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优不由分说地就把手机塞进了苏莞尔的手里,亮起的屏幕上,赫然是叶璟和关于性骚扰事件的个人声明。
声明中说已就此事完成了报案笔录,同时按照流程,也提起了对造谣者的起诉,并保留对转发、扩大此事件影响的网友的追诉。
另外,对于学校在此事件中的不作为行为,声明中也表达了谣言受害者的愤怒和谴责,决定单方面解除与学校的后续合作事宜。
声明最后还提到一点,说希望所有受谣言困扰的人能够拿起法律的武器捍卫自己的名誉权益,不叫抱有恶意的加害者逍遥法外。
谣言事件似乎到此处算是告一段落,但评论区却已歪成了比萨斜塔,众人纷纷留言庭审能不能来个现场直播,大家都想一睹叶老师到底有多倾倒众生。
有法学院的学生这时出来科普:法学系在读怨种表示,原告可以委托代理人出席,并不一定非要露面的。
然后就被跟帖的威胁撤回,不然就无法保证能不能收回手里八十米长的大砍刀了。
苏莞尔原本还在担心下午的叁方会面,到了此时,居然有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庆幸。
其实,她也有想过要不要把跟叶璟和离婚的事情说出来替自己开脱,但这毕竟太过私人了,即使短暂地解决了谣言带来的恶果,可就这样把自己毫无保留地拿出来供别人评头论足,她说什么都做不到。
“这下好了,家长委员会那些人,总不会再揪着你不放了。”陈优替苏莞尔开心,说晚上要不要一起聚餐,“这附近新开了家火锅店,开业酬宾全场5折哎。”
苏莞尔想好好做个感谢,便说:“好啊,我请你吃吧,再叫上组长一起。”
“嘿嘿嘿,那怎么好意思。”陈优双手捧脸,笑得害羞。
“就一顿饭而已,没关系的。”苏莞尔也笑,心里松了口气似的,竟有些腿软得站不住。
“你没事吧?”陈优觉出了苏莞尔的异样,担心地挽住她的手肘,“需要我扶你回办公室休息一下吗?”
苏莞尔谢绝了陈优的好意,“不用了,你去吃饭吧,我自己可以走回去。”
陈优慢吞吞地打量了下苏莞尔,“真不用?吃饭也不急在这一会儿。”
“我真的没事,你让我一个人缓缓。”苏莞尔很认真地跟陈优解释,“这件事也算是顺利解决了,我很高兴。”
陈优连声应下,忽然像想到了什么似的,俏皮地冲苏莞尔眨了眨眼,“我知道了,我就不在你旁边当电灯泡了,午休还很长,你们慢慢聊。”
苏莞尔没有去纠正陈优的误会,她跟叶璟和之间的关系,根本就理不出来个头绪,又谈何跟别人去解释。
当然她也没有要顺着陈优的指点,真给叶璟和打去电话。
总不能真要向他道声谢吧,苏莞尔想想都觉得荒谬,他只是恰当地在行使自己作为受害者的权利,可能歪打正着地解决了她的困扰,那她又何必在他跟前丢人现眼呢。
显得戏多又愚蠢的,平白给人看了笑话。
家长委员会勉强认可了叶璟和的个人声明,但对于性骚扰这件事本身,仍持谨慎的怀疑态度。
校长知道苏莞尔跟孟清清的这层关系,若明若暗地替她说了些好话,不至于叫她完全被动。
“我们查阅了苏老师这两年来的带班成绩,她的教学质量确实不错,所以我们也不想让她耽误现下的教学进度。”男性家长出面同校长谈道:“但班主任这一职责太重要了,家长这边可能会更有所顾虑,因此还是想换其他老师来胜任这个角色。”
“这决定,会不会太草率了些?”校长试图从其他角度帮苏莞尔争取,“苏老师从四年级开始就在带叁班的学生了,学生也都很喜欢苏老师,如果突然就要换班主任,小朋友们也接受不了呀。”
男家长礼貌地反驳道:“校长您多虑了,他们这个年纪,接受度都很高的,再说又不是见不到苏老师了,您又何必说得那么严重,反倒显得我们做家长的,像个恶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也是为了学生好。”校长严肃了神色,显然排斥被对方当作一个对立面来对待。
“我知道您的出发点是好的,但也希望您能将心比心,明白我们的顾虑。”男家长半步也不让的,就跟校长僵持住了。
两相毫无进展,最后还是校长做了妥协,同意暂时撤销苏莞尔的班主任职务,“不过等庭审结束,如果苏老师的先生证明了自己的清白,班主任的职位,还须由苏老师来担任。”
男家长很爽快的,“那是自然的。”
会议结束之后,家长代表先走了,校长将苏莞尔留了下来,想问她关于叶璟和起诉更多的细节,“这件事还是要尽快结束的好,时间久了,怕对你的名声也有影响。”
苏莞尔不比校长更早知道,所以大部分时候只能沉默,间或回以几句‘我知道了’这样苍白的回答。
等校长交代完了事情,走之前,苏莞尔特地向他道了谢,“我想您可能是看在孟主任的份儿上帮我的忙,但还是要谢谢您对我的信任。”
校长讶异苏莞尔的直白,起先是有些尴尬的愤怒在的,但转念一想,这样的行方便,摆到明面上来说也算是苏莞尔识趣,便对她道:“你知道就好,那就别辜负了我对你的这份信任。”
苏莞尔心里是难过的,到最后,她的工作,还是靠了叶家的荫蔽行了方便。可她面上不显,只笑了下就开门出去了。
她仍是沿着那个少有人使用的楼梯慢慢地往楼下走,只是还未到底就累了,撑着楼道里的窗台稍作休息。
这两日,郎州气温骤降,今早甚至还下起了冻雨,潮湿的水汽将这座城市弄得湿漉漉的,冷得人连行动都迟缓了。
苏莞尔无端想到南边的那座水乡小镇,这个时候偶尔也会下雨,但温度却是适宜的,爷爷家门前的那株木芙蓉,花应该开得正烂漫。
这个时节,老巷子里还有走街串巷卖桂花糕的,新鲜的桂花铺在白糯的糕点上,她很喜欢吃,可自从上了大学之后,她就再没有回去过了。
陈优说的那家新开的火锅店,就在学校附近的某条老街上。
叁个人到的时候,门口的小凳上已陆续坐了些等位的。
陈优提前在手机上预约过了,便由着门口的迎宾将她们带进大堂,安排了个靠近角落的位置。
那一片正对着木格窗格挡开来的雅间,火锅店生意很好,里头的热闹,从木格窗里流泻出来,交织成了独属于川味的烟火气。
点菜交由陈优全权负责,年级组长凑在她身边浏览着,偶尔小声发表些自己的意见。
苏莞尔不挑食,便趁着餐前去了趟洗手间,没想到却偶遇了容凝。
“莞尔……好巧啊。”容凝冲苏莞尔笑道,拢了把耳边的碎发来掩饰自己的紧张。
“你怎么在这儿?”苏莞尔微微惊讶,容凝快有叁个月的身孕了,不管是叶家还是容家,绝不可能允许她来这种人头济济的地方的。
容凝吐了下舌,走过来拉住苏莞尔的手晃了晃,“你别跟别人说啊,我是瞒着妈妈偷偷来的,肚子里这个太想吃麻辣火锅了,我就央着朋友陪我来了。”
“你朋友呢?”
“在座位上吃着呢,我过来洗手,不小心把香油沾手上了。”
苏莞尔暗自叹了口气,“这儿人太多了,我送你回去吧。”
“好啊,”容凝乐得高兴有人伴着,挽了苏莞尔的手一道朝外走,“你也是跟朋友一起来的嘛?我们刚开始吃,要不要拼桌?”
“不用了,我们已经找到座位了。”
“哦。”容凝显得有些失落,绕过转角后又补充道:“其实包厢里挺空的,真的不一起嘛?”
苏莞尔回眸看她,在鼎沸的喧闹声里轻道:“你不用这样讨好我,我没生你的气。”
上一个周六,苏莞尔试过衣服匆匆就走了,两人没有机会好好谈一谈,让容凝踌躇了很久,那股内疚的心情,折磨得她快受不了了,“等会儿吃完饭,我能来找你吗?我送你回家去。”
苏莞尔不答反问道:“你是你朋友载你来的吗?”
“嗯。”
“你乖乖的,和你朋友早些回去,有时间我们再约好不好?”
可容凝等不及了,她知道这是在勉强苏莞尔,但还是小声央求道:“我今天,一定想跟你说,你陪我回老宅好不好?晚上我们一起住一晚。”
“凝凝,我……”
容凝的眼圈倏地就红了,“让我再任性一次,以后我再也不会来麻烦你了。”
“你知道的,我不想回去。”
眼下真的不是一个良好的谈话时机,苏莞尔沉默着将容凝送回了包厢。
临走前,她望着她泫然欲泣的模样,一时想通过来,有些事,还是早点讲清楚得好,便改主意说:“你给妈妈打个电话,今晚去我那儿住,明天再让司机来接你。”
“真的吗?”
“嗯,别哭了,”苏莞尔拭去了容凝的眼泪,指了下自己的位置,“吃完了过来找我。”
“好。”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陈优狐疑地从包厢那儿收回了目光,问在对面落座的苏莞尔道:“那是你朋友?”
“嗯。”
“长得好漂亮哎。”
苏莞尔愣了下,这话她从很多人嘴里都听到过,于是接着陈优的话说:“嗯,她是很漂亮的。”
像是怕苏莞尔跑了似的,容凝频频从包厢里往这头望过来,等一接触到苏莞尔的视线,就又像蜗牛的触角一样缩回去了,连陈优都被搞得莫名其妙,托着腮问她:“你该不会欠了你朋友的钱没还吧?”
苏莞尔咬着块红糖糍粑,不明所以地以眼神询问陈优是什么意思。
“你那朋友的眼睛都快长你身上了,要不是她大着肚子,我就猜她是不是暗恋你了。”
“没有这回事。”苏莞尔放下了筷箸,满目索然的样子。
“怎么不吃了?”年级组长最先发现苏莞尔的不对劲,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苏莞尔扯了下嘴角,拿水杯抿了口茶说:“吃糍粑吃撑着了,你们多吃些。”
“糯米制的东西是不好消化的,你吃些肉菜换换口味。”年级组长是个细心的,把牛肉卷换到了苏莞尔趁手的位置。
不过最后,苏莞尔也只寥寥动了几筷子,等到她去结账的时候,却被柜台告知已经有位小姐替她们结过了。
苏莞尔想到了容凝,她折身回来,敲了敲容凝在的包厢的木板门。里头有人来开门,苏莞尔对着翘首盼着她来的容凝说:“现在方便走吗?”
“可以,我朋友说要送我们回去。”容凝拿了手袋就向苏莞尔这边走了过来,高兴地说:“省得叫司机来接了。”
几人在火锅店门口互相道了别。
容凝的朋友从附近的停车场把车开了过来,一辆银灰色的小跑,停在路口候着容凝上车。
开车的人是个很酷的短发女生,问苏莞尔:“去哪儿?”
“四和路上的迎春花苑。”
容凝听过,倒没表现出吃惊来,想来是谁告诉过她她搬出来住的事情,但苏莞尔由此又想到一个关键问题,老式小区都没有电梯的,容凝要怎么上去呢?
苏莞尔不免头疼,看时间还早,便提议找个咖啡店坐,“我租的房子在顶楼,走楼梯的话你可能不大方便。”
容凝显然是不愿意的,好不容易让苏莞尔松了口,她怕下次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去我那儿吧,”短发女生这时开口道,“我有一套loft在这附近,你们可以过去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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