子似的不平道。
    “我就要先吃，”周奶奶怼完周爷爷，转头笑着把碗还给沈昭，“替我跟你爸妈说声谢谢。”
    沈昭开门时还能听到两老的斗嘴声，厨房里传来类似的对话。
    “你还是不吃香菜？香菜这么好吃都不吃。”
    “你吃吧，你吃多少我都没意见，不要让我吃就行。”
    “想吃也不给你吃。”
    无论是说说笑笑还是亲昵互怼，他在养父母那里从没听过，他们只会交流公司的数据，因为公司的事务而争吵，要不然就是冷战不开口，绝不会有其他状态。
    他从前以为，所有的夫妻都是像养父母那样。
    现在他知道了，家与家，是不同的。
    “怎么愣在这儿？”顾细从厨房出来就看到沈昭站在门那儿一动不动。
    沈昭回神，抿抿唇，低声道：“奶奶说谢谢。”
    “好，”顾细轻轻推人，“进去洗手吃面。”
    今天吃的是萝卜牛腩面，面条是沈青松拉的，顾细将各种调料放在中间，看向沈昭：“要吃什么，自己加。”
    沈青松添了一句：“不吃香菜的话，不要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