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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靥 第29节
    “昭礼县主。”程望舒甜甜一笑。
    而下一刻,身后的一群女郎们已经同时微弯了膝,齐声:“公主万安。”
    程望舒后知后觉慢了半拍地行礼。她用眼角的余光瞥向寒酥,见寒酥早已和其他京中女郎们一起向公主行礼。
    程望舒懵了——寒酥是靠猜测,猜出那一行人中有公主的吗?
    程望舒狐疑地打量着昭礼县主身边的几位女郎,好像也没比昭礼县主打扮得更显眼啊?怎么就猜出是公主了,就不能也是县主吗?
    “今日宫宴都不必讲究虚礼,尽兴开怀就好。”三公主道。
    宫里的公主可不常见。站在这儿的一群女郎们,只少数人先前认识公主。今儿个得了机会,女孩子们围上三公主、四公主还有昭礼县主,巧言献好。
    两位公主也和气,笑着与众人说话。女孩子们聚在一起,哪怕是公主,也免不得要谈论起漂亮衣裳与首饰。有那嘴巧的小娘子,发现公主在自己的镯子上多看一眼,立刻主动说回家之后再造一对更好的献上。
    公主们笑着点头,也不拒绝。
    寒酥今日衣裳是程家人准备,因为有孝在身,质地虽好,颜色却只是淡雅的杏色,鬓间只一支寻常见的珍珠步摇,在一群贵气女郎们中间,身上实在没有可以说的东西。
    衣饰首饰不惹人,人却惹眼。
    三公主打量着寒酥:“这位是哪家的女郎?脸生得很。”
    脸生?这些姑娘们都脸生。可这么位沉鱼落雁之容,之前却完全不知晓,才诧异。三公主极爱美,最受不了京中有人貌美优于她。对于京中那几位姿色不错的小娘子,她都心里有数。
    “回公主的话,民女寒氏。今日随舅舅礼部侍郎程温茂而来。”
    三公主对程温茂完全没印象。
    四公主却“咦”了一声,诧异问:“住在赫延王府那个?”
    一提到赫延王府,一众嬉笑的女郎们皆安静下来,重新将打量的目光落在寒酥身上。
    寒酥心里也惊讶四公主居然知晓她。她面上不显,从容应答:“得姨母爱护,确实暂住于赫延王府。”
    寒酥话音刚落,远处突然安静下来。一行人诧异寻声望过去,亦跟着噤声。
    封岌坐在高头大马之上,高大的身形更显威严。他远远而来,尚未走近,鸾阙园的谈笑声却渐消,似能感觉到那种逐渐靠近的威压之感,一双双眼睛本能地望向他、追随着他。
    他并不进鸾阙园,而是从鸾阙园侧宽大的甬路经过。哒哒的马蹄声一声又一声叩响安静的鸾阙园。
    同时也叩响诸多妙龄女郎的心扉。
    谢云苓一下子站起身,在谢云薇来不及阻拦的惊愕目光下,谢云苓穿过一张张宴桌,小跑着迎上去,冲到封岌马前。
    封岌及时拉住马缰,才免得马蹄踩了她。
    乔公公大惊,抖着手指向她,尖细嗓子抖着:“大胆!”
    谢云薇心头怦怦跳着追过来,拉着妹妹跪下,俯首:“家妹年幼不懂事,冲撞赫延王。望将军宽恕。”
    谢云苓却并不低头,她仰着小脸睁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封岌。少女芳心难掩,她认真地说:“我跑过来只是想和将军说,您是大荆的英雄。您真了不起!”
    少女仍带着童音的稚气响彻安静的鸾阙园,一片赤城真心。
    封岌未开口理会,她仍旧亮着一双眼睛抓住这难得相见的机会:“我自小就想着能陪伴将军身边是天大的荣幸。若他日将军想成家,能不能考虑考虑我?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多少年我都等得起!”
    谢云薇脸色煞白,低声警告:“别说了!”
    封岌居高临下地俯视跪在马前的少女,问:“几岁了?”
    “十二了!”谢云苓赶忙又说,“很快就会长大了!”
    封岌将马缰在长手绕了一圈,视线从少女身上移开,环顾莺莺燕燕的鸾阙园。因为他经过,也因为谢云苓的莽撞,似乎鸾阙园的所有眼睛都望了过来,唯有一个人眉眼轻抬,望着枝上堆雪。
    封岌一眼看见人群里的寒酥。众人皆艳,唯她入眼。
    他重新将目光落回身前的少女,向来冷肃的面容稍缓,道:“他日婚宴,喜帖相赠。”
    封岌撂下一言,便挪开目光,继续往前行。
    他和自己说话了,谢云苓心中欢喜。可是他说是和别人的婚宴,谢云苓心里又低落。一阵大起大落,最后还是欢喜多些。
    谢云苓突然站起身,望着封岌的背影追问:“那等你成亲时,我能去撒帐吗?”
    封岌没接话,亦未停留。
    实则他听着谢云苓的话,心里想着的却是——这事,他可做不得主,得问问新娘子允不允。
    待封岌走远了,谢云薇恨铁不成钢地轻拧了一下妹妹的手臂,怒言:“你怎能什么话都说?不为自己的名声考虑考虑?早知你这样,我就不带你来了。”
    谢云苓一脸无辜:“我没想那么多,只想着今天说不定是唯一能见大将军的机会了。”
    她又甜甜一笑:“将军要请我参加他的婚宴呢。嘿嘿。”
    周围的人被谢云苓的举止逗得忍俊不禁。谢云薇却觉得头疼,万分后悔带着个小呆子来参加宫宴。
    谢云苓年纪小,旁人笑笑也没太当回事。反倒是封岌的话让其他人深究。
    昭礼县主皱眉:“赫延王那话是什么意思?他要成亲了吗?”
    众人皆摇头,惊诧不已。
    “小酥不是住在赫延王府吗?有听说吗?”四公主望过来。
    突然被点到的寒酥将目光从枝头雪收回,轻轻摇头:“不知。”
    五皇子刚到鸾阙园,为找程静荷。可到了地方,才知程静荷没来。程望舒身边的不是程静荷,而是另一位表姑娘。
    五皇子顿时了然程家打的什么主意——这是不想嫁女儿,找个表姑娘来替。
    五皇子微眯了眼打量着寒酥,不由多看了一眼:“姿色倒不错。”
    “殿下不记得了?您上回还拿剑指过她。”小太监提醒,“在赫延王府。”
    五皇子恍然:“去,把人叫过来。”
    第24章
    “等等!”五皇子脸上前一刻的怡然散尽,浮现几分紧张。他问:“她为什么在赫延王府?她和赫延王什么关系?”
    “她是赫延王三弟媳的外甥女。”小太监禀话。
    “哦。”五皇子眉宇间重新有了嚣张,“这关系,相当于没有关系。”
    话是这么说,五皇子却不由想起那日在赫延王府时,封岌扔过来的茶盏。虽他当时醉醺醺,现在回忆起,能仍清晰感受到手中剑被震开时的疼痛。五皇子的手下意识地抖了一下。
    小太监不明所以,小心翼翼请教:“还去请人吗?”
    五皇子重新将目光落向寒酥,她已经不在刚刚静立的地方,身影消失在了人群里。
    “快去!”
    他倒要看看程家选了个什么货色来顶替自己家的倒霉闺女。
    三公主、四公主和昭礼县主去了别处闲坐。刚刚聚在一起有说有笑的小娘子们也都各自散开,去与旁人再打招呼互相结识。
    寒酥和程望舒刚回到程家大夫人身边,五皇子身边的小太监躬身穿过人群,走到程家的宴桌前,笑着说:“寒家娘子,五殿下召您过去一趟。”
    寒酥讶然。五皇子为什么要召见她?难道是因为当日在衔山阁的事情?隔着热闹的人群,寒酥疑惑地望向立在远处甬路上的五皇子。
    程家大夫人目光浮现一抹异色,赶忙说:“快去,别让殿下久等。”
    寒酥狐疑地望了一眼舅母不太自然的脸色。皇子之命不能不从,寒酥起身离席,跟着小太监穿过一张张宴桌。
    程望舒看着寒酥离去的背影,拧巴着眉头。她凑到母亲耳边,忍不住低声问:“母亲,可不可以谁也不嫁给那个坏皇子?”
    程家大夫人脸色顿变,冷声:“住口!”
    程望舒重新坐好,闷闷不乐地望向寒酥朝五皇子走去的身影。
    五皇子立在甬路边,手里慢悠悠地把玩着一枚玉环。他看着寒酥穿过人群款步走来。明明一身素雅装扮,五皇子却品出了几分劈开红尘步步生莲来相就的仙子意味。
    不知不觉,他手中旋转玉环的动作停下来。
    寒酥适时走到五皇子面前,福了福身:“殿下万安。”
    五皇子回过神来,问:“叫什么?”
    “民女寒氏,名酥。”
    “寒酥。”五皇子慢悠悠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他把玩玉环的手又开始慢悠悠地捻起。
    一个小太监脚步匆匆从远处过来,凑到五皇子耳边嘀咕了两声。五皇子脸色微变,皱起的眉头浮起几分烦躁。他转身欲走,临走前指了指寒酥:“午宴后到丹霄殿来找我。”
    言罢,他脚步匆匆地离去。
    寒酥福身立在一侧,恭送五皇子离去。她心中隐隐有不祥的预感,沉默地转身回席,一边走一边思忖。
    迎面遇上昭礼县主和另外几位脸生的小娘子。寒酥福身问好,昭礼县主随口将身边两位小娘子介绍给寒酥。三两句闲谈之后,那几位小娘子去了别处。昭礼县主迟疑了一下,问:“静荷最近可还好?”
    “遇到风寒,正病着。”寒酥上次登门贺寿,得知表姐病得厉害不能下床,根本没见到人。
    昭礼县主叹了口气,道:“这是因为亲事气病了,也是无奈。”
    寒酥心里顿时警惕起来,试探着开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罢了。”
    昭礼县主无奈地点点头,道:“说不定五殿下能收收心呢,这也知道过来关怀几句了。”
    寒酥心头微跳,转瞬间猜到了程静荷正在议亲的人,是五皇子。怪不得昭礼县主突然和她提起程静荷。因为昭礼县主看见五皇子召见她,昭礼县主以为五皇子召她过去是询问程静荷相关的事情……
    寒酥重新回席坐下,程家大夫人关切地望过来:“五殿下召你什么事情?”
    寒酥探出舅母眼中的打探和紧张,她温柔笑着:“尚未来得及说话,五殿下因旁的要事走了。”
    “哦哦。”程家大夫人点头,“皇家人可得好好敬着,不可得罪。”
    “是。”寒酥应声。
    她抬眸,望向枝头。枝头那一撮积雪慢慢融化,融进红梅花蕊之中时,一阵风吹来,挨过寒雪的红梅轻易地被连根拔起,打着旋儿地飘落,消失在寒酥的视线里。
    坠茵落溷,也不知将是怎样的机遇。
    耳畔的喧嚣热闹声渐远,寒酥缓缓垂眸。她想,她已经猜到程家突然急切想要她搬回去的原因了。
    五皇子匆匆离去,是因为小太监过来禀告,皇后动怒,责罚了许多人。
    他赶到朝凤宫时,朝凤宫一片安静,完全没有小年的喜乐。他迈步进去,看见跪了一地的宫人。而皇后坐在上首,脸上怒意浓重。
    宫中几位皇子唯太子和五皇子是皇后所出。与太子相比,五皇子又更孝顺些,时常将母后的喜怒记挂在心上。
    “又哪个混账惹了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